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這些菜我做了一下午,煨湯的時候生怕你的小陶罐裝不下溢出來,就在旁邊盯著站了一個小時,連動都不敢動,你知道嗎?”
“你為什么不搬個凳子…”
“這是問題的關鍵嗎?!”
夏心語的臉都被陳源給氣紅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說下去。
不是,我說我殺人不眨眼。
你問我眼睛干不干?
“好吃啊,愛吃啊,很感激啊…這有什么問題么?”
看著這樣的夏心語,陳源不知為何的緊張起來,就算對方跳起來都不一定能夠敲到自己的腦袋,但他卻有一種會被這位少女錘爆腦殼的莫名恐懼感。
而且,對方頭上原本的0.07,突然變成了0.11。也就是壽命從一個半小時,變成一坤時。
這多出來的一個小時…不會是要把我也帶走吧?
不是,還興陪葬的啊?
“你坐好。”
夏心語像是幼師一樣,認真的命令陳源。
“彳亍。”
陳源不敢亂動,端正的坐在了凳子上。
接著,夏心語將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樣,捏了起來。
但并不是亂捏,她是有章法的。
嘴角擠出的商業微笑,被壓了下去。
因為禮貌而有意睜開的眼睛,也被擺布成平時的慵懶。
最后則是正經的坐姿,調整為兩側肩膀不一樣高,單手手肘擱在桌上,一副清晨大爺喝早酒的無拘無束狀態。
“總感覺,還是不夠自然…眼神不夠敷衍,厭世感不夠強烈。”夏心語研究起來。
“你讓我想想。”
用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稍作沉思后,陳源嘆了一口氣,神情寡淡的看向了對方。
“對了。”
雖然原本就沒有認識多久,但熟悉的陳源回來后,夏心語眉頭漸漸舒展。
頭上的時間,也回歸為了0.07
不是,合著伱是臨死之前放心不下我?
我擺著這幅司馬臉你就舒服了?
“好吃嗎?”
這時,夏心語又問。
“不錯,都是可以出去賺錢的程度了。”陳源點了點頭,評價道。
沒錯,就是這種故意讓人誤解的說法,陳源這次是真心的。
“早這樣就好了嘛,我還以為這飯你沒胃口,吃不下去呢,嚇我。”見到陳源真實的反應后,夏心語也就不擔心自己的努力會被白費了。
本來就是為了向死之前帶自己踏足過高端美食領域的陳源表達感激。如果這最后一餐都吃的無趣,那自己就算死,也放心不下陳源。
哪怕變成厲鬼,也要偷偷給陳源做一桌三餐一湯,看到對方真正認可的表情。
這樣,自己的人生才算是圓滿。
沒有虧欠任何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不對,還有姑姑…
但那邊,是身不由己。
總得傷害一些人,而且如果這個人更親近,人就更容易在心理上原諒自己。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心情有些不好。”對于之前自己的表現,陳源解釋道。
“嗯。”夏心語理解的點了點頭,相當直接的說道,“變得那么禮貌,還喜歡對人說謝謝,甚至還在溫和的笑。你表達心情不好的方式,也太極端了。”
“但我不想跟你說了。”
陳源被冒犯的做出了外國小孩抿嘴的jpg。
“你說你說,不好意思嘛。”夏心語連忙道歉,并且給陳源夾排骨。
被這樣哄后,陳源才開口說道:“其實,我感覺自己最近做啥事都不順利。”
“學校方面的?”
“這是不順利的表現之一,今天的確莫名其妙被英語老師抓到辦公室默寫單詞了,但這倒不是我煩惱的主要原因。”
“那你在煩什么?”
“人際關系處的不好,這個…其實也不算大事。”
自己后排的那個新轉過來的女生,剛開始的時候還在瞄自己,這兩天就變成了純路人,雖然陳源并不是討好型人格,對于不喜歡的人,昨天如果給過臉,今天就不會再給,但畢竟是沖著自己來的,就像是他好像做過什么下頭的事情,徹底在她心里沒好感了一樣。
莫名其妙。
“這個,這不是最重要的?”
“嗯。”
陳源點了點頭,舉起了rio,對面的夏心語也雙手捧著rio,跟自己碰了一杯。
二人淺飲過后,陳源娓娓道:“是這樣一個事情,那天我不是跟師娘說了狗子可能病了嗎?實際上我心里清楚,肯定病了。但我不知道狗子到底有沒有被師娘去醫院,這話也不好意思問老莫這個死傲嬌,不然又要挨批。所以現在啊,這狗子就屬于是薛定諤的狗,處在一個死或不死的疊加狀態…”
“因為這種事情煩惱嗎?”夏心語知道陳源有愛心,但沒想到這么多。
人不可貌相啊。
“怎么,歧視狗子是吧?”
狗命貴警告。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就算班主任女兒的那只小狗死了,也不能怪你啊。”夏心語開導道。
“怪肯定是不怪,可是如果真的死了…”說到這里。陳源哀嘆道,“我差點就能夠救下它了啊。”
“只要盡力了,不就心安…”
說到一半,夏心語停頓住了。
不是,他這是在點我嗎?
只是一條狗,陳源都因為沒有救下來,而苦悶到露出那種極端異常的溫柔表情。
而他那天從毒氣里救下了自己,今夜自己又在他隔壁尋死…
她的命或許不比那只小狗更珍貴,因為小狗還有最愛它的小主人,自己已經失去了最愛的人,但在陳源心中,夏心語是敢保證自己至少比小莫的狗要更重要…
他難不成猜到了我要死,這是斷頭飯?
這個,不可能吧。
如果這都能夠猜到,那也太神了吧…
“那么,這樣想吧。”夏心語突然露出燦爛笑容。
“怎么想?”
“既然沒有壞消息,就當它是好消息。”
“阿Q精神?”
“不啊,你不都說了班主任很傲嬌嗎?那說明他可能讓師娘真的去寵物醫院,也把狗狗也救活了。只是出于老師的威嚴…不想跟你說謝謝而已?”
“樂觀主義,是的嗎?”
“嗯。”
半杯水空,半杯水滿。
看待問題的態度而已。
夏心語決定了。
她不能這么自私,死在陳源的隔壁。
她要換一個地方離開這個世界。
那么,陳源面對突然消失的自己,依然能夠有兩種想象。
一,悲觀的,她死了。
二,樂觀的,她搬走了。之所以不再聯系她,可能是因為被家長發現了跟鄰居的男生早戀,被禁止繼續聯系。
或者說在二的基礎上,更樂觀一些,更二一些。
夏心語是對自己動了心,但她又給自己立下了大學之內不能談戀愛的計劃,所以她打算等到考上大學后,再聯系曾經這位跟自己一個屋檐之下搭伙過了幾天‘日子’的男生。
等真到那個時候…
陳源也就忘記了夏心語這個人。
負罪,不安,遺憾,也會漸漸淡化。
自己就像是幽靈一樣,徹底消失。
“陳源,我明天就要回家里,轉到老家那邊的學校了。”將側臉一縷發勾到耳后,擠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她突兀的說道,“明天早上六點的車,有點倉促,就來不及告別了。”
0.2
時間又改變了,這下是五個小時。
也就是,在深夜時,她會悄咪咪的離開,然后悄咪咪的死掉。
而剛才pua過自己的她,希望自己會這樣理解——往好的方向想,你上次的救助并不是毫無意義。
夏心語處在一個未知的疊加狀態。
不僅沒死,還樂觀的開始整活了。
只要,他不去細想。
“確實有點倉促。”
陳源抬起頭,看著臉上已經再藏不下更多心事,作不出更多偽裝的少女,主動提議道:“今晚,你有沒有跟我做點什么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