六月中旬,盛夏時節,天氣愈發炎熱。
大宋首都開封府汴梁城,城池相比于從前,又擴大了整整一圈。
如果把以前的皇宮看作是一環,內城是二環,外城是三環的話,那么現在就已經有四環乃至五環。
四環便是原來城外的郊區,壘砌起了不少房屋,鱗次櫛比的街道吸引著來往的行人駐足。
城內城外仿佛是兩個世界,城中依舊是古香古色的很多木制建筑,偶爾才有那么幾棟鋼筋水泥建造起來的五六層高樓。
城外則多是磚瓦水泥房子,自從朝廷開放水泥廠、鋼鐵廠之后,陸陸續續各地都開始興建,廠子數量也多起來。
光汴梁就有好幾家水泥廠,都是從城外郊區采集黏土沙石,混入鐵粉打造而成,攪拌機也是花高價從科學院下轄的國營企業買來的蒸汽機。
現在蒸汽機已經可以批量制造,按照化學院那邊估計,陳海忠從海外帶回來的成品橡膠能夠制造數以萬臺蒸汽機。
畢竟蒸汽機的主要結構還是鋼鐵,橡膠應用的區域很少,只有幾處需要密封的地方使用。
所以供應蒸汽機制造還是沒什么問題。
但如果以后需要研究橡膠制品,比如橡膠鞋、輪胎、膠布、減震圈等等東西,用量就會大了起來。
不過等到那個時候,南方的橡膠業基本也就種植起來,倒也無需擔心。
此刻城西的一間水泥工廠內,蒸汽機的發動機轟鳴作響,巨大的水泥罐里,蒸汽機的杠桿來回扭動,帶動巨大的攪拌葉旋轉。
沒過多久水泥就被攪拌出來,隨后再經過一系列曬干,打粉等操作,用麻袋裝起來,運到外面堆積如山。
趙駿今天正在這間工廠巡視,朝廷如今成立了大批國營企業,比如鹽業有鹽業公司,糧油有糧油公司,鋼鐵和水泥行業自然也有國家在其中經營。
而且還是占據大頭。
因為很多東西畢竟是新興產業,私營商人不一定能搞得懂,所以就需要趙駿來指導國營公司走上正軌,理清楚產業鏈,然后就能傳播給私企。
鋼鐵、水泥、磚瓦是最簡單的建造領域行業,而蒸汽機作為發動機又能夠極大效率地提升鋼鐵和水泥的產量。
一旦整個產業鏈形成,那么大宋的建筑業以及制造業將迅速提升不止一個檔次。
“知院,如今水泥是制造出來了,而且產量不低,但現在都是朝廷的訂單,民間要水泥的不多,我就怕到時候經營虧損啊。”
水泥廠的廠長穿著八品官服,跟著趙駿走出了工廠廠房,有些擔憂地說道。
趙駿笑了笑道:“沒事,現在朝廷需要的水泥很多,各地都在修繕道路、河堤,先滿足朝廷的需求,以后民間的需要自然也會跟上來。”
“是。”
廠長微微點頭。
趙駿鉆入了馬車,徐徐消失在了街道。
像這樣辦廠子的事情他會經常各處去跑跑,去看看,指導一下工作和意見。
這樣等技術和管理都熟稔起來,其它各路要自己興辦的時候,就能從汴梁的國企廠挖人,或者干脆就去地方辦分廠。
眼下畢竟不是后世那個任何一個縣都工廠遍地的時代,很多東西都是從零起步,都需要趙駿去事事操辦。
從水泥廠回皇宮之后,趙駿就去了政制院,稍微處理了一下公務,看了看時間,便往后宮去。
此時的后宮已經不再是禁地,因為以前后宮是趙禎妃嬪住的地方,所以過了福寧殿、寶慈宮、延福宮等地,外臣就不允許入內。
但如今妃嬪全都搬去后苑去了,怕宮里的毒建筑影響到妃嬪的身體,導致她們生不出孩子。
因而后宮基本上算是空了出來,現在改為一些存放書籍之地。
不過也正因如此,平日里趙禎的幾個子女都會在這邊讀書,特別是長子趙昉,今年已經十歲了,趙禎格外關注他的教育。
所以特意會在后宮中開辟一個學堂,平日里趙昉上午接受各位大儒的儒家學說,下午由趙駿親自授課。
現在趙駿一天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清晨早朝,上午政制院,中午稍微有點空閑時間,可能會去城里或者各個衙門看看,又或者在政制院午睡一下。
到下午一點鐘左右,就會到睿思殿教導趙昉兩個小時讀書,然后三點鐘回到政制院整理一下今天開會內容,四點到五六點間是下午宰相們與趙禎在崇政殿議事的時間,之后就下班回家。
睿思殿是新修的,歷史上為宋神宗所修,但皇宮建筑多是毒皇宮,重新推翻了再建需要大筆財政,趙禎覺得在沒那么多錢之前,就不推倒重建,只稍微修幾間殿宇就行。
因此特意建了這處學堂,方便孩子們上課,畢竟總不能讓那些授課的老師跑到妃嬪們住的后苑來吧。
趙駿穿過睿思門,正面就是睿思殿,是一座高大的殿宇,外墻用紅磚水泥砌成,涂抹白漆,下面地基則用的鋼筋水泥澆灌,完全摒棄了以前的木制結果。
唯一不變的是上面仍然用的灰瓦、斗拱、飛檐等古典特色建筑形式。
當趙駿過來的時候,負責趙昉日常生活的內侍宦官江德明忽然咳嗽了幾聲,隨后賠著笑臉跑了過來道:“小人見過知院。”
“你在這兒做什么?”
趙駿一邊向前走一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江德明應該寸步不能離開趙昉,今天怎么在外面?
江德明忙站在前面似若有若無地擋在趙駿面前說道:“太子今天來得早,在里面看書,小人不敢打擾。”
“哦。”
趙駿腳步不慢,反倒加快了幾分速度,迅速越過江德明,猛地推開睿思殿大門。
屋內趙昉正老老實實坐在桌椅上,低頭看著一本書,抬起頭見趙駿過來,連忙站起身道:“姨父。”
趙昉的親生母親是曹皇后,趙駿的老婆是曹皇后的妹妹,所以別看趙駿是趙家三四十代以后的子孫,可論起關系,還是趙昉的長輩。
趙駿點點頭,隨意掃了眼,便盤坐在他的對面,問道:“昨日教你的分數和小數做得怎么樣?”
“做完了。”
趙昉乖巧地拿出作業本遞過來。
趙駿隨意翻了翻,接著忽然看向他腰間,目露驚恐道:“昉兒,快站起來,你身上有只蜘蛛。”
“蜘蛛?”
趙昉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搜一下從椅子上跳起,然后不斷往身上拍打。
可蜘蛛沒掉下來,衣服袖子里卻掉出一本小冊子。
“啪!”
小冊子落到地上,趙昉呆滯了幾秒鐘,隨后本能地想要彎腰去撿。
然而趙駿卻快人一步,先一步撿起。
“姨父!”
趙昉面露驚恐。
趙駿翻看了一眼,目光一滯。
這小冊子居然是.
目光再看向趙昉,露出玩味的眼神。
這TM是十歲孩子該干的事兒?
隨即趙駿揚了揚小冊子道:“哪兒來的?”
“孤我.”
趙昉瞬間臉色緋紅,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說說吧。”
趙駿又坐到了他的對面。
趙昉就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模樣,低聲說道:“撿的。”
“哦?”
趙駿問道:“你確定?”
“真的。”
趙昉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這東西還真就是他撿的,畢竟后宮很多宮女太監都有,雖然藏的比較嚴實,可保不齊就有哪些人揣身上,不小心掉出來。
江德明也勸過他,但趙昉就是好奇。反正江德明也管不到他頭上,又更加不敢管,所以一有機會就看。
可惜的是平日里他的作息和時間都安排得很緊,上午父皇和母后都要陪他吃早餐,然后是諸多先生們教他儒學。
下午放課后就得回后苑母后身邊,住也是跟曹皇后住一起。只有中午吃完午餐才有借口說來學堂,趁趙駿未到之前研究一下。
沒想到今天才剛拿出來觀摩了一會兒,就被趙駿逮了個正著。
“行吧。”
趙駿將小冊子放入自己袖子里,說道:“沒收了。”
說著又道:“坐下做題。”
“是”
趙昉乖乖地坐下,表情比哭還難看。
趙駿倒是悠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趙昉的桌子上就泡了一壺他平時喝水的茶。
趙昉一邊拿著毛筆在紙上不知道該做什么,一邊觀察著趙駿的表情。
那模樣頗為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下一秒趙駿會暴怒質問。
但好在趙駿似乎一直都保持著這樣不溫不火的狀態,手里捏著茶杯,只是催促道:“別傻愣著,來,零點五乘以八等于多少。”
趙昉就只好開始計算,可越是計算,就越心亂如麻,在紙上畫了半邊,然后才哭喪著臉道:“我做不出來。”
“這道題難度不大,零點五就是一半,那么就可以算做八除以二。或者也可以先用五乘以八,隨后再把小數點往后移一位,從而得到四這個結果。”
趙駿笑著說道:“你加減乘除學得不錯,挺聰明的,昨天還能計算出三點六乘以四,今天怎么就算不出零點五乘以八呢?”
“我”
趙昉就只好埋頭繼續做題,勉強收復了一下心神之后,這才做了出來。
“嗯。”
趙駿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趙駿就耐心的開始對他進行教導。
但可惜的是趙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今日的教學成功不太行,一直到后半段趙昉才算是走上正軌。
好不容易挨到教學時間結束,趙昉是知道趙駿下午要去崇政殿的,起身之后,面露難色。
趙駿正打算離開,見他扭捏模樣,就說道:“這東西別想了,以后不準碰。”
“姨父,能別告訴父皇和母后嗎?”
趙昉露出哀求的眼神說道:“求求你了姨父。”
“嗯,好。”
趙駿點點頭。
“啊?”
趙昉原本以為趙駿會拒絕,沒想到趙駿答應的很干脆。
隨后就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姨父對我最好了。”
“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這個年紀少看點不健康的書,以后也別和宮女在一起,身邊就只準有太監。”
趙駿笑了笑道。
“為什么,宮女姐姐身上香香的。”
趙昉又差點哭了。
趙駿堅決搖頭道:“要是伱以后不想跟你爹.額,不想早衰的話,就聽姨父的話,這關乎你的壽命。”
黃色影不影響壽命還不知道,但肯定容易生不出孩子。
歷史上的趙禎,還有后來的末代皇帝溥儀,都是因為接觸得太早,把身體搞虛,始終生不出子嗣來。
所以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禁止,慢慢步入青春期的孩子可以有好奇心,但一定不能無節制。
“好吧.”
趙昉只好應下。
接著又看趙駿臉色如常,似乎沒什么不對,就試探性問道:“姨父,你不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
“這種事情就應該生氣呀。”
“難道就應該生氣嗎?”
趙駿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雖然是十三歲才開始接觸,比趙昉大三歲。
但由于過早接觸頻繁用手,導致年紀輕輕就腎虛,包里常備六味地黃丸,屬實一把鼻涕一把淚。
都是過來人,又何必苛責呢?
“可是.”
趙昉不解道:“如果是父皇的話,肯定會雷霆大怒的吧。”
“你呀。”
趙駿哈哈大笑道:“聽說過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嗎?”
趙昉一愣,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以后你就知道了。”
趙駿雙手背負在身后。
心道。
你父皇玩得可比你花。
出了睿思殿,趙駿扭過頭看向旁邊的江德明。
江德明卑躬屈膝,彎著腰,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趙駿和太子之間的對話他也隱約聽到了一點。
若是被曹皇后知道的話,恐怕他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把太子身邊的宮女都調走,十五歲之前不允許他接觸宮女。”
趙駿淡淡地道:“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是。”
江德明冷汗直冒,連連應下。
等趙駿走后,才擦著額頭的汗,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知院年輕,可被他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就猶如一座大山撲面壓來,讓人難以呼吸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