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芝加哥遠郊的某座深山中。
一片極盡奢華的建筑群連綿在兩座山的鞍部之間。
昂熱坐在校長室的沙發上,給自己沏上一杯錫蘭紅茶,轉頭向窗外望去,高高的鐘樓檐上勾著一彎殘月。
卡塞爾學院的夜晚一如既往地…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茶杯在盞托上跳動,發出細碎的叮當聲,杯里濺出幾滴紅茶,落在一旁雪白的文件上,綻放出淺色的花朵。
沖天的火柱掩蓋了月亮的光輝,強光下建筑的陰影也變得更加明顯,昂熱雙眼被他的高眉骨投下的陰影蓋住,叫人看不出神態。
卡塞爾學院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喧鬧啊。
昂熱端起茶杯,輕輕啜上一口——他早就習慣了這些時不時的爆炸聲。
才怪。
重重地把茶杯放在辦公桌上,發出響亮的“咚”聲,昂熱撥通手邊的電話:“諾瑪,幫我轉接裝備部的阿卡杜拉所長。”
“裝備部”其實是個簡稱,它的全名是“煉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在冗長復雜,所以平時大家都稱其為裝備部,因此裝備部的老大,職位并不是“部長”而是“所長”。
這些人的工作是“把科學和煉金術的理論轉化為實際應用”,但他們研究出的實際應用中有90%為爆炸物,從這個角度來說,更適合他們的簡稱其實應該是“炸彈狂人集中營”。
短暫的“嘟——”聲后,電話被接通。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電話里傳來女接線員甜美的嗓音。
“阿卡杜拉所長,”昂熱深吸一口氣,“這是在美國,你放的是中國的提示鈴聲。”
甜美的接線員女聲立刻被粗獷的男聲取代:“咱們學校不是已經開始全面推廣中文了嗎?我這是與學校政策接軌啊!”
“我管你跟什么接軌!”昂熱終于繃不住了,“阿卡杜拉所長,我希望你解釋一下今天的爆炸!”
“放心吧校長,只是一點小失誤而已,”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滿不在乎,“只是一枚煉金硫磺炸彈罷了。”
“你們在學校里搞大型炸彈?而且還出事故了!?”昂熱覺得自己頭很痛。
“出事故?沒有啊,誰說出事故了,”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終于有所變化,生出一種仿佛受到了質疑的憤怒,“這是對我們裝備部專業能力的侮辱!”
“沒出事故它怎么炸了?”昂熱愣了。
“我們引爆的啊,”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仿佛在說我們剛剛爆了份爆米花當宵夜,“不引爆它我們怎么測試制作成不成功?我們是嚴謹的科研工作者,一定要確保每個數據都是真實可靠的…”
“你給我等等!”昂熱拿著話筒的手青筋繃起,“也就是說,你們在學校里搞大型煉金炸彈的試爆?!”
“其實從剛剛起我就想糾正您對話中的一個錯誤了。”阿卡杜拉所長道。
“什么?”
“我們確實是在搞試爆,但那枚煉金炸彈的規格遠遠稱不上‘大型’,因為只是最初的試驗品,這枚炸彈的爆炸威力大概也就相當于兩噸TNT的當量,說是微型都有些勉強了,為此我們剛剛還在爭論是不是應該把它歸入‘微型’之下的‘無害型’…”
“無害型?”昂熱懷疑剛剛的爆炸影響了通訊的線路,以至于阿卡杜拉的音節被重新組合,讓自己誤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對啊,無害型的標準就是兩噸TNT以下當量的武器,不過我們當初設定無害型的標準時,忘了說清它包不包含兩噸本身,因此這個正好兩噸的煉金炸彈不太好界定…”阿卡杜拉所長解釋道。
“如果我的軍事知識沒有過期的話,一枚手榴彈的爆炸威力大概也就是五十克TNT,伱們把四萬枚手榴彈叫做無害型武器,并且在學校里試爆它?”昂熱咬著后槽牙問道。
“放心啦校長,這枚炸彈的能量主要以熱量形式宣泄,不會有什么太大的爆炸的。”阿卡杜拉所長道。
“你們立刻停下這種危險的實驗!”昂熱勒令道。
“這種實驗哪里算得上危險?”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中滿是疑惑。
昂熱:…
他發現即便共事這么多年,他都很難跟上裝備部的思維模式。
“這樣吧,你先暫停會爆炸的實驗,我向校董會申請,在學院三十公里外的荒山里給你們建一個分試驗場,你們可以在那里設立實驗室分部,并且進行測試,怎么樣?”昂熱決定換個思路。
“太好了!”阿卡杜拉所長頓時一改之前的散漫,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臨介于狗腿子和乙方之間的恭敬,“那我們就靜候校長您的好消息了。”
昂熱松了口氣。
以后學校里的爆炸事件應該會有顯著減少了,至于給裝備部建實驗室分部…反正是校董會那些狗大戶出錢,昂熱是不心疼的。
“不過校長,既然要暫停實驗的話,我可不可以順便給裝備部申請個休假?”阿卡杜拉所長蹬鼻子上臉。
“不是只讓你們暫停關于爆炸物的研究嗎?”昂熱問道。
“可我們的研究全都是跟爆炸物有關的啊。”阿卡杜拉所長道。
昂熱心累地掛掉了電話。
錫蘭紅茶的熱氣還在裊裊升騰,但他現在已經沒心情喝紅茶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覺,然后明天立刻出差,去哪都好,只要能遠離學院里這幫爆炸狂。
揉了揉太陽穴,昂熱從桌邊拿起一疊文件,文件最上面是一張類似于簡歷,但信息又要詳細很多的表格。
其中有一項用特大號的字體標紅,格外顯眼——覺醒狀態:已覺醒。
表格的右上角是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年輕人眉清目秀,但神采飛揚。
模糊的記憶在昂熱腦海中翻騰,像是水面之下的照片,波光瀲滟反而看不清人像。
只有一張久遠到幾乎要泛黃的臉,愈發清晰,仿佛能和照片里年輕人貼合上。
“諾瑪,”昂熱道,“幫我安排一架去中國的飛機。”
“您要去S級學員路明非所在的城市嗎?”諾瑪問道,“我找到了可以直達的航班,不過您也可以乘坐經裝備部改造的灣流G550,經過申請之后可以直接在機場降落,這樣會更快抵達…”
“我是去旅游,順便見一見老朋友的后代,又不是要去出差,”昂熱搖頭,“還是讓我這個老人家坐點舒適的交通工具吧。”
“明白,”諾瑪道,“機票已經為您定好,需要提前準備關于對路明非的招生事宜嗎?”
“不急,按正常的日期來準備就行了,雖說天才總是特殊的,但也沒必要事事特殊,”昂熱道,“順便通知一下楚子航同學,我其實沒去過幾次中國,如果有本地的向導應該會更方便,告訴他這是可以加學分的。”
“是。”諾瑪道。
“對了,”昂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諾瑪,你幫我查一下,現在的中國,長輩要去看望晚輩,一般會帶什么禮物?”
諾瑪:“啊?”
大洋彼岸,蘇曉檣家門口。
“小天女,我進來嘍!”路明非喊了一聲,隨后推門而入。
因為已經來進過很多次了,他也算是輕車熟路,自顧自地推開門走進了客廳。
然后正好看到坐在沙發上,把琴弓搭在小提琴上的蘇曉檣。
看見路明非進來,蘇曉檣橫了他一眼,轉動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靜坐下。
或許是因為吵得久了,吵出了默契,這樣一個復雜的眼神路明非居然能隱約意會到,頓時快步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蘇曉檣身旁。
等到路明非坐好,蘇曉檣才緩緩拉動琴弓。
甘醇細膩的音符從琴弓與琴弦交隙間流淌出來,能聽得出這是一把品質很高的小提琴。
蘇曉檣忘情地拉動著提琴,仿佛在吟唱一曲曼妙的詩歌,整個人陶醉其中。
路明非在一旁托腮聽著,時不時打個呵欠。
一曲終了,蘇曉檣放下小提琴,一臉嫌棄地看著路明非:“嘖,一點品味都沒有。”
她拉一首曲子的功夫,路明非恨不得哈欠連成天,活像成語“對牛彈琴”里那頭吃草的老牛。
“我最聽不來這種高雅的曲子了。”路明非實話實說。
“改天我帶你去維也納金色音樂大廳,長長見識。”蘇曉檣道。
“別別別,”路明非連連擺手,“我真欣賞不了這種高雅藝術。”
他不是自謙,在托尼的世界他就去過波士頓音樂廳,結果差點在里面睡著了,要不是靠著掐自己保持清醒,估計呼嚕都打起來了。
當時他已經覺醒了能力,是能聽出來那些曲子很好聽,技術含量很高的,但奈何相性不和,他實在欣賞不來,就好比魚子醬再貴,也有人吃不慣一樣。
“那你站在自己的角度,覺得我剛剛拉的小提琴怎么樣?”蘇曉檣問道。
“琴不錯,”路明非認真道,“制琴的師傅手藝很好。”
“誰問你琴了,”蘇曉檣瞪他,“我是問你我剛剛的拉那首曲子的水平怎么樣。”
“嗯…能給個十分吧。”路明非道。
“哼,算你有眼光。”雖然知道路明非是在拍自己馬屁,但蘇曉檣還是有些高興,嘴角微微翹起來。
“滿分一百。”路明非補充道。
“你!”蘇曉檣把琴弓一揮,仿佛一柄出鞘的長刀,直指路明非面門。
路明非的評價從個人角度來講其實很中肯,蘇曉檣的小提琴雖然在業余者里水平已經相當不錯,但不算這次,路明非人生中唯一一次聽小提琴是在波士頓音樂廳,聽一個在國際上都很有名的樂團合奏。
他能給蘇曉檣打十分,已經是看在兩年半的情分上,昧著良心打分了。
不過看著蘇曉檣這副氣結的樣子,路明非覺得應該補救一下,畢竟他之后還指著忽悠蘇曉檣賺第一桶金呢。
“雖然琴藝只能打十分,但琴手很漂亮,秀色可餐,可以打九十分!”路明非認真道,“加起來就是滿分!”
“去!你這是明褒暗諷,說我是花瓶!”
蘇曉檣本來想用琴弓打他,但揚起琴弓卻突然想到弓弦有點細,可能會傷到人,于是憤憤地把弓弦和小提琴一放,起身用手去打路明非。
路明非連忙躲開。
兩個人你追我趕在客廳里繞了一圈,路明非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和蘇曉檣差不多的程度,左躲右閃,硬是一下都沒被蘇曉檣碰到。
他不禁有些的得意。
看來在托尼的世界,他學習的格斗術還是有用的,以后蘇曉檣再也別想打中他的了。
追著路明非打了一圈,蘇曉檣微微喘息,單手叉腰,心里更氣了,憤憤地盯著路明非,兩個小虎牙磨來磨去,仿佛只要逮到路明非就要立刻啃他一口。
路明非一臉得意,那表情要多欠有多欠。
蘇曉檣再次追打上去,路明非閃躲,卻憑借著超強的動態視力看到蘇曉檣穿著拖鞋,一腳踢在了桌角上。
“唔…”蘇曉檣失去平衡倒下去。
身影一閃,路明非把她接住,順勢抱穩。
這個姿勢相當曖昧,蘇曉檣胸口幾乎要貼在路明非胸膛。
但她并沒有害羞,因為踢到桌角的疼痛已經讓她臉色扭曲了。
路明非連忙扶著她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久,蘇曉檣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才平復下來,更生氣地瞪著路明非。
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小天女,你怎么突然開始拉小提琴了?以前也沒見你拉過啊。”
“學校這次開學要搞什么文藝晚會,說是要在學生們高三沖刺前最后放松一把,舒緩壓力,”蘇曉檣瞪著路明非解釋道,“所有學生都可以上去表演才藝。”
“哦,我懂了,所以你想拉小提琴。”路明非恍然。
“嗯,我以前學過一點,后來很久不練了,看來是忘光了,”蘇曉檣語氣隱隱有些低落,“我要不還是不報名了…”
“不行,必須得報名!”路明非連忙制止。
作為蘇曉檣的損友,他豈能放過這個看樂子的機會。
“但是連你都覺得不好聽…”蘇曉檣搖頭。
“不是,什么叫‘連我都覺得不好聽’,”路明非不滿,“我那是提出中肯的意見好吧!我其實也學過小提琴來的!”
“你學過?”蘇曉檣滿臉不信,“那你拉一首。”
“咳咳,”路明非輕咳兩聲,“我也很久沒拉過了,要不你把小提琴借我兩天,我先找回一下手感?”
“哼…”路明非的表現明顯就是心虛了,蘇曉檣冷笑一聲,“好啊,后天怎么樣?”
到時候她就可以盡情地嘲笑路明非了。
“沒問題!”路明非一口應下。
蘇曉檣的臥室中。
蘇曉檣在客廳學習,路明非借用她的電腦。
把自己的U盤插進蘇曉檣的電腦主機里,路明非開始人肉復刻自己記憶里冶金技術的數據。
許久之后,終于把龐大的工作量搞定了一部分,路明非準備給自己緩口氣。
但猶豫了一下,想到今天蘇曉檣那滿臉冷笑的樣子,路明非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欄輸入一行字——
小提琴入門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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