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東門。
朱常洵帶著自己的五百親衛兵,一臉不爽地坐在城樓上。
目前流寇在東邊的開封附近活動,要來就會從東邊來,所以他把自己的五百親衛,全都調到了東門。
樊尚燝組織了大量的民團鄉勇,給他撐著場子。
朱常洵正在心里很不爽地咒罵著自家的祖宗,當然,不是罵太祖,而是罵后面的幾個祖。
太祖朱元璋對自己的子孫其實是很好的,他把幾個兒子分封在幾個重要的城池,讓他們帶著兵,以此鞏固老朱家的基業。
但是朱棣玩了一把靖難之役,讓“藩王帶兵”的壞處體現得淋漓盡致,使得后面幾個皇帝,都換著花樣的削藩王兵權。
到了朱常洵這一代,堂堂福王,坐鎮“天下的中心”洛陽,手里卻只有五百親兵衛,多一個都不敢。
朱常洵心里罵:老子要是有老祖宗朱棣分封燕京時那么多兵,還怕蛐蛐一群流寇?他娘的!老子這一代藩王,真是活得狗都不如。居然還被一個鄉紳訛詐了一萬兩。
想到這里,他就轉向了旁邊的樊尚燝:“巡撫大人,那姓白的收了錢,怎么還不來?”
樊尚燝:“來了來了,你看。”
朱常洵轉頭過去看…
小浪底火銃兵來了。
只看了一眼,朱常洵就不淡定了。
兩千人的隊伍,排著整齊的隊列,邁著整齊的步伐,轟隆隆的走了過來。
這兩千人并沒有披甲,至少肉眼看起來沒有披,全是穿的布衣。肩挎了一柄火銃,腰間系著裝彈藥的袋子,精神氣質飽滿,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
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朱常洵面前,然后開始在城墻上占據防御位置。
朱常洵心里罵:一個鄉紳都敢組織兩千民團,還明目張膽全部裝備火器。但我一個親王卻只敢組織五百親衛,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
嫉妒羨慕恨啊!
朱常洵忍不住就要吐個槽:“他搞這么多火銃兵,就不怕朝廷說他謀反?”
樊尚燝壓低聲道:“這事朝廷早就不管了,你還不知道吧?沿海那邊,有一個叫鄭芝龍的,是受撫的海賊。早就開始明目張膽的大規模購買火器了,朝廷給他封了個游擊將軍,隨便他買船買火銃買大炮。”
朱常洵:“…”
這就他娘的很抓狂,朱常洵五指箕張,掌心向天,慘聲道:“所以,只有藩王是不準這樣玩的,別的人都可以是吧?哪怕是個賊都可以,只有藩王不行?”
樊尚燝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說:你知道就好。
朱常洵不敢在這件事上發表太多不滿,免得又惹來懷疑,只好換話題:“本王給了他一萬兩銀子,他就只派了兩千人來守城,這么算起來,一個人就花了本王五兩銀子,這也太貴了吧?”
樊尚燝:“那是你還沒見過他的火銃兵有多厲害。”
朱常洵:“能有多厲害?不就是鳥銃么?本王雖然不敢大規模的弄,但是手里也是有幾把可以拿出來玩兒的。”
說完,他招了招手,一名親衛走過來,還真拿出了一柄鳥銃,放在了朱常洵的手上。
朱常洵:“本王還用它打過鳥。”
樊尚燝聽出來了,他說的是“打過鳥”,卻沒有說“打下來了鳥”,也就是沒打中唄,這有啥好裝的。
朱常洵:“這東西打得也沒見得有多遠,又瞄不準,打了一銃之后裝填又很慢,不過是個玩具罷了。”
說完,他瞅著白鳶那兩千火銃兵,搖頭:“一萬兩銀子就請來兩千個這樣的兵,不值當,不值當啊。”
樊尚燝有點想吐他槽,但是想了想,也沒啥好吐的,等到流寇打過來的時候,他就會知道了。當然,流寇最好是不要來——
開封城郊,流寇大營。
闖王的面前,正擺開著一張潦草的地圖,上面畫著整個河南的地形。
這張地圖是闖將畫的,賊潦草,但對于流寇們來說,能手繪出整個河南的地形圖,已經算是相當有見識的人了,大多數流寇對天下形勢都是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
闖王對闖將甩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我們現在成功地突破了黃河天險了,接下來,就按闖將說的,我們繞過洛陽,向西南方向前進,挺進湖廣。”
他剛說完,突然見帳下走出兩員大將,一個叫猛虎,一個叫獨虎,是兩兄弟。
猛虎道:“闖王大哥,咱們憑什么要繞著洛陽走啊?那洛陽乃是天下的中心,著名的富有大城,里面還有一個著名的藩王,叫做什么王來著?”
獨虎:“哥,是福王。”
猛虎:“對對對,福王!洛陽很有錢的,咱們放著肥羊不吃,繞過去,豈不是很蠢?”
闖王猶豫。
闖將開口道:“你們也知道洛陽是天下的中心,那就應該知道洛陽易守難攻,不是輕易可以打得下來的。”
猛虎道:“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不去試一試就直接繞過,我可不服,是騾子…是啥來著?”
獨虎:“哥,是馬!”
猛虎:“對對對,是騾子是馬,也得拉出來溜一溜才知道,咱不管打不打得下來,總得去試一試。”
闖將的臉黑了下去:“洛陽旁邊就是小浪底,你們怕是忘了我們上一次渡黃河,是被誰打退的。”
猛虎:“不就是小浪底的一個鄉紳嗎?叫白…白什么來著?”
獨虎:“哥,是白鳶!”
猛虎:“對對對,叫白鳶的臭鄉紳。上次有河,咱們北兵不擅行船,所以吃了大虧,這次全是陸地,我怕他個鬼。”
闖將:“別瞎他娘的提意見,我不同意攻打洛陽。”
猛虎:“少在這里裝老大,伱不同意?你算老幾?這里是闖王大哥說了算,不是你闖將說了算。”
闖將:“…”
于是,幾個人全都轉頭過去,看向闖王。
闖王被他們這樣一看,懵了!
他可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人,實際上,他只是一個沒啥特點的打醬油老大,部下爭起來了,他這個老大缺乏一錘定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