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城鎮,也就在二十里外的一個北坎鎮。
鎮子的規模不大,里面基本上都還是晚清風俗,看不出多少民國的樣貌。
想來民國剛剛成立,革命的氣息還沒能吹過來。
馮驥和林九進了鎮子,林九一邊走,一邊道:“先去藥材店吧。”
“你傷勢復發了?”
“不是,我需要繪制替身符,這算是六階法符,需要上等朱砂,我身上沒有朱砂了。”
馮驥恍然,旋即道:“姓張的道士包里有多余的,你看可以用嗎?”
林九搖頭:“不行,他的朱砂雖然也是上等朱砂,但是各家各派,用來畫符的朱砂,都有特別處理過的,我還需要一些輔助藥材。”
馮驥點頭:“替身符是什么符?有什么用?”
“替身符顧名思義,就是給自己制造一個替身法符,貼在某些活物身上,便可抵擋一些搜尋秘法。”
“我們之所以這么快就被龍虎山的人追上,他們必定是動用了某種法術,可定位我們的位置。”
一邊說著,兩人就已經進了一家藥材鋪,迎面便有濃郁的藥材香氣襲來。
馮驥跟著林九,在一旁看著他購買了大量稀奇的藥材,大部分都至少要十年以上的年份。
林九解釋道:“這些藥材,最低要十年以上,才有足夠的藥性成符,否則低于十年的話,即便是畫出符箓,效果也不好。”
他說話的功夫,藥材都已經備足,正要交割付款的時候,林九忽然尷尬起來。
他拉著馮驥到一旁,低聲道:“你有銀子嗎?我逃出來匆忙,沒有帶銀兩。”
馮驥頓時笑了笑,伸手將張恭庶的包取出,道:“他這包里有不少金銀。”
林九頓時大喜,連忙拿著銀子去付了款。
帶著大包藥材,兩人迅速去了一家客棧。
客棧之中,林九在桌子上擺放好器具。
將買來的藥材研磨,混入清水朱砂,研磨粘稠之后,他又看向馮驥,道:“畫符的關鍵,不僅僅是符文能否一氣呵成,還有如何調配朱砂墨,符紙、符筆的制作,也都是要考慮的。”
“修仙百藝,分門別類,光是畫符,便有許多種知識。”
馮驥聽得微微點頭,覺得林九說的很有道理。
他以往自己琢磨,自然十分艱難,但是茅山派作為三山符箓派之一,在這方面可謂是專家了。
他站在旁邊,看著林九畫符,林九畫符天賦極強,絲毫不在馮驥之下。
這六階替身符,應該是某種比較難的符箓了,但是林九只是畫了三次,便成符兩張,成功率之高,可見一斑。
兩張替身符畫出來,林九摸了摸汗水,笑道:“今日運氣不錯,三次之中,成了兩次,我一共準備了十份材料,剩下的材料,師弟伱來練手吧。”
他讓開身位,將剩下的八份材料都留給了馮驥練手。
馮驥點頭:“多謝師兄。”
當下他拿起符筆,按照剛才林九所畫的替身符,開始在符紙之上勾勒起來。
林九在一旁看著,有心想要指點兩句。
卻不曾想,馮驥筆法純熟,仿佛繪制過無數遍了一樣。
眨眼之間,一張替身符便已經繪制成功。
卻見這張替身符閃動著靈光,馮驥笑道:“師兄,如何?”
林九目瞪口呆:“你以前畫過替身符?”
馮驥搖頭:“第一次畫。”
“什么!”
林九大吃一驚,滿臉震撼的看著馮驥,實在難以相信。
他在畫符上的天賦都已經被師父稱之為百年難遇的奇才了。
往往只要他法力足夠支撐他繪制的符箓,一般學個三五天,他必定能夠熟練畫出。
這樣的天賦,被茅山無數弟子羨慕嫉妒。
然而自己這天賦,在馮驥面前,好像都有點拿不出手了。
馮驥第一次畫符,居然一次成功!
他暗暗驚嘆,自己這剛收入門下的師弟,不但修煉天賦驚人,難道畫符天賦也是罕見的天才?
他忍不住道:“你再來畫一張試試。”
馮驥點頭,也沒有解釋,當即立刻繼續繪制。
他也知道時間要緊,只怕龍虎山的高手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追來了。
所以能盡快畫完,就盡快吧。
當下筆走龍蛇,一氣呵成,瞬息之間,又是一張替身符完成。
林九瞪大眼睛,神色滿是震撼:“又成功了?”
馮驥卻不等他說話,立刻翻開一張新的符紙,繼續繪制起來。
時間不等人啊,盡快畫完,趕緊離開這里。
一張、兩張、三張、四張…
八張全部繪制完成,總共也沒有一盞茶的功夫。
一旁的林九早就目瞪口呆了。
“成符率…百分之百?這…這是什么可怕的妖孽天賦?”
他心頭狂跳,沒由來的狂喜起來。
“定是祖師爺在天顯靈,讓我茅山遭逢大難之際,竟然送來一個如此天才,哈哈哈,我茅山的希望,或許就在我這師弟身上了。”
林九滿臉喜色,當即道:“師弟,你這畫符天賦,當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了,日后你千萬不要浪費這個天賦,多加練習,符箓之道,是我三山符箓派根本。”
想到這里,他立刻道:“等咱們安頓下來,我將我們茅山《符箓全解》傳你,上面有上千種法符。”
馮驥聞言,也不由笑道:“多謝師兄。”
“不說這個了,你給我一縷頭發。”
“頭發?這是要做什么?”馮驥詫異問道。
雖然嘴上在問,但是還是割下一縷頭發,遞給了林九。
林九迅速拿起符箓,將馮驥的頭發包在符箓之中,口中解釋道:“師弟,頭發、指甲、精血這一類東西,與你身體戚戚相關,天下間很多法術、邪術,都是借用這些東西,對付敵人。”
“我們這替身符,便是以頭發作為媒介,令它代替你的氣息,這樣一來,才可以干擾敵人追捕。”
“但是除了替身符,其實還有許多降頭術、詛咒秘法、占卜法術,都是需要這些東西的。”
“若是你的這些貼身物品讓敵人拿了去,麻煩可就大了,所以你日后行走江湖,千萬記著不要輕易留下這些東西。”
馮驥當即點頭,記下這些注意點。
只見此時林九也將自己的頭發拔下一縷,然后包裹在替身符之中。
“走,咱們去找替身。”
林九推開窗戶,身形一躍,跳上屋頂。
馮驥身形一閃,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在屋舍上跑了起來,馮驥問道:“師兄,需要什么樣的替身?”
“最好是能飛的,而且是能遠遠離開這里的…這個就不錯。”
林九忽然抬頭,臉上露出笑容喊道。
馮驥抬頭看去,卻見天空之中,一行大雁正在向南飛去。
卻見林九立時給自己貼上兩道法符,整個人一躍而起,憑空飛了起來。
馮驥注意到他腿上兩張法符,和當日追殺張恭庶時用的法符一樣,好像是某種輕身類符箓。
馮驥施展御氣術,也憑空飛起,追上林九。
卻見林九飛到高空,將替身符一甩,頓時輕飄飄的貼在了兩只大雁身上。
然后就見他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以符代吾,急急如意令!”
那兩只大雁身上的法符頓時嗡鳴一聲,旋即如同清水一樣,緩緩滲透流入兩只大雁體內。
從頭到尾,兩只大雁甚至毫無所覺,仍舊奮力振翅南飛。
林九這才笑了一聲,扭頭對馮驥道:“大功告成,有這兩只大雁作為咱們替身,龍虎山的家伙有的找了,走,咱們另選一條路。”
馮驥點頭,二人當即在空中疾馳,飛向與大雁相反的路,一路往北飛去。
人在空中,馮驥好奇問道:“師兄,你御空而行,靠的是雙腿上的這兩張法符?”
林九點頭,道:“不錯,這是六階法符,叫做乘風符,使用之后,身輕如風,可御風而行。”
“師弟,你這憑虛御風的法術也不錯,就是速度慢了些。”
馮驥笑著點頭:“確實不如師兄的法符快,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卻覺得我這門飛行之術實在有些雞肋了,若是全力奔跑,我的速度都趕得上這門法術了。”
林九笑道:“我觀師弟你這門法術,應該只是煉氣五重以下的普通御氣之法,我茅山派斗部有一門遁術,速度極快,可惜我天資不足,至今未能學會,回頭我傳你,你天資勝我百倍,或許能學會。”
馮驥連忙問道:“什么遁術?”
“北斗星光遁,此術以星光為媒,化身星光之中,練至大成,據說可以在滿天星辰之中任意出現。”
“當然,具體有沒有這么夸張,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確實見過祖師記載這門術法,以星光為媒,非但速度極快,而且無聲無息,宛若流星疾馳,眨眼即逝。”
“那白日里沒有星光,可還能施展?”馮驥好奇問道。
林九哈哈大笑,道:“師弟,天地星辰,便如日月一般,不管白日黑夜,那都是在天空掛著的,你莫不是以為,白日星辰就沒了?”
“這你可就錯了,白日星辰一樣高懸于青天之上,只不過太陽之光,浩蕩刺目,遮掩了群星之光罷了。”
“但是也正因如此,白日里施展這門遁術,其實隱蔽性反而要比夜晚更強。”
馮驥不由愕然,他不禁哭笑不得,自己竟是陷入了思維誤區。
白日星辰依舊在,只不過星光不如陽光那般耀眼罷了。
用現代思維去思考的話,其實太陽也是星辰之一,這門遁術借星光施展,太陽光豈不是也是星光之一?
二人探討說話間,已經飛過崇山峻嶺,飛出數百里。
馮驥問道:“師兄,這一路向北,咱們是要去往何處?”
林九嘆息道:“天下道門分南北,南方是正一道,眼下正一道以龍虎山天師道為首,我們在南方行走,多有不便,只能去北方。”
“北方道門,以全真道為首,雖然道統不同,但是我有個師弟,叫做麻麻地,他有一個孿生兄弟,據說拜入了傳真派門下。或許我們可以去他那里。”
馮驥眉頭一挑:“全真道可是宋元時期的全真教?”
“正是,全真道當年受宋元兩代帝王追捧,被尊為北方第一大派。”
馮驥不禁詫異,那不就是神雕里的全真教嗎?
他疑惑問道:“全真教不是元朝時就已經被滅了嗎?”
林九哈哈一笑,道:“凡人記載,又有幾成可信?全真教作為北方第一大派,洞天眾多,豈會那么容易被一個凡人朝廷滅掉?”
“元朝皇帝燒掉了全真教的山頭,但是全真教早就遍布北方,化整為零,隱匿洞天之中了。”
“眼下北方九華山的微波派、傳真派、七真五祖太多太多派系了,故而被列為與我們南方相對的一大道教傳承。”
馮驥心中暗暗吃驚,想不到全真教在修道世界這么牛,自己在武俠世界,翻手可滅的門派,在這里,已經開枝散葉,成為天下兩大道教之一,北方道門之首了。
“師兄,這傳真派是什么門派?”
林九笑道:“傳真派早些年在明朝時期,算得上是一方大派了,可惜這些年來,徒子徒孫之中,沒有什么扛鼎之人,門派日漸式微,如今怕是只殘留一座小洞天支撐門派了,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知,還需得去瞧瞧才知道。”
馮驥點頭,當下與林九往北方趕去。
卻在馮驥二人離開鎮子不多時,天空之中,一道雷霆遁光閃過。
眨眼之間,兩名道人飛至這座小鎮上空。
其中一人虎背熊腰,臉色陰沉,卻見他扭頭看向身邊瘦弱道人,道:“守信,茅山喪家之犬在這里嗎?”
一旁的青年道人連忙取出一只八卦鏡子,手中掐訣。
卻見鏡子里光芒微微震蕩,一縷青光射出,片刻之后,他開口道:“這里發現那人氣息,不過現在不在這里了。”
“繼續查!敢傷我龍虎山弟子,都該死!”
他怒吼一聲,一旁叫做‘守信’的弟子急忙催動八卦鏡。
不大一會兒,一縷青光,往南方激射過去。
二人見狀,青年道:“往南方去了!”
中年人二話不說,一招手,抓住青年道人,兩人渾身雷光閃爍,嘩啦一聲,瞬息遁向南方。
一天一夜之后,二人終于追到南方千里之外的一處荒郊野嶺。
八卦鏡之中,青光在空中旋轉,并不散去。
青年道人滿臉驚愕:“奇怪,就在這附近了,但是我感覺不到有人啊。”
中年道人冷笑,當即一伸手,取出一枚符箓,輕輕一捏。
符箓炸開,化作一縷青煙。
但見青煙裊裊,飛向林中。
二人立刻跟上,不大一會兒,便在林中深處的一片水潭附近,見到一群大雁在樹上休息。
還有幾只,在湖邊喝水。
青煙此時環繞在其中一只大雁身上。
中年人臉色瞬間鐵青,一揮手,呼啦一聲,一縷電光擊中那只大雁。
頓時所有大雁被嚇得呼啦飛起,羽毛掉落飄下。
青年道人張守信急忙跑過去,抓起大雁翻查了一圈,臉色微變,急忙跑回來,將大雁遞給中年道人,喊道:“師父,你看。”
中年道人看了看大雁的尸體,此時尸體背部,有一枚符箓模樣的印記。
他臉色陰沉無比:“茅山派替身符!”
他猛地一捏,嘭的一聲,大雁尸體頓時炸裂,顯然他心頭怒火幾乎要隨時爆發出來。
張守信忍不住道:“師父,咱們現在怎么辦?”
中間道人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兩個奸滑鼠輩,哼,先回去,等清理了茅山派華陽洞天,把那群老東西都滅了,再慢慢找出這些小畜生。”
“老鄉,請問一下,這里是什么地界啊?”
秦嶺一帶,馮驥與林九一路向北,終于停了下來。
這日來到一座小鎮,二人不由詢問起當地老農。
田埂上的老農看了一眼兩人,見二人都是道士打扮,警惕之心少了一些,喊道:“這里是清水村,兩位道長,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林九一字眉,顯得有些兇,倒是馮驥豐神俊朗,老農沖他和善道。
馮驥微笑問道:“老人家,這附近可有道觀?我們想要去道觀掛單休息。”
老農笑道:“道觀有不少呢,你們過了前面鎮子,去秦嶺山上找找,問問人應該能找到。”
“不過我勸你們可不要晚上過去,秦嶺深山老林,多是妖精鬼魅的。”
林九忍不住問道:“老鄉,你們聽過傳真派嗎?”
老農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兩人相互看了看,馮驥道:“看來,只能去鎮上問問了。”
“嗯,也唯有如此了。”
二人這就拜別老農,卻不想老農拉住馮驥,道:“道長,我看你仙風道骨,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你能不能賜一張符給我?”
馮驥愕然,倒是沒想到老農會索要好處。
林九似乎習以為常,直接遞出一張符,道:“這是平安符,你平日里塞在身上,或者貼在家里都可以。”
“哎呦,謝謝,謝謝道長。”
林九拉著馮驥,立刻離開村子。
他笑道:“平安符是低階符箓,可以驅散邪祟煞氣,一般妖物精怪看到符箓,也會避開一些。”
“一般我們道人出門在外,若要化緣什么的,都會送上一張低階符箓,也不算欠人家的,省的沾惹了因果。”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有時候也會主動向咱們討要符箓,祈求平安。”
馮驥微微點頭,這習慣倒是和佛門張嘴就要不同,是個好習慣。
不一會兒,兩人就進了鎮子,這小鎮熱鬧不凡,來往車水馬龍。
不大一會兒,就聽到一隊吹鑼打鼓的送嫁隊伍經過。
馮驥與林九讓開身形,讓送嫁隊伍先走。
耳邊則是傳來一旁好事者的議論聲。
“這是誰家娶親啊?”
“好像是本鎮首富,廖家娶親。”
“這新娘子哪兒人啊?”
“不知道啊,來歷十分神秘,廖家也沒一點口風透露。”
“聽說廖家公子有些奇怪,說是不肯娶妻,一心想要學道,今年已經被騙第三回了。”
“噓,有錢人家的傻兒子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