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饒有興趣地看了眼蘇清寒,也沒多解釋的意思。
在他落座之后,楚嬋頓時挨了過來,而后端起酒壺,很是乖巧地將他面前的琉璃金樽給滿上。
淡金色的酒液,仿佛翡翠玉珠般,流淌著晶瑩的光華,彌漫出馥郁的酒香。
光是輕嗅一口,便仿佛能令人神魂沉醉其中。
琉璃瓊仙露。
楚嬋雖然未曾來到醉仙居,但對于醉仙居的鎮店之酒,卻早有耳聞。
就是面前這小杯,光是釀制的原材料,便是天價,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而且,琉璃瓊仙露有價無市。
一些修為高深的修行者,哪怕購買到了,也會用以收藏,不會輕易品嘗。
那些肉食哪怕用特殊特質的器皿盛放著,但也依舊可見其中有絲絲縷縷的霞光流淌出來。
這一桌菜肴,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她心里微顫,但面上依舊保持著自若的神情,不想露出這般沒見過世面的丑態來。
蘇清寒眸光清冷,在見到楚嬋這么挨著姜瀾的時候,心里輕輕發出一聲不以為意的笑意。
她知道姜瀾有潔癖,楚嬋這么做,非但討不了其喜好,反倒是會適得其反。
當然,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醉仙居的天字一號樓,如此奢侈的菜肴,也是第一次見到。
從某方面來講,倒是也符合外界姜瀾“驕奢淫逸”的人設。
“丹州郡那邊的調查怎么樣了?”
而此同時,在安陽城一座客棧之中,靠窗的位置。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靜坐于那里,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幾碟小菜以及酒水。
其衣袖間,繡著一朵金絲黑線的花,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在他的面前,一名輕甲覆體的女子對坐,臉上戴著面甲,看不到五官,只能看到妙曼的身形曲線。
腰間懸著一塊“監”字令牌,有道韻交織,材質不凡。
“是指血色高原的事情嗎?”身覆輕甲的女子問道,語氣平淡。
中年男子點頭道,“血色高原發生這么大的異變,公子很在意,想知道是不是由血仙教所引起的。”
“數千年前,血仙教之禍,生靈涂炭,我大夏更是損失極重,若非占據中天州有利地勢,恐怕會被其余地界趁勢侵占…”
女子回答道,“那里很可能就是血仙教的遺址,但有我監天司派人看管四方,并沒有發現有何異常,此次的異變,的確古怪。”
“我們后面通過手段,追溯當時的一些景象,的確有意外的發現…”
“哦?”中年男子挑了挑眉,詫異道,“什么發現?”
女子平靜道,“血仙教的傳人,再度出現于世間。”
“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一變,瞳孔更是急顫,險些站起身來。
以他的心境,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驚顫和悚然。
女子對于他的神情變化,沒有任何意外,點了點頭道,“血色高原的動亂平息后,我們曾派人前去調查,雖受曾經血仙教的陣法殘留氣息影響,很多景象探查不清。”
“但唯一能確定的是,其中死了很多的妖獸,全部都是生命氣息被掠奪,連尸骸都沒剩下。”
說到這里,中年男子也懂了,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也就是說,那道驚人的異象,其實是血仙教的傳人,在其中修行?”
女子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陰晴不定,如此驚人的異象,還只是修行所引起的?
當代的血仙教傳人,實力到底有多恐怖?
那等存在,如今又藏身于何處?那么多年,竟然都沒有任何的消息和蹤跡傳出來。
“這么說來,當日的景象,其實只是他在挑釁各方,還是說在召集血仙教的余孽?”他再度急聲問道。
女子面甲下的黛眉緊皺,似也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我猜測…血仙教可能是要有所動作了,血仙教傳人此舉,應該是召集血仙教的余孽。當初悲慈寺的住持,在坐化前,曾動用宿命通,看到了未來席卷九州的一場災禍。”
“血仙教將再度卷土重來,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可怕。”
“這段時間,大夏境外的不少偏僻地界,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流血屠城事件,我懷疑是血仙教的余孽動手,在收集血祭的養料。”她徐徐道。
當今九州大地,共分中天州、南荒、北海、西陵、東原五大地界。
其中大夏作為中天州的公認霸主。
周圍的王朝宗國,盡皆來朝,境內也有大大小小的世家門閥、宗門道統。
在大夏境外,其余仙門地位超然,和大夏的統治,互不干擾。
而血仙教的出現,使得大夏的地位,受到極大程度的沖擊和威脅。
包括整片中天州,都曾被戰事和禍亂所席卷。
血仙教試圖建立一個龐大到足以統治整片九州大地的教統。
不論是皇朝國度,還是仙門道統,都得服從其管教統治。
但有不服者,皆覆滅抹殺。
數千年前,因此也為整片九州大地,帶來了無盡的血雨腥風。
很多典籍書畫中,甚至還能找到有關那場動亂的記載。
十城九空,遍地尸骸,血色染盡山林,不少人更將其稱作黑暗血時代。
覆滅于那個時代的世家道統、王朝國度,難以計數。
時至今日,一些親歷過那個時代的古老一輩修士,提及血仙教,仍然是滿臉懼色。
“竟然真的和血仙教有關,公子他還懷疑…會不會是相國府的手筆…”中年男子長嘆一聲。
女子看了他一眼,只是道,“還望慎言。”
“說來,這相國府的公子,倒是出現在了安陽城,前段時間還遭人刺殺了。本以為會鬧得沸沸揚揚,不曾想很快偃旗息鼓。朝中有人懷疑,這是有人想挑撥相國和皇室的關系…”
“不知那名刺客的身份,你們是否清楚?”中年男子又道。
女子不言。
身為監天司的人,大夏內的黨爭派系,她不會插手,更不會多問。
“今日之事,多謝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血仙教重現世間,中天州的問道大典,也將舉行,還望你保護好自己…師妹。”
見狀,中年男子輕嘆一聲,隨之起身,略一拱手,才告辭離去。
在中年男子離去后,身著輕甲的女子,才若有所思地道,“姜瀾…”
監天司,監管天下之事,上到皇親國戚,下到販夫走卒,大夏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逃其監聽命管。
可其中偏偏有人,在監天司的了解記載中…數十年前的過往經歷,竟是一片空白。
監天司的深處,有一方恢弘的殿宇,名叫監天殿。
當中陣法森嚴,禁制緊密,猶如雷池,縱然是七境強者,也難以逾越半步。
監天殿中,記載了當今監管天下所留的各種卷宗秘史,涉及精怪異象、機緣洞府、人文天理、修士生靈…
她曾在一次任務中,得到過一次進入其中的權限,所以翻閱過當中的一則卷宗。
相國府的那位公子,數十年前的經歷過往,是一片空白。
哪怕是監天司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記載。
要么說明是被毀了,要么就是連監天司也沒能探查到其十多年前的經歷。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說明那位相國府公子身上藏有大秘密。
不過現在,監天司首要調查的,還是那日出現在血色高原的異象。
通過追溯當時的場景,再以精通陣法、虛空之力的大師,進行現場推演。
監天司得出一個結論,當日有人借用破域符,出現在那里,后面又通過破域符離開。
但具體是在什么地方,什么區域,這還需要進一步推演追溯。
醉仙居,雅間之中。
“你確定要多管閑事?”
老鬼的聲音,依舊低沉而沙啞。
伴隨著一陣靈魂氣息波動,一縷宛如黑煙般的身影,漂浮在葉銘的手掌之上。
“這不叫多管閑事,我這是在幫竹韻,也是為我自己鋪路。而且,我已經有了對策,絕對萬無一失。”
“我只要冒充前段時間刺殺那二世祖的刺客同謀,為同伴報仇便是。”葉銘堅定道。
凌竹韻,當今瑤池宗的圣女人選之一。
同時也是他一直愛慕之人。
只要救出那名瑤池宗女弟子,按照凌竹韻的性格,肯定會欠下他一個人情。
紫霞山有機緣將出世的消息,他已經傳訊告知給了對方,很快對方就會趕來這里和他碰面。
有對方相助,獲取紫霞山中機緣傳承一事,他將更有把握。
“行,那便幫伱一次。”
老鬼目露贊許道,“不過我只能拖住那些人一會,這期間就要靠你自己了。”
葉銘感激道,“多謝你了老鬼,等日后我修行有成,定然幫你找到那還陽仙草,讓你能夠脫離如今狀態,恢復人身。”
老鬼對此,也只是呵呵一笑,并不表態。
他作為一縷不死不滅的殘魂飄蕩了漫長歲月,指導過的徒弟何曾多。
像是葉銘這樣資質平庸的,更是見得太多了,他自己都記不過來。
就連擁有過造化圣體、九獄神體、浴凰真體等等曠世體質的天驕,也沒能走到那一步。
憑如今的葉銘,還想幫他找到唯有傳說中九幽地府才會有的還陽仙草?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葉銘身上的確有一種以前他指導過的那些徒弟身上所沒有的一種大氣運。
嗡!!!
下一刻,一陣陣金光閃過,葉銘大手一揮,自須彌戒中排出十顆玉丸。
這十顆玉丸通體古樸金黃,嬰兒拳頭大小,燦燦驚人,當中涌動著一股強橫的力量。
隨著葉銘嘴里念念有詞,一枚枚符文閃爍出現,快速沒入其中的玉丸之中。
“古老時期的機關術,的確不凡,小小一顆玉丸之中,便隱藏著一具完整的機關傀儡,光憑材質,就可敵四境強者。”
“若神魂強大,同時操縱十顆玉丸,更是能夠組合成陣法,力敵六境存在。”
“以老鬼的神秘,操縱這十顆玉丸,并不困難…”
葉銘心思電轉,口中再度低喝一聲。
眼前的十顆玉丸,頓時一陣蒙蒙金光閃過,其中隱隱出現十尊蒙面的身影,身高大小一致,外形和人族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就是目光空洞無神,沒有任何生命氣息。
“老鬼,靠你了。”
葉銘說了一聲,自己同時施展秘術,改頭換面,渾身骨骼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瞬間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而老鬼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眼前的十具機關傀儡的眼神,便開始靈動了起來,似變成了完整的活物。
轟!!!
下一刻,眼前的雅間被數道強橫身影沖開,外面的陣紋閃爍,有法力的波動開始彌漫。
同時葉銘的身影消失,若流光一般,直接朝著天字一號樓最頂層奔去。
巨大的聲勢,瞬間就引起了醉仙居中眾多客人的注意。
很多人震動之中,急忙第一時間沖了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見中庭當中,數十道蒙面身影,沿著玉石廊階,快速殺向頂樓,身周法力涌動,刀光連密,殺伐氣息驚人,仿若一群悍不畏死的死士一般。
“何人敢在此地放肆?”
突然,一道驚雷般的怒喝,陡然在醉仙居中響起。
一名赤紅色長袍的老者,快速趕至,赤紅色的長眉,眼里似有火光繚繞,赫然是一位五境魂宮境的強者。
正是負責鎮守醉仙居、維持此地秩序的存在。
“姜瀾惡賊,還我兄弟命來,今日你必死于此。”
“我看誰人敢阻?”
一道充斥恨意和怒火的暴喝,在那數十道身影中響起,直接殺向最頂樓,姜瀾所在的那處雅間。
“有刺客,保護少爺。”
一眾護衛很快反應過來,立即抽出兵器,抵擋向前,殺了過去。
一場混亂大戰,頓時在醉仙居中爆發。
一時間,半空之中,符文爆閃,霞光沸騰,各種兵器碰撞,流光溢彩。
若非此地刻錄有陣紋的話,第一時間就會化作一片廢墟。
盡管如此,那兵器交擊,猶如怒浪拍岸,亂石紛飛的聲音,還是令此地的一眾客人,氣血翻涌,喉嚨腥甜,面色一陣發白。
“這些刺客,難道早已蟄伏于此?就等著相國公子到來,發動雷霆一擊?”
“他們是怎么知道,相國公子會來這里的?而且還有那么多人?”
眾人吃驚而震動,這個疑問涌現在許多人的心頭。
醉仙居的管事,面色微白,但神情很快憤怒、冰冷起來,開始調集人手。
若是在醉仙居的地盤上,姜瀾出現任何意外,他也別想獨活了。
此刻他憤怒的是,有人竟然敢在醉仙居內鬧事,之前他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那些身影,有些古怪,并不像是簡單的生靈,倒像是被操縱的傀儡之身…”
不過此地的客人,還是有一些眼光毒辣的。
很快便有幾名老一輩人物,看出和眾人廝殺成一片的那數十道身影的氣息波動異常。
場中,霞氣交織,金光澎湃,各種兵器交擊碰撞,氣機驚人。
就在眾人驚顫震動的時候,景象一變,一片迷蒙的光出現。
那十道身影,開始出現于四方,似是在同時結陣。
有莫名的氣息升騰而起,宛如古老時期的神明在頌念古經,在那里吟唱,令人頭皮發麻,隆隆咒音蔓延,振聾發聵。
可怕的光霧,瞬間遮掩而來,將那里的所有人吞沒進去。
諸多客人,也是色變,急忙往外面的寬敞地帶退去,生怕被牽連席卷進去。
這種陣法,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竟然可以通過十人借陣,勾動出可怕的天地周虛之力。
那名身著赤紅色長袍的老者,面色劇變,口中狂噴鮮血。
十人合力的一擊,猶如怒浪般狠拍在他身上,令他被震飛擊退,肺腑劇痛,直接跌倒在地,傷勢不輕。
“此陣可敵六境存在…”他神情難看。
突然,一道雪白的刀光浮現,像是烈陽驅散積雪,光霧消退溶解。
但很快,其中的古怪念唱之音,再度響起,光霧暴漲。
英叔手持長刀劈落而來的身影一滯,他手掌一震,長刀再落,劃破虛空,有寶術神通的氣息彌漫。
隱隱間有一道黑色烈焰繚繞的恐怖長刀浮現,刀下亡魂沉浮,死氣蔓延,要劈開眼前的結陣之力。
鏗鏘!!!
這一刀直接劃破而下,劈落在其中的一道身影上,然而想象中的長刀濺血的場景并沒有發生,反而發出了金石碰撞的聲音。
“果然不是真身,而是傀儡…”
英叔面色一沉,知道情況不對,就要暴退。
經歷了上次在清水村深山一事后,他就知道,不能中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雖然不知道這些刺客是從何而來,但眼前對方的目的,肯定是將他拖住。
“你明白得太晚了,先留下一會吧。”一道蒼老低沉的淡笑聲音響起。
英叔臉色難看。
只見這十道身影盤坐的姿勢再度一變,其身上有熾盛的霞光噴薄,宛如周天星斗變化。
蒙蒙的光霧擴散,能量波動驚人,將沖來的所有人都困住。
操縱這些傀儡的幕后之人,實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
能以一人之身操作那么多具傀儡,甚至還結陣,神魂之力消耗肯定巨大,現在就不清楚,對方能堅持多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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