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學校留學生罷課集會?是發生了什么事?”
辭別了蘇沐橙之后,對新聞事件極為敏感的賀獨唱便開口向徐大江問道。
徐大江一臉郁悶。
蘇沐橙什么都挺好,就是說話太肆無忌憚了。
這種需要捂蓋子的事也是能隨便說的嗎?
“哈哈,徐院長,其實我沒什么別的想法。這年頭小視頻,小作文太多了,即便學校處理足夠果斷,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發到網上,引發一些輿論爭議呢?我知道原因了,回頭說不定也能幫上些忙。”
看懂了徐大江的郁悶,賀獨唱笑著說道。
這也算是雙保險了。
他表達了善意,萬一蘇沐橙沒能把喬澤約出來,這位院長大概也得幫他想想辦法。
畢竟他現在代表的是人人日報,很多時候是真能對這種無關痛癢的輿論定性。
“哎,這事就得從我們數學院說起了…”徐大江嘆了口氣,大概是被賀獨唱的真誠所打動,干脆和盤托出。
拒絕了學校的盛情邀請,跟徐大江吃了頓便飯,賀獨唱大概明白了這次事件的原因。
當然,真要了解事情的全貌,按道理他還要去國際學院那邊問問情況。
但賀獨唱顯然沒那個興趣,而且徐大江的話他也信了八成。
有些公開信息本就是能查詢到的,比如學院給研究生加補助這種事情,各個學院的官網上會有消息,兩相印證就差不多了。
更別提賀獨唱本來就知道留學生在各個學校被優待那些事情。
從大的決策上說,通過先期的一系列補助跟優惠,吸引大量留學生來華學習,提高高校排名的同時也能提升華夏大學的影響力,從而吸引更多的留學生來華。
其實說白了就是學習曾經西方那套的做法。
先用優質低價的教育吸引人才,等不缺生源了再開始漲價,順便還能把人才給留下來。
但說實話,現在許多高校的情況賀獨唱都覺得有些矯枉過正了。
國際輿論不占優勢的情況下,這種宣傳模式其實很難在短期內看到效益,而且西方那些人會不會給華夏充足的時間來完成布局都是問題。
當然這本就不歸賀獨唱管,他只需要有個大概了解就夠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原來留學生罷課,也能跟喬澤扯上關系。
這就更有意思了。
也讓賀獨唱更加期待跟喬澤的見面。
晚飯后休息了一個小時,賀獨唱終于見到了喬澤。
其實腦子里已經給喬澤做了許多側寫,諸如沉默寡言、目光犀利、思想偏激、傲氣十足…等等。
如果蘇沐橙知道在她的介紹下,會讓賀獨唱腦子里對喬澤留下如此印象,他大概并不會這么順利的見到的喬澤。
畢竟這些印象,跟蘇沐橙的感覺屬于南轅北轍。
今天比往常早了一個小時出門散步,也是蘇沐橙提議的。
不過也就是跟喬澤見面之后,更是讓賀獨唱大概理解了為什么會有喬澤會讓人有如此矛盾的評價。
比如在賀獨唱的想法中,喬澤一定是傲氣十足的。
因為他說的那些話跟認知的確會給人這種感覺。
但真的跟喬澤接觸后,他還真沒感覺到喬澤有多傲氣。在陌生面前沉默寡言倒是真的,并不會因為他是人人日報的記者就有什么不一樣。
給賀獨唱的感覺大概就是雖然喬澤好像人走在他的身邊,但他的靈魂壓根就不在這里。
針對他提出的問題回答也的確是簡練至極。
“嗯。”
“不。”
“是。”
“沒想過。”
“對。”
“肯定可以。”
“那就想辦法。”
“不知道。”
這些回答怎么說呢,只能用言簡意賅來形容。
最長的回答不超過五個字!
真的,就第一次,他想專訪一個人的時候,他說的話,比被采訪者還要多。
這的確是件很尷尬的事情。
對于不同的記者來說,面對這種采訪者,大概感觸是完全不同的。
有人會覺得這篇稿子完全沒法寫,但也有人會覺得留給記者發揮的空間太大了。
因為喬澤會對一些問題表明態度,卻根本懶得給出任何解釋。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就成了見仁見智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賀獨唱對數學院的安排還挺滿意的。
正是有了下午跟蘇沐橙的見面,讓他對喬澤有了初始印象,然后再親眼見上一面,才讓他有了諸多想法。
如果讓他直接給喬澤見面,大概也會受不了這種溝通模式。
想盡辦法都沒法讓對方多說幾個字的感覺,對于一個正經記者來說,的確是太糟糕了。且很容易得罪人。
在校園內散步了九十多分鐘。
最后兩人要離開時候,在征求了喬澤的同意——其實是蘇沐橙勸導下的同意后,賀獨唱拿出手機給喬澤拍了一張照片。
但喬澤不喜歡正面對著鏡頭,所以只能選在校園的路燈下拍了張喬澤的側面照。
雖然路燈的光有些昏黃,但啟動了曝光之后,相片還是很清晰,將喬澤的側顏很明顯的勾勒了出來。
別說,還是挺帥氣的。
尤其是少年的目光投向了前方深邃的黑暗之中,讓賀獨唱覺得照片還挺有意境的。
本來賀獨唱是打算坐第二天一大早的高鐵回京城的。
無奈學校這邊還是太熱情了。
留下來吃了頓午飯。
順便表達了一下對數學院的感謝。
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對于徐大江來說,他算是又過了一關。
起碼不需要去圖書館干到退休了。
也不完全是嫌棄圖書館的工作不好,其實還挺清閑的。
但對于徐大江來說,他現在的事業可以說才剛開始,絕不可能忍受事業干到一半人被調離的情況。
更別提學校換個人來能不能跟喬澤搞好關系還是兩說的事。
送完了賀獨唱,徐大江又跟陳校長談了談賀獨唱之前的表態,倒是讓陳遠志推進留學生院補助改革的底氣又增加了幾分。
雖然到了他們的位置上,并不會太相信那些口頭的承諾。但陳遠志覺得這些安排學校還是占了道理的。
而且這是個好機會,不但能減輕其他研究生的怨氣,而且能讓國際生內部產生分化。
參與罷課的學生,保留學籍但施加懲戒,順便趁這個機會推進留學生補助整體性削減,起碼能把一部分反彈跟埋怨推到那些鬧事的學生上。而且從心理學上說有比較就有幸福感。
絕大部分留學生起碼還能保留一半的福利待遇。
那些參與了罷課的學生,可是把所有福利待遇全部削減了,甚至還有人真的被開除學籍并直接遣返,繼續鬧事的沉沒成本擺在那里。
至于來年留學生還好不好招,那就不屬于陳遠志考慮的事情了。
雖然不齒徐大江的種種行為,但陳遠志還真不介意利用數學院玩一把鯰魚效應。
大家自己看,數學院把留學生補助全砍了,每年計劃內的任務都能完成,其他學院起碼還保留了一半的福利,更沒有道理拉胯才對。至于底下學院會不會對數學院另眼相看,那同樣不是陳遠志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更別提他還是留了退路的。
畢竟懲罰期暫定一年,如果明年對招生的確有影響,可以再稍作修改。如果完全沒影響…總有由頭能省下這筆錢的。
當然,換了兩年前陳遠志是肯定不會這么干的。
但這些年的國際環境擺在那里,而且之前有另一所大學在前面算是打了樣,讓陳遠志的膽子也大了些。
于是第二天辦公會后,陳遠志是真的不顧諸多人的反對,強行推動達成了這項決議。并在當日便將這項決議以學院為單位正式下達,并直接通過國際學院的系統,通知了所有留學生。
好消息是還真沒鬧出什么亂子,甚至比預想中要好得多。
雖然依然有不少留學生跑到國際署那邊咨詢抗議,但總體情況還在可控范圍之內。
其實辦公會上,推行這項決議的時候,陳遠志已經做好了百分之五的留學生主動退學的承壓準備,但實際情況卻大大出乎了當時所有反對這項政策人的預料。
最終選擇主動退學的留學生竟然只有兩個,只有被數學院直接勸退的十五分之一。
后續復盤,大家才發現這其實也得感謝喬澤,甚至還要感謝普林斯頓數學院那位院長大人。
畢竟此時還掛在《數學年刊》官網上論文封面,展現的可不止是論文題目跟喬澤的名字,還有單位名稱。
數學院,畢竟是西林工大的數學院。
這也直接導致學校的聲譽開始在國際上漸漸有了些影響力。
這跟許多人的思維模式有關。
看到一所不算出名的學校如此被重視,自然會找找西林工大的簡介。
當發現數學院甚至還不是這所學校的優勢學科的時候,多少會給人些聯想。
一個非優勢學科,都能招攬到這種等級的學生,那其他優勢學科畢業證的含金量起碼不能比數學院差吧?
這也讓陳遠志的底氣更足了,甚至在夜深人靜時體驗到了一絲徐大江的快樂。
當然,陳遠志可不像徐大江那樣沒有上進心。
但這恰好是他的機會。
如果西林工業大學能在他的手上發展得更好,那他下一步可以爭取的地方起碼不會更差。
其實也不止是陳遠志,很多人都已經看到了機會。
畢竟喬澤可不止是數學院的喬澤,而是學校的喬澤,對吧?
九月便在學校的種種意外中過去。
十月即將來臨。
首當其沖的便是自九月底開始的八天長假。
當然這種假期是對幸福的本科生而言。
絕大多數背著研究任務的研究生是享受不到這種福利的。
沒有哪個實驗室能承受七天沒人的損失,如果能承受,說明這個實驗室已經沒有太大存在的必要了。
更別提想放假還得考慮畢業問題。
課題有足夠的數據了嘛?
發表幾篇論文了?
達到畢業要求了嘛?
沒辦法,這就是陣痛。
研究生越來越多,卷得自然也越厲害。
一年兩次度假那是功成名就以后才有資格考慮的事情。
如果放在大處說,只能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責任。
享受了現代相對豐富的物資,就得承擔卷王們帶來的壓力。
實驗樓內也是如此。
放假?
不存在的!
不止是喬澤這邊的課題組。
整棟樓光刻機項目組的工程師們一樣沒假放。
別說國慶了,就是周末也是輪流休息的。基本上,這棟樓里始終保持著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的動態。
沒辦法,幾百號人雖然聽起來很多,但是他們可有數千款零配件需要設計。
這又涉及到無數的復雜計算過程。
同時還要對接其他實驗室的數據,來確定最終設計方案。
工程量極為龐大不說,還有時間要求。
這種系統性的大工程,各項計劃是一環套著一環的。
一個零件設計耽誤了進度,都可能造成整個工程進度向后延期。
大家也只能選擇沒日沒夜的趕工。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般的工程師還真沒那個資格進這棟樓。
不但要進行各項考核,還得滿足極為苛刻的政審條件。
最關鍵的是,如果這項工程真的能做成了,其代表的意義太大了。
大到所有參與設計的工程師大概都能拿到勛章的程度,大家的動力自然很足。
具體到喬澤的課題組。
自然也沒什么休息。
譚景榮就不用說了,作為一個聯絡的橋梁,到現在他還需要保持oncall。
沒辦法,畢竟有為集團那邊的工程師也沒放假,他自然要隨時保持在線。
再加上論文已經發出去了,譚景榮還打算趁熱打鐵開始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可以說忙得團團轉。
至于漢娜,本就沒有國慶假期的意識。
唯一郁悶的大概就是劉塵風了。
雖然他對國慶假期并不那么渴望,但還是希望能休息兩天。
只是其他人都跟永動機一樣,他也不好意思掉鏈子。
好在這個國慶是有好消息的。
在節日末尾,喬澤投給《數學年刊》的論文終于正式發表了。
編輯部還很給面子的郵來了整整五份樣刊。
這可是極大的福利。
畢竟一般情況下國外期刊如果作者不主動申請,是不會專門郵寄樣刊的。
當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在共同作者的那一剎那。
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