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揮了揮手,身后的猿空、孔璇等人便跟著他,一起離開了石靈一族的族地。
至于石天和石圣會怎么去想,那就和他沒多大關系了。
在搞心態這方面,他還是有所經驗的。
“爺爺…”
“姜瀾他應該是故意這么說的,依我昨天對昭衣幫我解圍一事來看,她可不是這樣的人。”石天在姜瀾離開之后,略顯陰沉的面色才舒展開來,猜測說道。
他并不是愚蠢之人,剛才那一瞬間確實是有些擔心,但剛才仔細一想,姜瀾既然要離開,那直接離開就是,何必還要浪費口舌,多說這么一番話來呢?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對聶昭衣很信任。
“但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昭衣的來歷的,難不成他連我和昭衣之間的關系也清楚?”石天眉頭微皺道。
“姜瀾他被世人稱之為未來天帝,那也不是沒有緣由的,他自然有他的一些手段,連我都看不清楚他的命運,每次試圖推演,都會發現有一層迷霧遮掩著。”
“他或許真的知道一些諸世秘密。”石圣眉頭也略微皺著,猜測道。
“爺爺,您既然和聶耳國的國君是舊識,那你倒不如直接聯絡他,告知此事。”
“我其實也不明白,既然昭衣記得我,那為何聶耳國的國君,不讓她和我相認呢?”石天很是不解。
聽到這話,石圣倒是很罕見地嘆了口氣,道,“我雖然和那個家伙是舊識,但也很久沒有見過面了,當初因為一些事情,和他之間有所分歧,最后一次見面,也是鬧得不歡而散。”
“而且,這一次聶耳國之所以現世,怕也是想要抓取到天地大變的機緣,我和聶耳國國君的這點交情,怕是勸不動他。”
“爺爺您可是圣人,聶耳國的國君,總不可能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你。”
石天有些奇道,“難不成此人也是一位隱世不出的圣人?”
“他并未邁出那一步,不過當初因為一些緣故,得到某個逆天造化,壽命遠超常人,直到如今也依舊處于壯年,尋常的無上大能,也不是他的一掌之敵。”
石圣搖了搖頭,看了眼石天,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略有黝黑干枯的手掌一揮,一道蒙蒙輝光在那里閃爍,化作一串盤得烏光發亮的桃核手串。
“你既然想去見聶昭衣,那順便將此物送去,看在我的面子上,聶耳國的國君,應該不會為難你。”他平靜地說道。
“多謝爺爺。”石天面露驚喜,頓時將之恭敬接過,然后便退下了。
聶耳國的都城并不大,甚至遠沒有聶城繁華,姜瀾帶著一眾手下,離開石靈一族族地后,便直奔此城而來。
他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城門口的士兵,根本就不敢阻攔,在他現身聶耳都城的瞬間,許多大臣便已經得到消息,前來迎接。
寬闊的長街上,一輛輛華貴的輦車由神俊的天馬拉乘著,往皇宮方向而去,兩旁的商販走卒、地攤商鋪、諸多行人游商已經被清離,顯得很是空曠。
聶耳國的皇宮,修筑得有些年頭了,依舊顯得很是恢弘氣派,透露出一股厚重的歷史底蘊。
“昨日便聽聞昭衣談及此事,姜瀾圣子大駕光臨,貴腳踏于賤地,實乃蓬蓽生輝。”
而今的聶耳國國君,名叫聶無雙,他來到皇宮之外,只帶著幾名手提金燈香爐的太監,親自相迎。
他顯得很是客氣,臉上帶笑,身著一身簡單的絲質便服,領口和衣袖處繡著聶耳國的國花,面容白皙隨和,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樣子,但卻是和石圣同一個時代的人,活了超過了萬年。
而在聶耳國國君的身邊,聶昭衣雙手交疊,靜放于小腹之前,舉止端莊優雅。
相比于昨日的隨意,她今日的裝扮,明顯要用心莊重許多,頸項纖秀,明眸皓齒,如出水芙蓉,溫婉秀麗。
“晚輩見過國君,國君說笑了,晚輩前來拜訪,還讓國君親自相迎,著實讓晚輩受寵若驚。”
姜瀾面帶微笑,讓一眾追隨者在皇宮外等候,自己則拿著準備好的禮物上前。
“姜瀾圣子客氣了,達者為先,我也不過是虛長一把年紀,若論實力,估計還不是姜瀾圣子的對手。”
“你稱為我為前輩,倒是有些折煞了。”
聶耳國的國君態度很謙和,面上一直帶著笑容,他微微一笑,而后伸手示意,在前方帶路。
這倒是讓姜瀾略微有些驚訝,聶耳國君的態度,有些過于謙遜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今以他的身份,行走何處,哪方勢力的最強者不得親自出來相迎?
而聶耳國君將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很大可能是有事相求。
在他的印象當中,聶耳國出世不久,便會被四方星域中的勾陳星域所吞并。
既然有求,那事情就好辦了。
皇宮深處,云池如畫,薄霧裊裊,中間坐落著一方青銅四方巨鼎,游魚靈龜游弋,滿是生機,相比于大夏皇宮,卻有些過于樸實了。
就連宮女太監的數量也并不多。
聶耳國君很是隨和健談,把姜瀾放在了同輩的地位上,也沒有詢問姜瀾前來拜訪的來意,反倒是談起了聶耳國的風土風情,以及建國目的以及歷史等各方各方面,談到興處,召找一眾宮女,于殿內翩翩起舞為之助興。
姜瀾面帶微笑,一直聽著,只是偶爾才會應和一句。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兩人這般促膝長談模樣,不知道的還會以為兩人乃是知己。
到了后面,聶耳國君吩咐人送來珍藏許久的靈酒,親自為姜瀾倒上。
就連一直在殿內作陪著的聶昭衣,看著這一場景的時候,也不由得暗暗蹙眉,感覺她義父的態度,有些過于親近了。
若是讓聶耳國的子民看到,成何體統?
“我聶耳國地處北海深處,隱世不出的這些年來,也積累了不少寶物,這段時間,聶城的繁盛熱鬧情況,想必姜瀾圣子也看到了。”
“我聶耳國什么不多,就是寶貝多,偏偏身為國君的我,實力低微,保不住如此龐大財富,而眼看天地大變,近在眼前,誰不想爭一爭?”
“那勾陳星域,有我當年的老對頭,他得到了一滴勾陳遺留于世間的真血,等三月之后,天地大變,他必然成圣,到時候絕對是不會放過我聶耳國的。”借著酒水,聶耳國君也趁勢向姜瀾說出了心中的無奈和憂慮。
一般的無上大能不是他的對手,但他的死對頭,已經是半只腳邁入圣境的存在。
兩者間的實力差距懸殊,可不是一點半點。
聶昭衣聞言,也不由得眸光一黯,她自然知道此事,據說當初勾陳星域的那位大妖,想要吞噬她這株生長在息土里的地衣草,從而讓血脈進行蛻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聶耳國君對此看不慣,也不忍她被其吞噬,因此和其大打出手,兩人結下了死仇。
姜瀾放下酒杯,笑了笑道,“國君對此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北海之地有石圣坐鎮,誰敢來犯,你那位勾陳星域的大敵,這么多年也不敢對你動手,難不成三月之后,就有這膽量了?”
聽到這話,聶耳國君卻是一嘆,看了眼身后的聶昭衣,傳音道,“姜瀾圣子不懂,我和石圣確實認識,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這一生求道,無妻無子,昭衣雖然是我養女,但我待她為己出,很是疼愛。”
“而石圣的孫子石天,本體乃是三塊補天石之一,他的弟弟石寧,雖然也是補天石所化,但在孕育誕生神智的時候,遭石天本能侵蝕,將其養分掠奪殆盡,因此先天不足。”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成全了石天,令他的底蘊跟腳,遠超任何生靈,素有天生圣人之稱。”
“昭衣伴生于補天石而生,先天沾染了其中的一縷氣息,她又先于石天之前誕生靈智,相當于掠奪走了其一縷先天造化,石天想要補全這份造化,以后必然要奪去昭衣的根基…”
“這份先天造化,又讓昭衣命中多了一份夙緣情劫,這劫我擔心會應在石天身上,到時候她將香消玉殞,魂飛魄散。石圣早已知曉此事,原本能早一點將昭衣身上的先天造化抽離而走,保她一命,卻以她命中該有此劫為由拒絕,當初我也因此和他大吵一頓,自此分道揚鑣…”
聶耳國君講述此事的時候,是以傳音的方式,并沒有讓身后的聶昭衣知曉。
姜瀾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這聶耳國君如此實誠,一點都不隱瞞。
不過這件事情,他確實有些印象,和聶耳國君所講,也八九不離十。
“國君告訴我這些,是想讓三月之后,我幫你們聶耳國一把嗎?”姜瀾面帶笑意,直言不諱地問道。
“雖說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但如今的九州大地,也唯有太一門有這般底氣和實力,三月之后的天地環境會怎么樣,誰也不知道。”
“沒準到時候姜瀾圣子你已經成圣了呢…”聶耳國君笑道。
他確實很看好姜瀾,僅僅是剛突破八境,便帶給他一種厚重的壓迫感。
傳聞不假,姜瀾很可能真的是圣人之下無敵了。
若是他邁入無上大能之列,沒準還能實現逆天壯舉,以凡俗之軀,逆天伐圣。
提前交好姜瀾,怎么看都不可能吃虧。
“我聶耳國的國庫當中,姜瀾圣子看上什么,任意挑走。”聶耳國君再度說道。
連聶昭衣聽到這話,也深感震動,這不是相當于將國庫拱手相送嗎?
“國君還真是個實在人,不過我也素來喜歡和實在人打交道。”姜瀾微微一笑,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聶耳國雖小,但底蘊絲毫不輸于那些圣人世家,國庫里的好東西應該也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讓昭衣帶姜瀾圣子去挑選吧。”聶耳國君面露喜色,他也很干脆。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姜瀾說道。
“姜瀾圣子請說…”聶耳國君說道。
姜瀾看向他身后的聶昭衣,道,“昨日的事情,想必昭衣公主已經說給國君聽過了,我要尋找息土,而昭衣公主曾沾染有其中氣息,所以我想讓昭衣公主委屈一段時間,跟在我身邊,助我尋找息土。”
聽到這話,聶耳國君一愣,他身后的聶昭衣美眸更是一下子睜大了,很是吃驚震動,下意識就要搖頭拒絕。
先不說讓她跟著姜瀾,會發生什么,光是此事傳出,對她的名節影響會有多大?
“這…”
聶耳國君也有些猶豫遲疑起來。
有關姜瀾的傳聞很多,而當中最令許多修士津津樂道的,更是他身邊的一眾紅顏佳人,每個都是天姿國色,傾國傾城。
很多好事之人,都說其風流成性,四處留情。
“國君莫非是在懷疑我的人品嗎?”
姜瀾笑了笑,然后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會在北海之地停留多久,若是昭衣公主能幫我找到息土,那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那我只有想一想別的辦法了。”
聶耳國君也是人精,一下子便反應過來了,現在是他有求于人,姜瀾完全有實力,也有資格不用坐在這里和他好好說話。
這個世界,一切終究都是用實力說話的。
“姜瀾圣子的人品,我自然信得過。”
他略微嘆道,“不過此事,我也無法為昭衣做主,還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昭衣公主如此善解人意,我想她會知道怎么做的。”
姜瀾站起身來,看向聶昭衣,笑道,“對吧,昭衣公主?”
聶昭衣抿了抿紅唇,沒有接過這話,而是柔聲道,“妾身先帶姜瀾圣子去國庫吧。”
于此同時,聶耳國都城外,石天看著已經緊閉起來的城門,眉頭緊皺,拉住前面的一名衛兵,便問道,“今日都城為何那么早就閉門?”
那名士兵明顯是認得他的,神情有些畏懼躲閃,解釋道,“國主為了接見貴客,清退無關人等,都城禁閉一天,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貴客…”
石天面容沉了一沉,他自然知道所謂的貴客到底是誰。
他也沒有為難看守都城的衛兵,以他的修為實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其中,并不困難。
“爺爺交給我的手串,到底管不管用…”
石天身影一晃,消失在了都城的城門外,下一刻已經是在數百里之外的群山間。
他隨手一揮,浩蕩罡風涌現,隨意便撕裂了虛空,而后確定了某處時空坐標,直接邁步走進。
聶耳都城唯有皇宮附近,才有禁制和陣紋,但自幼在石圣的教導下,石天各方面技藝都有所涉獵,所以輕易地就出現在皇宮高墻之內,穩穩地自虛空當中邁步走出,沒有驚動任何人。
石天還是第一次來到聶耳國的皇宮,他擔心驚動巡邏的守衛,便以斂氣之法,遮掩了自身氣息,又施展了一門匿身術,讓自己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然后才朝著皇宮深處走去。
他目的是為了見聶耳國國君一面,順便看能不能見到聶昭衣,和她敘舊一番。
不過既然現在是在宴請姜瀾,那么皇宮其余地方,想必也不會有什么人,聶耳國的國君,從未婚娶,也沒有子嗣后代,偌大的皇宮,顯得很是空曠冷清。
“昭衣平時休憩的宮殿在哪個方向?”
石天并沒有探出神識隨意探查,擔心被皇宮中的高手所察覺,鬧出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一路都很仔細小心,走過一處處空蕩的殿宇,最后穿過幾處高墻,隱隱便聽到了遠處似乎有腳步聲在傳來。
亭廊以青石搭建而成,掛著一些風鈴,隱隱能聽到清脆的叮當聲,很是悠揚悅耳。
“姜瀾圣子就不再看看嗎?我聶耳國的國庫,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進去的,錯過這么一次機會,可就沒有第二次了。”
石天的耳中,那個女聲很是柔細溫和,同時也很熟悉,正是昨日在白玉香車上為他解圍的那名女子。
昭衣…
他念叨著這個名字,情緒陡然有些很大的起伏,變得很劇烈。
當然,他也聽到了那個很不想聽到的名字“姜瀾”。
兩人竟然在這里,并沒有在宴席上,而且看樣子還去了趟聶耳國的國庫?
“我向來是個知足的人,寶物再多,其實對我也沒什么用,取一兩件就夠了。”
伴隨著風鈴清脆響起,那個說話的男子聲音,疏朗自若,若月白風清,很容易使女子心生好感。
“想必是姜瀾圣子見多識廣,這些寶物都看不上。”那個女子聲音似是輕柔一笑,禮貌客氣地回應道。
“昭衣…”石天依舊在念叨著這個名字,心中和其見面敘舊的想法,前所未有的迫切。
他小心隱匿著身形,自亭廊的另一邊的拱形門洞,將目光看了過去,隱隱能看到兩個人影,男子脫俗超然,白衣勝雪,略微背負著手,姿態隨意灑脫。
在其身邊的女子,舉止溫婉端莊,玉容上略施粉黛,既清麗動人,又襯托出一股柔美秀慧,如一株在空谷間綻放的幽蘭仙葩。
兩人并肩而行,似邊走邊說,女子很禮貌客氣,和對方保持著一定距離。
石天看著這一幕,心情終于好了一點,他也不知為何,見兩人并肩而行,心里涌現陣陣酸澀刺痛的情緒。
若無石圣告知他前因后果,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女子和他之間的淵源。
“昭衣…姐姐…”石天在心中低聲道。
而這時,前方再度傳來淡笑的聲音,“不,其實那些寶物,都不是我想要的。”
“姜瀾圣子想要什么?”聶昭衣略微一怔,出聲輕柔問道。
“我想要你。”姜瀾斂去笑容,神情變得認真。
聶昭衣聞言腦袋嗡鳴一聲,似是一下子變得空白的,美眸也瞬間睜大了,不知所措。
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石天,也是呆愣了下,然后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隱匿的氣息差點不穩,眼里盡是陰沉和憤怒,拳頭也直接就給攥緊了。
他在強忍著沖出去的欲望,努力讓自己心緒平復冷靜下來,不可沖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