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總算去了,他將位置傳給了姬勇。
姬勇敦厚懦弱,哪里能擔當的這亂世?”
“沒關系,只要圣旨一天還未公諸天下,便一天不曾落定,我們的人正在行動。太子曾說過一句愚蠢的話,這愚蠢的話會成為他的墳墓。”
“我知道,姬勇曾說過想要海禁,想要將武者留在中土,說什么用來維護蒼生,救濟天下。
想來他是只想著自己做一個圣君,卻不為武者考慮。
如此自私自利,又豈配做上帝王之位。”
“殿下所言甚是,太子只此一句話,就可令天下武人離心。
眾人皆知,武者的未來乃是在東海。”
“那么,先生以為如今孤該如何?”
“殿下不若先讓王妃邀來星王夫人,請她上門做客幾日。”
“李真.”
英俊且裹著金色蟒服的二皇子有些遲疑,平心而論,他對中京郡主并無惡感,“孤不太想把她卷入其中。”
“呵,殿下邀她,正是讓星王夫人置身事外。
待到王府,好吃好喝地侍奉著,待到外面大局定了,星王夫人還是星王夫人。”
見到二皇子還猶豫,那文士忽地嚎啕大哭。
二皇子姬賀愣了愣,問:“先生為何而哭?”
那文士道:“我是哭,我們都快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人快死了,還不能哭嗎?”
姬賀道:“何為死無葬身之地?”
那文士道:“太子上位,殿下最好的結局便是被封個逍遙王爺,可以殿下的才華與心思,最終還是免不了毒酒一杯。
便是太子敦厚,顧著兄弟情義,其他人呢?其他人又豈能再容殿下?
如今我等,萬事俱備,只等殿下號令。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殿下此時猶豫,那也是寒了所有人的心!”
姬賀默然無言。
那文士道:“星王夫人若是不先摘出此局,那我們沒有半點勝算,只有抓著星王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我們才能對付姬勇。”
姬賀還是無言。
那文士跺腳道:“殿下!來不及了!!”
姬賀道:“等那暴君先死了再說,畢竟,他正在出手.他的狀態早就很不對了,這一次下遺詔,便是要去做不知什么事。”
他走到窗前,推窗。
窗外一片黑暗。
磅礴的大雪安安靜靜地落著,而遠處的天邊卻見金光隱隱。
宏偉的光柱宛如神罰從陰云間垂落。
那光柱之上隱約還見許多灰色的陰翳,在如蝌蚪般游離。
許多蝌蚪又成了枷鎖,要封鎖那光柱,但光柱卻再度爭開。
在這拉鋸中,光柱越來越弱。
姬賀看著看著,唇角一竅,露出興奮的笑。
“暴君快死了。”
他捏緊拳頭,又急促道:“先生,我能感到他就快死了,快要死了。
你快去準備。
紅奴,喚夫人來,讓她趕緊來!”
平日里,他那王妃和星王夫人私交甚好,今日當到了使用的時候了。
他目光死死地瞪著那光柱,心中想著念著那個男人,然后惡狠狠地咆哮著。
‘死啊。’
‘死啊。’
‘怎么還不死?’
‘快點死啊!’
無窮的陰翳念頭纏繞上人皇那高入云端的虛影,曾在長眠江畔天下無敵的存在如今依然雄壯。
但這一次的敵人卻不是來自于外,而是他自己。
他心中懷著強烈地斬去地府的念頭。
但當他付諸實施的那一刻,卻有更多的念頭涌了上來,似要制止他的這一行為。
這些情緒有后悔,有懊惱,有對死亡的恐懼,有對結果的不確定。
就好像是許許多多的人,同時在人皇耳邊絮絮叨叨,竊竊私語。
“你斬不去地府,你只是在加劇災難!”
“伱還有機會,你是人皇,你可以想到辦法去延長壽元!”
“你已是這片大地上最強的人,你一定會辦法!”
“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不該如此愚蠢的聽信他的話!”
“你該有自己的主見,你該去追求自己的長生!”
“收手,快收手,一切還未晚,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要毀了你自己,也不要毀了這個世界,力量不是這么用的!”
“你錯了!”
“全錯了!”
“錯了!錯了,完全錯了!!”
這些念頭在瘋狂地阻止人皇。
更恐怖的是,這些念頭完全就是由人皇自己心底生出的,這些念頭里的每一個都可以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誰不想活?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這片大地的天下第一?
無數的“梯子”都給人皇擺好了,就等著他下來。
可人皇未曾下梯,那一日龍脈崩碎、人皇制顯。
熠熠金光于山河間顯現,可全皆匯于一人之身。
既懷山河,那又豈能辜負山河?
人皇狂笑著,將心頭一切“喧囂”壓下。
充斥偉力的一劍,似實若虛,明明往下斬去,但卻只是穿過土壤。
土壤仿是成了“透明”。
而這一劍繼續往下。
大地未有動靜,但那一團只有人皇能看到的巨大陰云卻如卵殼被擊,而顯出裂痕。
一劍問黃泉。
黃泉,
地府,
門開!
恐怖的陰氣宛如開天辟地之時,順著這一劍化作萬萬的黑蟒,尖銳地怪叫著纏上。
“住手!”
“快住手!”
“你是在將這片大地毀滅!”
“你什么都不懂!”
人皇心中,那聲音越發急促和慌張。
偏離軌道的棋子,偏離計劃的走向。
一切,已經亂套了。
“你你不想活了嗎?”
“你是這片大地上最強的!”
“你明明有希望延續壽元!”
“你明明可以做到!”
人皇一言不發,只是揮劍,繼續揮劍,充滿自信和堅定的揮劍。
他的每一劍都好似將無窮的山河斬下,那些金光和怒涌而上的陰氣徹底撞上,好似兩界兵甲在發動沖鋒。
而這一幕,在外人眼里也只是布滿陰翳的金光,其他的卻是半點都瞧不分明。
姬賀死死地瞪著那金光,蟒袍都已濕透。
但幸好,那金光并未持續多久,就已經淡了黯了,漸漸消失。
姬賀狂喜,卻又忐忑。
而下一剎,他卻看到那暗淡的地方驟如火山爆發,億萬點金芒好似碎花蝴蝶,往四面而去,重歸山河,重歸一切。
但這一次的金芒卻又有那么些不同,其色更金,更璀璨。
姬賀看向身側一人。
那是位四品。
這四品點了點頭,甕聲道:“正和三十多年前一般無二,不,似是更勝一籌。”
他想了想,再道:“那暴君,該是隕落了。”
姬賀再無猶豫,急促道:“立刻去告知先生,該出手了!!”
金光,散于山河。
大雪落于人間。
雪地里,一個形容枯槁的男子正仰倒在地上。
男人明明今年才四十九歲,可卻已蒼老且滿頭白發,好似已經成了老者,一個面容丑陋的老者。
可惜今夜沒有星空,他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
他的力量沒有了。
他心中暗暗道:
成功了嗎?
成功了吧?
而這時,忽地,他感到有一道黑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黑影到了他面前他才發覺。
但他并不以為意。
他已不是人皇,失去了力量的他,被人靠近自不會如何。
李元彎下腰,將已不是人皇的老者背起,然后往西而去。
寒風雖冷,但李元自身為火,若想掌控周邊氣溫,那也不是困難之事。
“我送你去墓地。”李元道。
姬護有種錯愕的驚喜,他不是驚喜于墓地,而是驚喜于死前還能見到父親。
可此時此刻的他已然無法說話,他被李元背著,明明背他的人看起來比他兒子都小,可這人卻是他的父親。
李元快速往西。
“護兒,堅持住,來得及的只要到了墓地,便會存在希望。
等你再醒來,爹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姬護無法說話,他體內每一寸都在崩碎,可卻有被李元柔和的力量輔助著,延長著,幫他吊著這一口氣。
他最大的力量只是讓干癟的唇角往兩邊稍稍翹上一翹。
少年,背著老者,在雪地狂奔,拉出道道殘影。
時光長河好似被按下了“倒退鍵”,又一瞬間任性地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少年,背著男孩,在鬧市里奔跑。
但男孩卻不如此時此刻的安靜沉默,他在歡快地叫著,笑著,干凈的瞳孔里倒映著明月府的繁華,倒映著橋側扛冰糖葫蘆靶子架的男人,倒映著糖果和玩具。
他在喊著:“爹,那個,那個”
他不知道那個是哪個,只能用手去指,又焦急地叫嚷,因為他能出府的機會不多,只有爹爹才能帶著他跑出那兒。
但四十多年前的男孩,如今卻再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人頭攢動的鬧市,也變成了沒有光明的冰天雪地。
時光和回憶交疊在一處,老者和孩子交疊在一處,卻唯有那個少年未曾變化。
兩行淚水從老者臉頰滑落,悄無聲息地沾濕了李元肩上的衣裳。
“來得及的。”
“你自己也要堅持住。”
“你是人皇,你有著別人沒有的意志,你有著氣吞天下的心,你能堅持住的。
爹算過,最多半個月。
半個月,爹就可以趕到神靈墓地,將你放進去。
你還記得真炎煌么?
真炎煌也躺在墓地里。
等你們都醒了,你們就不是敵人了,而是親人,哈哈哈哈.”
“不要睡。”
“現在沒到睡的時候。”
李元不停地說著話。
老者唇角翹著,似在笑,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
但他終究是人皇,他哪怕身如凌遲,軀體徹底崩潰,但卻還有一絲精神在存著。
李元的速度非常快,他宛如狂風穿過了已被永夜淹沒的瀚州道,綿州道,又穿過了那本是用作阻攔蠻人、卻又因永夜過境而徹底廢棄的劍山關。
他走在被冰雪封凍的城鎮與森林之上,暗沉的凍土里隱約還能見到那些來不及逃跑的野獸.
好似陳舊的冰雕被封存,
見證著曾有的生機,
亦預示著人間原本的未來。
可是,這對李元來說,卻是一條前所未有遙遠的黑暗之路。
神靈墓地早已不在原地,而在往西滑去。
滑到不知哪兒了,要不是有冰川小琞來指路,李元甚至找都找不到。
可即便冰川小琞到了,卻告訴李元,還需要半個月路程。
因為,神靈墓地已經滑到了她都不知道的未知之地。
李元不再多言,繼續往西而去。
他速度快極,便是冰川小琞都趕不上。
而某一日,他背后那已經不是人皇的“丑孩子”忽地叫了聲:“爹”
“哎”
李元應了。
此時此刻的中京皇都,有人在為暴君的死去而歡呼,而更多的人卻是卷入了前所未有的宮廷震蕩之中。
“大將軍”謝峰死了。
三萬瀚州鐵騎并未在他身邊。
而殺死謝峰的那位兇手乃是當場行刺,從背后行刺,因為這兇手乃是贏家一位相送的家族長老,他預謀已久,在等謝峰靠近后,便從后發動了快速的偷襲,刺穿了謝峰的心臟。
謝峰雖是武癡,但自從大將軍后,常年鉆研兵道,忙于家族之事,武道反是耽擱了。
他能夠統帥三萬六品強者,匯聚成陣,成為能鎮壓天下的恐怖力量,但他自己卻竟還是五品。
心臟被破,斷無幸存之理。
而在偷襲之后,那贏家長老卻也未能逃脫,而是被謝峰身側反應過來的隨行強者給擊殺。
當然,這位贏家長老乃是鶴家內應。
嬴家正沉浸在族長被賜死,但自家的太子卻又能登基的悲哀和歡喜中,根本沒想到鶴家在此時如毒蛇探頭,狠狠咬向他們。
姬勇的那句“發布海禁,不許武者東去”的話,成了鶴家最好的武器。
星王一早就被重兵圍家,而星王夫人則被好生安頓在皇子府里。
鶴家上演了一出教科書般的奪權,矯詔。
嬴氏,鶴氏,謝氏,皇都的所有人都在忙著爭奪皇權,沒有人在乎那已經死在不知何處的暴君,也不在乎這片天地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
黃泉之上,棺槨依然早濁色波濤間上下搖蕩.
那整個兒浩大的地府正在向著越來越深的地界而去,似要徹底脫離人間。
所謂“絕地天通”,大抵如此。
沒了地府,陽氣自然不會再匯聚于此。
陰陽大同,就會破去。
可還差最后一點.
那一點,正掌控在另一個人手里。
黢黑無光,陰氣濃稠的棺槨里,閻君娘娘那張陶瓷白的臉依然在空洞地看著遠方。
她已經看了許多年,而如今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忽地有了一些動靜,那垂耷在冰冷棺底的手也動了一下,繼而緩緩地抬了起來,往上越來越高,繼而抓在了她身上女鬼的脖頸上,慢慢地.慢慢地.越來越用力地死死地掐了過去。
往東蔓延的永夜悄無聲息地停下了擴張的腳步,好似是到了極限,然后一點點地開始往回縮去.
李元還在跑,還在讓人皇堅持。
但這條路真的太遠太遠了。
李元從未走過這么遠的路。
這條路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剩下的便是冰冷和黑暗。
他背著人皇,渾然不知皇都正在發生著何等巨變。
太子死去。
那位二皇子姬賀雙手平伸,面帶笑容地將手臂伸入金色的九龍龍袍中。
他轉身走入皇宮大殿,向著那高處的龍椅走去。
皇位很冰冷。
所以,也只有足夠冷血的人才配得上他。
未曾上位時,姬賀一心想著弄死太子,如今他看著那皇位,卻感到無數的麻煩事撲面而來。
數日后。
史官商定謚號。
人皇強大,擊退南蠻,重令山河一統,固然當得圣君,只是后來卻是殘暴亂殺,斬了不少官員和武者,而百姓在他治下也沒好受,天災不斷,國家動蕩也未有作為。
“便叫武烈好了。”
新皇對那位暴君雖頗為憎惡,但卻也未曾加以惡謚,而是罕有的雙謚,算是美謚。
史官們一番商議,并無異議。
于是,“周武烈帝”就成了這位人皇的稱號。
而就在這個謚號定下的時候,久違的陽光竟是照到了那些被永夜淹沒的地界。
冰雪開始融化,化作潺潺涓流,浸潤泥土,沙土 只是,這些事在史書上再和周武烈帝無關。
寥寥幾筆春秋,便能定下一位帝皇的成就。
李元加快腳步,而在視線的盡頭,他終于看到了那被密集的巨大漆黑冰柱包圍的墓地入口,這里已經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到了!我們到了!”
他大喊著,“別睡,別睡!”
他往神墓跑去,墓地入口,有撲閃著翅膀的烏鴉從里飛出。
但,李元卻忽地頓下了腳步。
他側頭看了一眼。
老者已經死了。
這條路過于漫長,便是人皇也已無法撐過。
烏鴉飛停,李元默然看著這老者。
白發在極凍的永夜里安靜垂著。
李元沉默良久,忽地自嘲地笑了起來。
今年的姬護是四十九歲,身為世上最強者,他本該竭盡全力地去尋找延續壽元的方法,便是尋不到,再活三四十年肯定沒問題。
天地,蒼生,與姬護何干?
便是他李元,送出那一只彩角蝸牛,也未必是安了好心。
他只是想救閻玉。
所以,他想抓起這名為人皇的沉重棋子拋向深淵,以一子換一子,死一子活一子,如是而已。
“真是個傻兒子.”
他抱著老者,笑著笑著,忽地就閉上了眼,兩行淚水亦從他臉頰滑落,滴在了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
良久,他舉起雙手,將老者尸體交給了烏鴉。
烏鴉帶著尸體往墓地而去,李元隨在其后。
在墓地,他看著老者被葬入棺槨,可誰都知道,人皇已經死了,神靈墓地無法復活死人。
李元看向守墓的文靜女子,小琞也看向他,相顧無言。
幾天后,他順著來時的長道,一個人再走回去。
長生苦不苦?
不苦,當然不苦,因為長生可以歷盡種種人生。
便是暫時心枯了,緩一緩,只要緩一緩.就沒事了。
少年在冰天雪地里獨行,良久發出一聲重重的長嘆,然后又固執地自喃了聲:“長生,不苦。”
東海仙域。
東方。
紫氣簇擁,巍峨如高山的古殿坐落此處,一切深陷的破碎虛空都已被彌合。
那高似通天的門扉被推開。
太玄宗和五靈盟搭檔的十一人小隊再度進發。
恐怖的血魔撲面而來,這些血魔全身血肉夸張地凝聚著,其硬度已經超過了生命的肌肉該有的層次。
而事實上,任何一個血魔都足以輕易打爆一個李平安分身。
這十一人采用的方法也很古老,就是讓李平安的分身去吸引血魔,而他們在旁攻擊。
畢竟不用底牌,他們想要直接擊殺一只血魔也極其費力。
“真不知這血魔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只是這段時間以來,看這些血魔模樣,似乎竟也是同一族群。”一個金袍男子出言道。
其他人其實也早就看出來了。
這些全然染血的怪物個個兒皆是三品頂級的存在,且看起來模樣都相似,就好像是某一族的人來到了此地,卻有全部發了瘋,繼而成了毫無理智的血魔。
只是,這古殿存在不知多久,殿里對任何生命來說都是深埋在里世界的墳墓,怎么會有族群在里?
一種懸疑的氣氛浮現。
不過,眾人也沒再多言,遠古之時的怪事兒多了去了,他們無法一一知曉,一一鉆研,他們能做的便是趕緊在這古殿中修行,快速地突破到傳說中的二品。
這片空間里,除了從外涌入的海量靈氣,還有著一種特殊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宗主門主們都已經察覺到了這股力量,他們開始試著吸收這力量,然后慢慢摸索一條往更高層次的道路。
很快,他們迅速在這片光亮刺目、廣闊無比的古殿里尋到了一處離門較近的地方。
李平安負責用分身將靠近的血魔引開。
但分身終究不是血肉,有時候引不開特殊血魔。
所以,炮灰的用處就體現出來了。
過去的東海仙域根本沒那么多炮灰。
可現在不同了,人間祖地有的是爭著搶著要來當炮灰的傻子。
三日三夜后.
這群人的修煉似乎達到了一個極限,而長期的停留也似是將要引來這古殿深處的某物。
十一人正常離去。
走著走著,一個嫵媚女子回頭看了眼深處,道:“這里應該是生命古殿。”
眾人深以為然。
一個面容僵硬,身側跟隨著三名高大傀儡的男子,嘶啞著聲音道:“不知道這里的深處有沒有人種果,若能得之,別說二品,便是一品也可以期待。”
“慢慢來。”
另一人道,“先撤出這里,來日方長。”
黃泉路畔,不知何時生滿了艷麗的紅花。
許許多多的人正拖著腳步,走在這條道上。
這些,竟都是這數十年死去的百姓。
百姓們的靈魂未曾去往輪回,卻到了地府之中,成了鬼魂。
只是地府卻沒有輪回。
因此,他們也沒有方向。
只不過,鬼魂多了就成了潮。
潮水有方向,鬼潮自然也有方向。
鬼潮推著每一個已死之人往遠而去,沒有人知道要去那兒,他們都已麻木,都已只看著前方之人的前進方向而機械地邁動腳步,緊緊跟隨,不想掉隊。
而在著鬼潮里,一個面容丑陋的男子卻頓下了腳步,可很快,他也走入了鬼潮,成了其中渺不可察的一丁豆光。
晃蕩的、咆哮的黃泉依然平復。
奢華的棺槨上,一個青裙女子正坐在棺首,她好似才從某個噩夢里醒來,雙目無神地看著遠處,口中喃喃著“元元.”
棺槨如船,從鬼潮旁掠過,錯過。
丑陋男子被遮蔽視線,沒有看到棺槨。
棺槨上的青裙女子自然也不會去看鬼潮里的小小鬼魂。
她,已是地府至尊。
但她也有苦惱。
她死死地抓著記憶里僅剩的那條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喃喃著。
“元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