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鬼域之中,沉沉陰氣恍如實質,好似水草,扭扭曲曲地騰著,又被某種力量所吸引,而化作旋渦纏繞過去。
李元盤膝坐在這陰氣的中心。
青衣閻娘子在他身后,溫柔地為他梳理著長發。
鬼域不滅她便不滅,她可以一直陪伴在李元身邊。
李元周身有著熱氣蒸騰,體內有著火,而閻娘子揮手之間卻是刺骨的陰氣.
陰陽相生,紅黑交錯,編織成一副神秘卻又透著些微溫馨的畫面。
時間一天天過去 期間,小琞回來了幾次,可無論李元還是閻玉都讓她別擔心,都說李元只是日常修煉遇到了點小問題,沒什么大事,讓她自己在外吃好、喝好、過好。
當父母的,自然不希望自己身上的煩心事扯到后輩。
無論多大事,都會說只有芝麻點大。
哪怕背后鮮血淋漓傷痕累累,卻也會用正面的笑容面對子女。
李元和閻玉對小琞都是這個心。
小琞每次過來,自然都無法從可以媲美演帝和演后的父母身上看出什么異樣,這才安安心心地回去繼續當“唐門小圣女”了。
這個身份的定位讓她開始嘗到人生的樂趣,尤其是有幾次跟著唐老太太一起外出,更是風光無限,熱鬧無比。
她有了諸如唐雱、唐玲之類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圈子。
她甚至還偷偷喝過酒,不過酒很辣,她不喜歡。
只是有時候和朋友在一起,她又會勉強自己去喝一點點,因為朋友們都喝,她不想和朋友生疏。
而看到將小琞糊弄過去了,李元閻玉才舒了口氣。
一天。
閻玉安靜看著李元,許久,才有些擔憂道:“相公,我感到你體內的陽氣正在濃縮。
原本那熾烈的陽氣散的你周身都是,好像無數混亂的氣流在你身體里亂跑亂撞。
若不是你身體足夠好,說不定早被這陽氣給真煮熟了.
可現在,這些陽氣雖然不散了,但卻凝聚了起來,我擔心.你的身子會被燒出一個洞來。”
李元點點頭。
他現在“高燒”已經退了,越發感受到自己之前的情況。
剛開始,是過多的“來自于火的熱氣壓縮”使得他體內燒了起來。
而他感受到的火,則是這些熱氣在碰撞中偶然形成的一點火星,但合則有分則無,完全是隨機出現。
但現在,這些熱氣正因為陰氣的緣故而在向肺部聚攏。
就好像兩國交戰,陽之國的士兵被陰之國的士兵給包圍住了,慢慢收縮戰線,圈子越來越小,但也越來越凝聚。
最初他以為火在消散,但并不然,它們只是在凝聚。
隨著聚攏,原本零星隨機出現的火,已經近乎常態化了。
他感到肺里有火。
這讓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高溫。
若是哈出一口氣,便真有幾分“巨龍吐息”的味道了。
這也多虧了每日閻娘子都趴在他胸前,給他降溫,用陰氣來讓她平衡,否則他的胸口真的要燒出個洞了。
也正是因為有閻娘子這般的陰氣大佬在,李元才敢嘗試,畢竟火再大他婆娘也能給他撲滅。
‘為什么這火沒有變成我的力量?’
‘只能成為我的一部分,哪怕只有一個開頭,我都可以利用我的天賦將其提升到圓滿。’
李元腦海里來回飄蕩著那永夜凍土上大火的畫面。
他托腮,苦思冥想。
他想要獲得那火的力量,想要更強。
而現在,火就在他身體里,其實沒有立刻將他燒死,已經是一種“融合”了。
只不過,“融合”的比較淺罷了。
‘都已經在我身體里了,怎么才能更進一步?’
李元有三個想法:
一,既然鬼是通過與陰氣連接的方式而存在的,那么.他是否可以嘗試讓自己和陽氣連接?
二,將這火當做影血,按著“祖箓”的方式運轉,使其也成為類似祖箓外縈繞的源血。
三,嘗試著將這火壓入心臟,畢竟心臟在這個世界的力量中占了核心地位,五品心臟不滅便可重生,四品每一滴血都如心臟,所以只需滴血便可重生。
但這三個想法的問題也都很清晰。
第一個,這只是假設,卻無法做到,畢竟怎么讓自己和火連接?站到火上烤么?
第二個,很艱難,他能調動影血,是因為影血本就是蘊藏了祖箓力量的。但火和影血不同,火是在陰氣的“圍攻”下才被動凝聚的,他根本無法主動去調動,更無法讓其做出復雜的運動。
第三個,操作層面是最簡單的,只要驅趕火往心臟而去就可以了,但危險也很明顯一個不好,他會表演一出“體內炭烤活心臟”,自己把自己給烤熟了。
然而,他的修煉確實已經僵住了。
這么下去,他不會死,也不會有所突破,可卻也無法離開鬼域太久,因為他需要陰氣不停地給身子降溫。
修煉歸修煉,日子也還在過。
時間一晃,已到年末。
唐年和小琞帶了不少年貨回鬼域孝敬父母。
薛凝前段日子又是一場大病,這算是過度操勞積蓄成疾,而在消停下來后便徹底爆發了。
她天天只能在火爐邊度過,如今好了些便和兩個丫頭一起來看李元了。
但李元看薛凝身子弱到了極點,不敢讓她進陰氣十足的鬼域,
一家人在鬼域的邊緣吃了頓團圓飯。
圓桌就擺在鬼域的邊界,一半擺在外面,一半擺在里面。
外面擺著熱菜,里面擺著冷菜 閻娘子、小琞坐里面;
薛凝、唐年,唐仇傀儡坐外面;
李元坐在中間。
宴席上,薛凝面色蒼白,咳嗽不止,她感到整個人頭重腳輕,好似飄在半空。
李元抓住她的手,宛如個人形火爐般給她取暖,同時邊吃邊聊著平安的事。
薛凝抬手扶額,輕聲道:“中原越來越亂,五行勢力也不知說了什么把佛道兩門也拉下水了,而天子則不知許諾了什么而把不少節度使拉到了他那一邊.
現在是五行勢力,與佛道,在對抗天子,節度使,蓮教 平安作為五行勢力里神木殿的一名親傳弟子,我真的很擔心。”
李元道:“那臭小子又不肯回來,他回來便是斷了前路,這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大浪淘沙,流不盡的都是英雄血 我們做父母的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可孩子卻有自己的想法。”
薛凝有些沉默下來。
她握著李元的手,嘴唇嚅動,幾番欲言又止,只是輕輕“嗯”了聲。
但在座的,除了小琞,個個兒都是心思細膩之輩,哪個不明白她的意思?
薛凝是希望李元能夠去幫幫兒子,至少護著他長大,護著他變強。
可這話,她又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李元在做什么,也知道李元是因為什么而重傷的。
現在李元不是不外出,而是只能在鬼域里維持身子的平衡.
她如何說?
說了便是自私和惹人厭。
可她如何能不想?
她就這么一個兒子。
李元忽地問:“中原有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沖突,有沒有出現一種怪異的野獸?那種怪異的野獸也沒有開始攻城掠地?”
薛凝搖搖頭。
李元把“蓮教計劃”和他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然后總結道:“只要蓮教沒有完成奇獸的大規模培養,對抗的頂峰就不會到來。
在那之前平安作為神木殿的希望,應該還是能被護的住的。”
薛凝點點頭,露出笑,緊接著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大襖,可怎么也裹不住熱氣。
深冬的云山道,天寒地凍,冰雪連天 一頓團圓飯,各有各的煩惱,除了小琞。
小琞開開心心地說著她新認識的朋友,說著她要去哪兒哪兒,說著這段時間里發生的趣事 說到最后,就只剩下她在興致勃勃地說著。
而李元,閻玉,薛凝,唐年都各有心思,各有執著 小琞就成了開心果。
唐年雖然只比她大了十一歲,可人生也算是大起大落又大起,她的心思在這無數的磨礪里已經變得成熟,遠超她年齡的成熟。
她不僅成熟,而且瘋狂,是那種瘋狂到可以奮不顧身,可以不在乎生死,只因為她已經明白了自己一定要做的事。
她的瘋狂和成熟內斂于平靜,又構建成命運。
此時,她忽地靠近了小琞,笑道:“琞姑娘肯定沒和你們說,有個唐門內門的天才給她寫情書了。”
小琞頓時嚷嚷道:“我又不喜歡他,年姐姐提了做什么?”
唐年笑道:“只是稀奇呀。”
說罷,她醉眼含笑,瞇起成新月,道:“告訴你吧,唐門所有的事都瞞不過我,你那封情書我都已經背下來了。”
“什么?”
小琞大驚失色。
唐年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然后粗著聲音道:“致尊貴的圣女冕下,洛溪一別,已經三月,當日清風朗月,猶在眼前”
“啊啊啊啊!”
小琞揮舞著拳頭,開始打唐年,同時又用手去捂唐年的嘴巴。
唐年身子一扭就躲過了,然后起身,邊笑邊跑邊說。
小琞頓時追了過去。
此情此景,熱熱鬧鬧。
而等到團圓飯散了,閻玉悄悄拉住唐年,道:“年年,下次有情書,也拿給我看看,對方是什么家世也和我說說。
我這邊小販可以推著‘陰記水粉’去周邊城鎮。
如果不是太遠,我可以讓小販去看看。”
“好的,小媽。”唐年笑著,又輕聲道,“小媽放心,都還是鬧著玩的。”
兩人說了會兒話,唐年帶著唐仇傀儡離去,她指揮了在外等待的傀儡抬起樓輦,載著她、薛凝還有小琞離去。
去無影.
唯剩風吹雪,漫天陰沉。
李元和閻玉看著負雪蒼山漸無人影,便又轉身返回。
走了幾步,李元忽道:“閻姐,我想試試。”
青衣閻娘子回頭,問:“會死嗎?”
李元道:“四品可以滴血復活,我會在通過天雷臨時突破后,預留幾滴血,然后去試。
只是如果失敗了,我也不知道復活要多久。
所以,在這之前我要留幾封信。
如果我失敗了,那請閻姐幫我把這幾封信送出去。”
“好。”
閻玉永遠支持自家男人的決定。
若在紅塵里,那是紅袖添香。
但這兒卻是鬼氣森然。
可即便森然,卻也是慘白素手輕輕研墨。
李元所書所寫也不瞞閻玉。
第一封信,他寫給了真炎雪,信里寫明了他的真實身份,說了聲抱歉,卻也說了真的把真炎雪當做妻子。同時,他又給了真炎雪一個額外的選擇:來唐門,然后一邊過好日子一邊等他。當然,這只是選擇,決定權在真炎雪自己。
第二封信,他寫給了瑤玨,信中說他沒死,而且突破了五品,如今在云山道,只是不便過來,若是有危險可以攜帶崔花陰,李平安,景水香等來云山道。但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告知任何人.
信的末端,他又寫上了“青衣樓摟住王鶴然”、“老木莊的莊主司鳳茹”、“黑狼幫幫主王林繼”這些人的名字,并且說.可以信任這些人。
在他心里,瑤玨雖然之前是個丫鬟,可卻相當理智也相當聰明。
如今她成了姑雪見的妹子,自是會更好地利用他的信。
第三封信,他寫給了真炎雄,但卻是暫交唐年。
這一封信是為了防野蠻人入云山道的。
野蠻人一旦入侵云山道,必然會和唐門撞上,因為如今的唐門已經和云山道劍山以西的所有世家成了“利益共同體”。
但唐門和世家,絕對不會是野蠻人的對手。
這封寫給真炎雄的信內容很簡單,大體意思是“既然已經打的差不多了,占據幾座城得了”。
而末尾一句則是“你猜神靈給了我懲罰讓我背負,還是賜了我獎勵讓我消化;云山道之外和我實力相仿的高手還有不少,若他們知道你們的存在很可能會將你們捕獲作為奴隸;事勿做絕,絕則無路”。
落款“真炎元”。
這封信是一封“請求坐下來談判的信”,送出的時機大致是唐門與云山道世家無法抵抗野蠻人的時候。
寫完三封信,李元便準備嘗試融合“火”了。
他好好睡了一覺,然后又靜坐了一日一夜,待到諸神無念、心如止水之時,這才懷揣白蛇刀走入了黑市鬼域之外。
天雷附體,雷光熠熠。
李元的肌膚被刺的一片亮白。
而這亮白之中,卻有一點紅刺目無比。
李元滴落數滴血。
血彈入早已準備好的玉匣里。
閻玉看了看,道:“陽氣很足,是四品的血。”
李元收了天雷,安靜坐著。
他等了三天三夜,在確定四品血并沒有隨著他的“退化”而“退化”后,他這才坐回了黑市鬼域中。
大口大口地吸氣,以將那肺部的火向心臟移去。
這火很是玄妙,從肺部滲出。
李元悶哼一聲,然后繼續吸著陰氣,以讓火能夠抵達心臟的位置。
他只覺肚子里好像藏了把燒的滾熱的刀子,每一次移動都格外艱難。
即便在深冬的黑市鬼域,他依然滿頭大汗,汗霧蒸騰。
終于,過了不知多久,火抵達了心臟之處。
李元身子一瞬間繃緊,手指腳趾全都猛烈張開。
他仰起頭,挺直脖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
隨著他的嘶吼,一口火焰從他口中噴出。
緊接著,他七竅流火,火焰又開始互相勾連。
好似火紅而不安的蛇在游來竄去。
“啊”
“哈”
“啊哈,啊哈”
李元抬手抓起青蛇刀,驟然沖向黑市鬼域之外。
只是,他才沖了一下,肩膀就被人扒住了。
青衣閻娘子將慘白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手與肩膀交界之處傳來“燒烤”般的哧哧聲,伴隨著帶有尸臭味的白煙在冒出。
李元轉身,嘶聲道:“閻姐,我沒事。”
閻玉這才放開手。
李元沖出鬼域,奔入大雪的荒山。
抬刀,揮刀。
靜海之刀,猛烈爆發。
萬千大山里好似闖入了一頭恐怖的怪獸,
這怪獸只是奔跑,就引起了雪崩;
這怪獸左啃一口,啃出了數十丈的缺口,右啃一口,又是一座山尖化作齏粉,紛紛揚揚飄在雪里。
火入心臟,心臟泵血,那便是每一絲血都開始帶上火 這是血與火的真正融合。
少年驟然停下身子,而他周身的毛孔里驟然射出血箭,浮出火焰 而他揮出的青蛇刀上,自然而然也帶上了火焰。
白蛇天雷附體,少年周身火光雷光交織一片,他隨著自身的自覺,拼命地揮動著力量,以使得自己身子適應融合火后的情景,也期待著火能夠在他眼前形成技能。
不知過了多久,周邊山域已經化成了個凡人根本無法進入的巖石廢墟,所有路道全部被封.
李元以刀為拐,全身是火地回到了黑市鬼域,但他卻沒有進入黑市鬼域,而只是背靠著黑市鬼域的邊界。
青衣閻娘子默默站在他身后。
“酒。”李元道了聲。
閻娘子將鬼域窖藏的雪醅釀、春夢釀取來,又推出鬼域。
李元飲了一口,又驟然噴出,這一嘭,卻宛如火龍吐焰,在他面前構建成了一個長逾十多丈的錐形火焰。
火焰星星點點,漫天都是,交織著風雪,蔚為壯觀。
“閻姐,這.火很純,我.要在鬼域外消化。”
嘶啞的聲音響起。
“如果.如果你.看我不行了,就拉我.進鬼域,給我滅火。
但.如果我.能挺住,你就讓我自己承受。”
李元咬著牙。
“好。”
閻玉應了句,鼓勵道,“你能行的。”
然后又道:“如果不行,還有我在。”
“哈哈哈。”
李元仰天大笑。
然后盤膝而坐,青蛇白蛇雙刀插在左右兩側的凍土中。
他安靜地呼吸著,火焰將他身上的衣褲燒去,又在七竅和毛孔里似群蛇亂舞。
時間過了許久許久 轉瞬便過了兩個月。
此時。
云山道,邊城。
城門被輕易地砸開。
緊接著,兩個穿著獸皮的白膚男人一人掰斷了一邊城門,就這么扛著,往城里走去。
而其后,又有個扛著巨斧、滿臉橫肉的男人走出,嘶吼道:“從今往后,你們都是屬于我的!!”
話音落下,一隊隊士兵,還有持劍持刀之人沖來,試圖包圍入侵者。
可看到那兩個扛著城門的怪物,都被駭地面色蒼白。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有個士兵里領頭地顫聲問著。
那巨斧男人道:“望火氏族,你們今后的主人!
快快快,能打的,不服的,想反抗的,趕緊過來!
我在這兒等你們!”
許久后.
巨斧男人周身倒著一個個慘死的人,有的穿著鎧甲,有的顯然是江湖中人。
這些人在巨斧男人面前根本走不過一個回合,便被統統秒殺。
血流了一地,殘骸斷臂還有被打爆的頭顱入目皆是。
巨斧男人興趣缺缺,一副根本沒有打過癮的模樣。
他舉起斧子,他身后又上百個同樣裹著獸皮的男男女女走出。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個塔樓上射來一道寒光。
寒光撲面,瞬間到了巨斧男人面前,擊中了他的臉,卻又彈開 那是一支軍用弩箭的箭矢。
可這樣的箭矢打在巨斧男人臉上,卻就想一根茅草落過來似的。
巨斧男人摸了摸臉,還是興致缺缺。
他抬目看向那塔樓。
樓身堅固,似乎.可以被打一下。
“吼!!”
一聲咆哮,巨斧男人猛然舉起巨斧,身子化作旋風般“嗚嗚”地刮向塔樓。
在邊城士兵和俠客震驚的目光里,塔樓被那旋風給攔腰折斷,直接砸飛了。
巨斧男人又一踏大地,在大地震動之間驟然飛起,飛到半空將塔樓中藏著的一名黑甲將軍砍爆。
待落地,又是一蓬鮮血。
“哈哈哈哈!”
巨斧男人這才開心了點,然后看著身后族人吼道:
“這座城是我們的了!
今日狂歡!!
無論是糧食還是美人,再或者金錢。
誰先搶到便是誰的!”
“多謝族長!”那些男女一窩蜂沖入了這座邊城,開始到處肆虐。
這些野蠻人早就準備好了麻袋和麻繩,一會兒看中的東西便丟麻袋扛著,看中的人則直接捆上,只要捆上揪在手里那便是他的私有物了。
不一會兒,城中就傳來各種聲音,有女人的尖叫,有男人的慘叫。
這般的場景在各處發生 九焱之中,有六族出征,基本都是族長領著一百多個族人出征,而其余三族留守。
這出征的六族分別是:銅戎,血方,真炎,白鹿,紅晶,望火。
其中,這望火氏族已經是最弱的一族了。
可即便是最弱的,卻也還是所向披靡。
一百多個族人,便是一百多個六品,再加上族長通常是五品,這在云山道這般貧瘠的地方,根本不用打,完全就是碾壓。
半個月后。
有野蠻人攻占了真炎雪所在的城鎮,并來到了山上,發現了小屋。
“嗯?這山上小屋里住著的女人好像是我們的同族啊”
“喂,你是哪個族的?”
有野蠻人問。
真炎雪道:“真炎。”
那野蠻人道:“這里是我們紅晶一族的地盤了,你,去你們的地方。”
真炎雪喊道:“我不去,我哪兒都不去,我在等人。”
那幾個野蠻人沒辦法,九焱氏族在外出之時曾經定了盟約:氏族之間絕對不許內訌。
他們無奈將這里的情況報給了紅晶族長。
紅晶族長又派人找了真炎氏族那邊,而真炎氏族一聽就知道是真炎雪,立刻來了人以打探李元的消息。
在知道李元突然離去,卻要求真炎雪等兩年后,這些真炎氏族的人紛紛開始勸說真炎雪。
“別等了,他應該已經死了。
他受了神靈的懲罰,神靈要他焚火而亡。
你等了也是白等。”
但真炎雪卻無動于衷,她哪兒都不去,就默默地守在這破敗的小石屋前,等著良人歸來那一刻。
一個月后.
黑市鬼域之前,李元已是坐了許久。
他不食不飲,卻還存在生命跡象。
火焰點燃了他身子的每一處,卻未曾將他的身子燒盡,而是一種一直存續的狀態,就好像是真炎氏族的火一般.
火在燒著,根本不需要什么燃燒物,也不曾燃燒什么。
可若是將食物放在上面烘烤,食物會很快就燒熟;將鋼鐵放在其上鍛燒,鋼鐵也會很快成為鐵水 李元身上的火,也與這類似。
不僅如此,這些火構成了一個卵狀,將李元包裹其中,好似在孕育著什么。
這讓一旁看著的閻娘子稍稍放下心來。
但她還在繼續觀察著,一刻不停地觀察著,若是李元不對,她就會將李元拉入鬼域,以陰氣給他滅火。
只不過,此時李元身上的陽氣越發濃郁,甚至濃郁到了讓她感到威脅的地步。
閻娘子可以確定,如果只是鳳兒,小販鬼或者是冰棺鬼單獨面對此時的李元,怕是根本沒辦法討到便宜。
真要打起來,李元是可以把這些單鬼給鎮壓的。
不過,這需要李元成功融合火。
就在這時,不遠處出現了身影。
小琞和一個傀儡走了回來。
她有些不開心,這不開心的表情便都掛在了她臉上。
閻娘子奇道:“發生什么事了?”
小琞一屁股坐在黑市鬼域的石頭上,道:“年姐姐讓我回來的,她這段時間不許我去唐門了。”
“是有人從西入侵了么?”閻娘子道。
小琞詫異道:“娘,你怎么知道的?”
閻娘子取出一封信,遞給小琞,道:“去送給你年姐姐。”
小琞嘻嘻一笑,道:“好嘞,娘,你讓我去送信,年姐姐就沒辦法趕我走了。”
說著,她取了信放懷里,可又擔心地看了一眼正在燃燒的李元,問:“爹”
閻玉笑道:“他沒事,只是正常修煉,你去忙你的。”
小琞眨巴著眼。
在她眼里,父母都很強大。
那.她還是聽話比較好。
于是,她又跑開了。
那傀儡跟著她跑。
她頭發一甩,甩出漫天烏鴉。
烏鴉化作黑云,馱載著她飛了起來。
閻玉在后喊著:“別用烏鴉!別讓人發現!”
小琞喊道:“飛過這座山頭就不用啦!”
閻玉目送她遠去,又收回視線,眸中露出擔憂之色。
她看了眼李元,喃喃道:“你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六月。
云山道的冰雪早已解凍。
野蠻人也徹底探明了這里的水深。
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所向披靡了。
原本還是族長小心地帶著百名族人攻城,現在是十幾個野蠻人搭伙就能去攻城了,只要不被消耗掉力氣,他們就是無敵的。
然而,他們也開始遭遇一些古怪的攻擊————毒素,機關,暗器,傀儡.
這些東西給他們帶來些傷亡。
但傷亡不大。
前線的勝利,讓依然在永夜凍土里的野蠻人坐不下去了。
又一批野蠻人沖了出去。
隨后,野蠻人們察覺到了威脅所在是一個叫“唐門”的勢力。
而慢慢的,他們也知道這“唐門”的總部就在隴宛城。
數百野蠻人對這總部發動圍攻,直接沖入城中,俘虜了一大堆唐門弟子,然后他們發現了美酒,便飲酒慶祝。
然而,毫無預兆的,毒素爆發了。
這些酒水里的每一滴都有著毒素。
而一個個傀儡和唐門弟子突然冒出,在城外巡視,盡可能地斬殺想要逃出的野蠻人。
紅衣的唐老太太在孤崖之上,遠遠眺望戰況。
這些毒素是她利用焚心花和腐魂草調配出來的。
焚心花,可以讓六品五品喝醉,其效果能過麻痹六品,使其喪失肢體平衡。
腐魂草,則是極其昂貴,且能毒殺六品的毒草,這是唐年通過與一些商會的交易獲得的,但這種草卻也不是見血封喉,而需要持續一段時間,才會死亡。
否則六品一旦發現不對,是可以靠著自身力量去抵御這腐魂草的。
可是,焚心花和腐魂草搭在一起,卻成了絕配。
這一戰,野蠻人死了足足一百二十六人,可謂是空前的慘敗。
剩下的野蠻人,在唐門,世家,傀儡的沖殺下,被趕出了隴宛城。
而唐年始終沒有出現在前線,只是在安全地點運籌帷幄。
野蠻人的弱點,她知道的很清楚:肌肉發達,頭腦簡單.還沒有見識過人心的險惡。
她從懷里抽出李元那封信,又默默放了回去。
這種入侵,她自己就能解決。
不需要老爹的信。
唐老太太嘴角帶著冰冷而令弟子驚駭的弧度,喃喃著:“是時候讓你們見見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了。”
隨后,他看向身側的弟子,問:“是什么?”
“啟稟老師,是肌肉。”唐玲一本正經地道。
唐老太太一襲紅衣,媚笑起來,然后單指托起唐玲的下巴,笑道:“小玲子,世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人心。”
說著,她拍了拍手,很快.一個滿臉驚容的女子被牽了過來。
這女子乃是云山道的大賊,害了不知多少家人,但她來無影去無蹤,很難被抓到。
可事實上她的身份卻是個行骸。
唐年和龐元花有聯系,而鬼街又是被閻玉制霸的,自然能找到她。
她從傀儡上跳下,給這女子化著妝,讓她慢慢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然后又割了她舌頭,刺聾了她耳朵,再笑瞇瞇道:“你說.要是我們有人在這時候投誠,帶著這位唐老太太去找野蠻人,他們會不會把你當朋友?到時候,我們是不是又可以下毒了呢?”
唐玲起身,抱拳,恭敬道:“老師,我愿前往。”
唐年安靜看著她,收斂笑容,然后道:“活著回來,你就是下一任唐門門主。”
野蠻人被各種坑,坑到懷疑人生,死亡總計人數也達到了足足四百多人。
之所以是四百而沒有更多,是因為能毒殺六品的毒素.用光了。
四百多人對野蠻人雖是慘重,但還能接受。
月底,野蠻人反擊,在一個叫“巨馬谷”的地方和唐門、世家爆發了大戰。
唐門,世家.敗。
九月初.
秋日早至。
漫天枯葉里。
唐老太太終于松了口,將懷里的信送去了野蠻人陣營。
然而,送信的人直接被剝了皮挑在了高處。
至于信里的內容,野蠻人自然也不答應了。
九月末.
云山道一片混亂。
而就在這時,足足坐了近十個月的李元,好似是度過了“胎中十月”一般,緩緩睜開了眼,而卵狀的火則如潮水般席卷回他體內,使得他軀體呈出一種無暇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