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山洞天。
“師父!五百年,五百年啊!徒兒籌劃五百年,今日毀于一旦!求師父為我做主啊。”
蓮生黯淡的元神,匍匐在地,哭訴起來。
在他對面,是一名白袍老僧,盤膝而坐。
他的身上,佛光流轉,道韻隱現。
腦后七彩輪光流轉,宛若活佛。
他雙目平淡,手上輕輕掐動關節,片刻后,神色之中露出詫異之色。
“怪事,竟是推算不到那茅山弟子的命勢。”
蓮生聞言,露出震驚之色,抬頭看向老僧,驚疑道:“師父你都推算不出?”
“此前我早已為你推算過,按理來說,你這番籌劃,不會有變動,偏偏出現了這么一個異數。”
蓮生哭聲道:“師父,此番籌劃,徒兒丟了金身,舍利也被他煉化,此生無望菩薩境啊,求師父給我做主啊。”
“嗯…”
老僧點了點頭,正要說什么,忽聽外面傳來聲音。
“祖師,白眉師太求見。”
老僧神色不變,道:“請她進來。”
不大一會兒,一道身影激射而入。
來人氣勢洶洶,一入殿內,立刻怒喝問道:“金地藏,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做了什么!”
老僧微笑,道:“白眉,何事如此大動肝火?你莫不是忘了,我等修煉之人,切忌心浮氣躁。”
“金地藏,你少在這里跟我談這些,我微波派有我微波派的修行理念,我問你,你說彩衣是七星女魔轉世,只有你徒弟蓮生的金身可破,現在呢?為何她被茅山弟子破了身子?”
“現如今,我一丁點功德都沒有分潤到手,這件事情,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說法?”
金地藏笑了笑,還未說話,一旁的蓮生已經忍不住怒道:“白眉師太,你沒有分到功德算什么?小僧的舍利和金身都賠了!”
“那茅山妖道,是你找來的,小僧還沒有去找你質問,你倒是有臉來小僧師父這里喝問?”
他一肚子憋屈和怒火,因為他這次轉世重修,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了!
白眉師太大怒:“我怎知你們撒謊,你的轉世之身拜入茅山門下,我難道還能強擄回來?茅山是南方三山符箓派之一,我微波派能得罪得起?”
“你師父口口聲聲說,唯有你的轉世金身才能破除魔氣,我這才放心將彩衣交給他們,現在好了,人家茅山派也能破除魔氣,你現在反而來怪我?”
“你若是早點與我坦白,我豈會交出徒兒,讓那茅山派妖道糟蹋了?”
蓮生大怒:“你這是還怪我們了?”
“不怪你們怪誰?”
“你…”
兩人怒不可遏,各有委屈。
卻在這時,金地藏微笑道:“蓮生,白眉,大道無常,縱有遺漏,也屬正常,你們二人再此爭吵不休,何不想辦法挽回局面?”
兩人不由都看向金地藏。
白眉師太道:“你說的簡單,那可是茅山派,而且你我皆身在洞天福地之中,凡間之事,如何插手?”
蓮生也是疑惑:“師父,那賊子修為不低,要想在凡間動他,只怕非得筑基修士不可,更何況此人背后,有茅山派撐腰…”
金地藏笑了笑:“今日我得到一則重大消息,正要與你二人說。”
“南方道門內亂,三山符箓派之首的龍虎山于數月前突然發難,打入茅山派的洞天福地,眼下茅山派上下道統被滅,其弟子更是逃的逃,死的死。”
“你們所擔心的事情,都不再是問題,那兩個茅山派小輩,應該是從南方逃命而來。”
此言一出,白眉師太和蓮生和尚同時露出驚愕之色。
白眉師太連忙問道:“此言當真?茅山派好歹也是三山符箓派之一,縱然聲勢不如龍虎山,但是這么多年下來,底蘊頗深,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易被龍虎山剿滅?”
蓮生和尚卻激動道:“師父,這么說來,那兩個茅山妖道,已是孤家寡人,便是出手對付他們,也無后顧之憂?”
金地藏沒有回答白眉師太的問題,而是對蓮生笑道:“為師已經為你重新找好轉世之身,這一次雖無金身相助,但是為師可賜你伴生法寶,你屆時可直接入天臺寺修行!”
蓮生和尚猶豫了一下,道:“師父,轉世重修,弟子豈不是又要起碼十八年光景?”
金地藏微微搖頭:“這次不同,天臺寺早已選中幾個靈童,你可入其中一人識海,以宿慧秘法,覺醒元神。”
白眉師太聽到這些,眼神微微一動,心中冷笑。
所謂宿慧,還不就是奪舍?
她默不作聲,權當不知。
金地藏卻忽然扭頭,看向白眉師太,笑道:“白眉,你天資獨厚,若能轉世重修,只怕修為境界,遠不止于此,怎么樣,可要徹底入我佛門?你若愿意,本座亦可為你準備一位靈童。”
白眉師太頓時心中一動,她微波派的功法,雖然主修元神之道,但是她天資一般,肉身隕落時,也只有筑基修為,導致她的元神上限,也不過是筑基巔峰。
若是能夠重修,自己如果能突破金丹,屆時修煉出的元神,說不定能達到傳說中的化神!
不過這個念頭,她在心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她很清楚,修煉界可沒有免費的午餐,金地藏會這么好心?
當下她淡淡道:“不必了,我微波派有我微波派的大道可以修煉,無需借你九華山秘法了。”
金地藏笑了笑,也不在意,只是道:“白眉道友,你若是有功德金光加身,元神修為上的成就,可遠不止如此,可惜,你遁入洞天福地,凡人界的大道降下的功德,卻也難以加持到這方小世界里。”
白眉師太頓時一挑眉頭:“你什么意思?那功德已經被茅山派道士竊取,還有什么大功德?”
金地藏神秘的笑了笑:“亂世到來,多少妖魔鬼怪出世,這世間到處都是大劫,你隨意平復一件劫難,都是功德。”
白眉師太冷哼一聲:“萬事都講緣法,想要謀劃天道功德,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
金地藏笑了笑:“普通修士自然不容易,但是有我佛門在后支撐,又有多難呢?”
白眉師太頓時沉默下來,北方近些年來,佛門昌盛,香火鼎盛,若說亂世之中,哪一方勢力過的最舒服,絕對是佛門弟子。
遲疑之間,她問道:“你可有具體計劃?”
金地藏微笑:“這件事情,事關密宗逆天童出世,也是一樁天大功德,眼下密宗黃教、黑教都在籌劃此事,你二人入世,當可插手其中,屆時事成,自有功德降臨。”
白眉師太心頭一跳,心中意動。
修煉之人,哪個不是天之驕子,想的都是逆天改命。
她自然不甘心,永遠做這個洞天福地內最底層的存在。
若是有機會還能提升修為和實力,她當然想要搏一搏。
“我需要詳細一些的消息。”白眉師太沉聲道。
金地藏笑了笑:“這是自然。”
當下他低聲訴說起密宗逆天童之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眉師太與蓮生終究下定決心,準備轉世重修!
與此同時,茅山派洞天福地。
茅山洞天,叫做華陽洞天,是南方十大洞天之一,洞天福地范圍極廣,數千年來,羽化飛升,進入洞天的高人無數。
茅山派有名有姓的祖師,皆在此地洞天修煉。
然而此時這片洞天之中,喊殺之聲震天。
卻見華陽洞天已經破開一個巨大黑洞。
黑洞另一頭,無數修士乘著飛劍、駕馭法寶,飛入華陽洞天。
這些人清一色的紫色道袍,正是龍虎山天師道弟子!
在場之中,最低修為的,也是筑基!
茅山派這邊,三名老者凌空而立,神色難看至極。
這三人,是茅山輩分最大的三位,分別是斗部祖師葛緒林,火部祖師師守中,痘部祖師樓翁歸。
“葛緒林,不想你這些徒子徒孫死絕,我勸你還是立刻投降的好。”
黑洞上空,一名紫袍老者,身后雷霆閃爍,臉上帶著冷笑之意。
他是龍虎山天師府第五十二代天師,張衍!
茅山這邊,斗部祖師葛緒林怒喝:“張衍,大家同為三山符箓派之一,皆屬正一道流派,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張衍微微搖頭:“葛緒林,枉你也是葛氏一族血脈,你和你祖師葛洪相比,當真差得遠了,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我這么做的原因?”
“天道大變,靈氣消散嚴重,大劫將至,歷代天師,都飛升到了真正的仙界,只剩下我們這些老東西,靠著洞天福地,茍延殘喘,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們進了洞天福地,就叫羽化飛升,你難道也自欺欺人,以為自己真的成仙了?”
“這已經快一百多年了,你看看各大洞天福地,可還有人飛升成功?”
“北方佛門大舉入侵各大道門,已經開始做最后一拼。我們道門難道要坐以待斃?”
“我此前與你商議過,結合三山符箓派,一統南方道門諸多洞天,集各家洞天福地,打造真正獨立于這方世界的仙界。”
“你既然拒絕,就要做好被我強行征服的準備!”
葛緒林聞言,臉色陰沉無比,怒喝道:“你還在癡心妄想?你所謂的獨立于外界的仙界,是要靠毀滅其他家的洞天作為代價,你這么做,各家洞天里的人如何自處?”
張衍老臉淡然:“我輩修煉,本就是逆天行事,沒有犧牲,哪有勝利?你不會以為,空口白牙,便能脫離這方世界的大道了吧?”
“眼下大道法則變化,靈氣枯竭,科技大道逐漸顯露,唯有趁現在才有機會脫離此界,錯過這個機會,再無第二次機會。”
“你們這些老東西,冥頑不靈,自尋死路,我只好以武力驅逐爾等。”
火部老祖師守中脾氣暴躁,聞言怒罵起來:“放你媽的屁,若是我茅山雷部師兄還在,你安敢欺上華陽洞天?”
張衍冷冷掃了一眼師守中:“可惜,他沖擊煉虛境失敗了啊。”
“王八蛋,我雷部師兄便是隕落,茅山也不是任由爾等欺辱的!”師守中大罵起來。
張衍冷笑:“冥頑不靈,既如此,本座便打的你們心服口服!”
“天師府眾天師聽令!”
“結天師大陣!”
“是!”
霎時間,歷代天師紛紛飛起,各自尋找方位結陣。
天空之中,道道雄渾法力神光沖天而起。
葛緒林臉色大變,立刻喝道:“快,結周天星斗大陣!”
痘部祖師樓翁歸一嘆:“師兄,張衍已經是金丹圓滿,周天星斗大陣,只怕攔不住他啊。”
“若是太歲部的師兄還在,或許可以布置太歲大陣,能夠抵擋龍虎山天師大陣。”
葛緒林大喝:“現在說這些沒用的話干什么?結陣!”
當下茅山弟子紛紛飛起,開始結陣。
雙方大戰,瞬間爆發!
洞天之中,神光流轉,法力震蕩。
無數法寶激斗轟鳴,一時間,五彩繽紛,危險至極!
洞天福地內的動蕩,卻并不影響外界眾生。
能夠影響眾生的,只有戰亂。
此時微波派內,馮驥與白敏兒對坐。
白敏兒身后,是司馬燕和彩衣二人。
三人關系錯綜復雜,但是此時還能坐在一起,自然少不了馮驥居中調解。
馮驥開口道:“護山大陣的事情,我師兄已經在幫忙布置,敏兒,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白敏兒道:“你說。”
“為何傳真派如此不堪,微波派卻始終將他們護在陣法之中,甘愿為傳真派保駕護航?”
馮驥的話,頓時讓白敏兒遲疑了一下。
她看了看彩衣和司馬燕,二女知道師姐這是不想讓自己二人聽。
但是現在她們早就達成共識誰也不許單獨和馮驥相處。
故而兩人只當沒看懂她的暗示,還是站在原地不走。
白敏兒無奈,只能道:“算了,她們如今修為也大有精進,這個秘密,早晚也是要告訴她們的。”
聽到是秘密,不管是馮驥,還是彩衣和司馬燕,都立時來了興趣。
只聽白敏兒凝重道:“師父當年之所以庇護傳真派,實則是給我們微波派留一條后路。”
此言一出,頓時讓馮驥等人詫異起來。
“給我們留后路?大師姐,這跟我們微波派有什么關系啊?”
司馬燕忍不住道:“就傳真派那些賊眉鼠眼的廢物,我們需要他們留后路?”
白敏兒搖頭:“不是他們,是傳真派!”
“那些不學無術的家伙,是代表不了傳真派的。”
“在二十年前,佛門橫掃北方道門各派,傳真派祖師死傷不少,道統差點都滅了,但是師父和九華山的一位佛門高手認識,便出面作保,這才保留了現在的傳真派。”
“傳真派那時候,死的只剩下了一個丘處南,那時候他還不過是十幾歲大,受過那場大劫,他變得猥瑣懦弱,好色貪婪,醉生夢死。”
彩衣皺眉,忍不住道:“這等人還留著他做什么?師父為什么要護著他們啊?”
司馬燕也道:“就是,那個丘處南我看著他就來氣,還總是色瞇瞇的盯著我,還有他那個弟子鄧天亮,也是個色中餓鬼。”
馮驥卻知道,白眉師太可不是什么濫好人,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她豈會出手幫助傳真派?
當下看向白敏兒,道:“傳真派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讓你師父心動了?”
白敏兒看了一眼馮驥,似乎驚訝于馮驥的聰明。
她猶豫了一下,道:“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是事實上確實如你所說,師父之所以庇護傳真派,只因為傳真派其實有一座小洞天。”
“什么!”
“傳真派有洞天福地?”
這一瞬間,彩衣和司馬燕都忍不住叫了起來,滿臉都是詫異和不敢置信。
那么弱小的傳真派,居然還有洞天福地?
馮驥也是心頭一跳,有些驚訝,立刻追問道:“佛門沒有收去傳真派的洞天福地?”
白敏兒搖頭:“不是沒有收去,是找不到。”
“師父說,傳真派的洞天福地范圍不大,是傳真派祖師開辟的,但是只有傳真派歷代掌門才知道具體位置和開啟之法。”
“當年傳真派上下所有弟子都被佛門所滅,傳真派祖師是個烈性子,當場自爆,與一名筑基期修士同歸于盡,自此傳真派的洞天福地位置,再也無人知曉。”
“等等,師姐,丘處南不是傳真派掌門嗎?他也不知道?”司馬燕連忙問道。
白敏兒道:“當時傳真派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他這個剛入門沒多久的家伙,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全真派掌門人了。”
“他這個掌門位置,可不是傳真派祖師傳授給他的,所以他其實壓根不知道洞天福地的位置。”
“那還留著他干嘛?”彩衣忍不住道。
白敏兒嘆道:“師父說,丘處南是傳真派唯一弟子,或許要靠他才能找到傳真派的洞天福地,所以還是要留下他和傳真派的。”
馮驥沉吟起來聽到這話,忽然問道:“不是說洞天福地內的人,是可以和外界的人聯系的嗎?”
“傳真派被毀,他們的祖師沒有聯絡過傳真派弟子?”
白敏兒微微一愣,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馮驥皺眉,道:“敏兒,眼下我師兄還有彩衣,都已經踏入煉氣九重,隨時都要筑基,但是若沒有功德之類的特殊奇遇,就只能靠進入洞天福地筑基了。”
“我茅山派洞天福地,只怕已經讓龍虎山占據,你們微波派的洞天福地,也由佛門收去了,或許只有找到傳真派的洞天福地,才是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