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琞和年年都在云山道,你過去了,能照顧上她們,我也能放心。”
“嗯。”
紅衣閻娘子冷冷應了聲。
黑白剪影般的扭曲鬼市景里,女鬼血色裙裾微微蕩漾,顯出凡人不得見的靈異風情,她慘白的五指抓著冰棺,凝視半晌,好似在透過這冰棺觀察另一邊的惡鬼。
“噫?”她語調里帶上了幾分疑惑。
“怎么了,這鬼不對勁么?”李元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變化,于是道,“若是不對勁,我們就不試這個,一切以穩為主。”
紅衣閻娘子搖了搖頭,平靜道:“我能吃掉它。”
說罷,她轉過身,道了句,“相公先走。”
李元不再多言。
他微默數秒,娘子還是這么細心,不會把“一旦開始融合,你就走不了”這種話放到明面說,這是顧他面子,隨時隨地都顧著。
他抬頭,百語千言化作一句話:“云山道見。”
紅衣閻娘子眨了眨冰冷的、毫無笑意的眼睛,算是過往俏皮的回光返照,又或是一種表達情緒的方式。
“云山道見。”
冰冷的聲音里,李元卻聽出了暖意。
他拉了拉千里一線,穿過陰冷森然的隧道,回到了王鶴然旁邊。
場景變幻,空氣里彌漫這酒樓特有的酒味,還有密室空氣凝滯的冷意。
“主人。”
王鶴然道。
李元從懷里取了三塊銅制吊牌交給他,然后道,“過幾日,你帶人出發去云山道,與唐年碰頭。”
“是!主人!”王鶴然恭敬道,“只是如今到了雪天,云山道的路極其難行,想要見到大小姐,運氣好也要兩個月左右,運氣不好怕是要等到來年開春雪化。”
“沒關系,慢慢走,不要急,不要出事到了之后,便暫時留在唐年身邊聽候差遣,后續的我自會通知。”李元道。
“是。”
王鶴然應了聲。
李元又吩咐了些細節。
當王鶴然抵達云山道時,他便也能抵達了。
想到此時閻玉或許已經開始了融合云山道的冰棺鬼,他有些沉默地拾階而上,離開密道,換了那在外的“假李元”,繼而抓著酒壇靜靜看了數秒,眸中若有所思,隨后拍開封泥,連續猛灌數壇。
直到灌的酒水從嘴角滑落,濕了衣領,衣衫,他才將酒壇丟下,道了句:“還是熟悉的家鄉味兒啊.哈哈”
如此說著,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樓,叫了輛馬車,喊道:“去三重門。”
車夫認得他,應了聲:“好勒,李師,只是.這三重門小人可進不去啊。”
李元哈哈笑道:“有我的臉在,到時候拉開給他們看看。”
車夫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舒服地舒展長腿,靠在馬車的長椅上。
而保護者,又或者監視者們,這也緩緩跟隨而退,并未發現他的異常。
“相公怎么喝這么多酒,是不是水香哪兒做的不好,才讓相公感到煩惱對不起,對不起.”
嬌小的女人攙扶著李元,一邊道歉一邊服侍他上榻,然后又為他褪衣褪褲。
過了會兒,李元似是恢復過來了,他從塌上坐直起來,看著景水香道:“只是有些思念家鄉了。”
“我記得相公的家鄉是山寶縣。”
“是啊。可惜為蓮賊所占。”
“那相公若想借酒消愁,可以喝城中那能醉五品的百花釀呀”
李元往后仰倒,雙手攤開在被褥上,用一種帶笑卻又復雜的聲調感嘆道:“百花釀雖好,卻猶憶家鄉的雪醅釀。”
“所以,今日相公喝的是雪醅釀?”
“是。”
“對不起”
“又怎么了?”
“是水香沒有能給相公想要的幸福,所以相公才會憂愁.”
空氣頓時安靜下來,良久,李元道了聲:“睡覺。”
景水香吹滅燭火,黑暗里傳來窸窸窣窣地褪衣聲。
次日。
景水香一早便起床,為李元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待到午間,一輛牛車載滿雪醅釀,從城外盯著風雪,響著鈴鐺,緩緩而來,入了三重門后,又停在了景家門前。
隨后又有仆人,將牛車上的酒壇一壇壇搬下。
景家一位管事尋到了李元,道:“李師,老爺讓我給您送來五十壇雪醅釀。”
旋即,他想想起了什么,“哦”了聲,從懷里取出一個玉質匣子,雙手遞上道,“這里面裝了兩百朵焚心花。
焚心花,又叫烈酒花,對常人來說是毒藥,但對六品以上武者來說卻是醉人之物,以此釀酒,或是浸入凡酒,可使得酒水更烈數倍不止。
李師或可一壇酒水里置入一朵烈酒花,當可效果更佳.”
“景家主有心了。”李元道。
管事笑道:“家主對您稱贊備至,常說您合該是景家女婿。”
說罷,他又恭敬地鞠躬行禮,繼而退去。
李元有些無語。
不過,誠然,相比起好戰派的姑系,他確實更偏向景系多點。
人去后,他拍開一壇封泥,又取了一朵烈酒花投入其中。
干癟的白花受了酒水浸泡,好似活了過來,而香隨酒味,越發濃郁。
一個時辰后,這種濃郁已是近乎實質。
李元飲了一口,果如普通人飲烈酒般,上頭的很。
景水香見他喝酒,面帶擔憂地靠了過來。
李元取出長笛,看看四周,一拎酒壇,輕盈地上了屋頂。
屋脊琉璃瓦,正在冬日暖陽下反耀著粼粼之光。
視線開闊,心情也會隨之開闊。
李元飲酒半壇,醉醺醺地將長笛湊到唇邊,吹起一首《長相思》。
這是這個世界原有的笛譜,表達的是一種淡淡的思鄉之情 悠揚哀婉的樂聲,傳遞出去,遠到整個景家的人都可以聽到。
景水香默默坐在他身邊。
李元一曲吹罷,看著身側的娘子,醉著笑道:“香王,當初還是你教我吹笛子的.”
景水香聽到“香王”這個稱號,愣了下,但她卻只是道:“相公,你喝醉了。”
李元見她依然不曾說“香王”的事,也不肯提起她為何如其卑微,便點點頭,掃了一眼她身側的“800(950)850(1000)”,笑著應了聲:“嗯,醉了。”
他把頭枕在景水香膝蓋上,慢慢地入了睡。
對于自家這位娘子,他已經有些一點小小的猜測。
而此時的景水香則正低頭,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李元,但是這神色卻開始逐漸顯得不那么卑微如泥,似是有一種已然近乎痊愈的意味 “一年零十六天了”她輕聲道。
李元閉著眼道:“是啊。”
數日后。
李元因為身份特殊,與神木殿眾高層相熟,再加上數次出勤,和停駐了數年時間,而水到渠成地開啟了新的“權限”。
他擁有了去神木殿信息庫翻閱的資格。
這信息庫里存放著神木殿不少的資料,雖然不是最核心的秘密,但卻也只允許極少數人進來參閱,而這些人里便是連閻牧這般的內門弟子都不包括,而陰妃娘娘雖是崔家族人,卻也無法來到此處。
可李元卻被允許走入這木藤編成的空中樓閣。
樓很大,有種童話世界里“入云蔓藤”的氣息。
虬結的老根在底層纏繞盤旋,根根皆有象腿粗細,半懸的氣根垂天而下,而浮空于百米高的滕屋則以天穹為背景,而顯出幾分壯闊。
沒有樓梯,要上樓,只能運用身法。
但對有資格上樓的人來說,這根本是無所謂的事。
李元飄然入了一座木樓。
而這,是他留在神木殿的另一個原因。
這個世界什么重要?
若要李元回答,其中一項必然是信息。
他原本在山寶縣時,絞盡腦汁想要了解這個世界,但怎么都只能了解只鱗片爪,而且不到某個層次便無法了解,現在他有了機會。
他可以搬去云山道,但在去那貧瘠之地前,他必須盡可能多地了解這個世界。
至于閻玉,他剛開始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因為他和閻玉之間有一種特殊的聯系,那就是每日固定增加的點數。
只要點數還在增加,那么.閻玉就沒有出事。
“李師想看些什么?”
蒼老卻和善的聲音傳來。
李元瞥頭,卻見一個白發老者站在藤樓入口。
這是此間的看樓人。
而這看樓人身側飄著“45(815)300(845)”這樣的字樣。
顯然,這就是個看樓人,而不是什么“隱藏高手”、“掃地僧”之類的角色。
“木老,我來看看鑄兵方面的信息。”
李元來前便已知道這看樓人乃是木家一位無望突破五品,而壽元大限將至的老者,此時看著信息確實氣血衰敗之狀。
明明曾經是六品中的強者,但如今平常只剩下九品的力量,在爆發后也才堪堪有七品之力,實是耄耋遲暮,將死之人。
李元給了個尊稱,然后又胡謅了個“符合自己邏輯的目的”。
“鑄兵啊”
被稱呼為木老的看樓人想了想道,“藤閣三樓,有李師想看的信息。只不過,這些信息怕不是還沒有李師知道的多呢.”
“木老客氣了,我李元有什么本事?
只是運氣好,學了門手藝罷了。
可這手藝,實在只能算勉強合格。
說起來,我只是個臭打鐵的。”
李元苦笑一聲,他的性格偏穩,靈器鑄造的成功率極高,但卻都不上不下,根本無法和共師,祝師他們的比。
那兩位都是平日不動手,或是極少動手,至于七品兵器都不愿去做,以免破壞了手感。
李元之前為了斂財,不知道鑄了多少七品兵器。
當然,這些財產也已經順利地運到了云山道,成了那邊建立強大實力的經濟根基。
可有所得,必有所失。
李元秘密得到了大量的金錢,又通過靈器的大量鑄造,在神木殿混的如魚得水,上上下下皆一團和氣,甚至提起他都沒幾個人會嘲諷,會說壞話可他也因此暫時失去了鑄造更強靈器的機會。
或許是神木殿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才讓他暫時別鍛造靈器,養一養手感。
看樓人笑道:“李師若只是個臭打鐵的,我也就是個臭看門的了。”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
看樓人對李元好感度“蹭蹭”上漲,便隨著李元去看東西了。
李元拾階而上,先是去看鑄兵類的書。
之后在數日后,他才開始看他真正想看的東西。
他想看什么?
一,這個世界的力量,由此他也能去推動他自身的境界和功法。
二,天下輿圖,各國勢力。
三,大周輿圖,各道勢力。
四,有關天下大事的記載。
由此,他能趨吉避兇,安身立命。
眼見這里已經混熟了,他便故作隨意翻閱地看起其他書來。
他一本本隨意翻閱,每本都看幾乎相同的時間,便好似閑來無聊,隨意翻翻。
而在翻到一本叫《晴山筆談》的書冊時,他瞳孔稍稍凝了凝。
這是一本不知哪個高手書寫的類似日記般的“修煉心得”,而能夠放在這里,也足以證明此書的不凡。
他目光掃過六品境界之時的修煉心得。
“力量如兵器,便是再強的兵器,若沒有操兵之人,又談何使用?
于吾輩而言,影血便是力量,而我才是操縱之人。
可影血成沙,生命質變,我.又豈能時凡夫俗子的我?”
“當我進入意境,原本遲鈍的血沙好似尋到了方向,開始自動運轉,這一剎那,我感到了強大的力量。
可是,當我退去意境,影血又變得遲鈍起來.”
“我發現了,這種意境只需感受到即可,而無需與性格一致,只要在動用力量時記得那一瞬間的觀想即可。”
“隨著力量的提升和圓滿,我越發感到自身意境的殘缺,直到我看到了師弟和師妹,我才若有所悟。
他們與我同門,卻修行著不同的功法.”
“師父終于對我們坦白了。
驅使力量的,是我們進入意境的那一剎那。
而這,便是念種。
由觀想,得念種。
祖箓,也不過是念種最完美的圖形表達。
但是,我們的念種都是殘缺的。”
“我與師弟,師妹,皆已圓滿。
我們開始決斗,廝殺。
在這生死搏殺里,我們熟悉彼此,了解彼此,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彼此模仿。
當我戰勝他們的那一刻,我隱約感到自身不再殘缺。
我只覺身心寧靜,一個真正的我,正在我心臟處孕育。
這一刻,我入了五品。”
“我開始擔心師弟,師妹。
但師父說,他們只是受了傷,修養數月便可恢復。
可真的是如此么?
我產生了好奇。”
“經過我的觀察,我發現師弟確是半年便恢復了,他的精神重新變得飽滿,意志似乎又重新尋回,他似乎又開始準備下一次的五品晉升。
而師妹,卻是實力大減,精神萎靡,足足花費了一年的時間才恢復。
我對傷勢產生了更大的好奇,這也許有助于我理解我所掌握的力量。
于是,我開始了研究。”
為什么會被撕掉?
李元想了想,能來這里觀看信息的除了神木殿殿主,長老,部分親傳弟子之外,還有部分內門弟子,而無論親傳弟子還是內門弟子,他們都必須入門年限偏長才可以。
入門年限偏長的內門弟子,大多是已經到了晉升五品的層次。
而神木殿似乎并不想讓弟子知道“傷勢”的詳細內容,而只讓他們明白“傷好了可以恢復,至于怎么恢復,需要問族中高層”。
李元略作思索。
這也許更偏向“信息卡口”,而非“陰謀論”,畢竟神木殿這么大一個勢力,在本身的修煉上玩弄陰謀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
若真有陰謀,神木殿是怎么成長到這般大勢力的?
‘景水香,香王,那位入門二十多年、名叫向海樓的六品內門弟子卻說一直努力就是為了擊敗她’
‘晉升五品的失敗者,需要時間療傷,而這傷勢有輕有重,不僅包含力量,還包含精神.’
‘雖然沒撕掉了一頁紙,但我卻可以合理地推測,若是重大受傷者,除了精神萎靡之外,還可能產生精神病。’
‘仔細想想,我家娘子這種過分卑微的行為,或許是在使用特殊的刺激性療法,治療她的疾病而順帶,她也把自己給嫁了’
李元略一沉吟,便推出了一個頗為符合邏輯的結論。
‘只是.這治療方式也太過香顏了吧。’
‘也不知道是她挑的我,還是景家為她挑的。’
‘算了,反正我不虧。’
李元暗自感慨:果然,這個世界并不存在太多的陰謀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想害你”.
旋即,他又陷入了思索。
這些筆跡毫無疑問都是從一個“修煉者”的角度來說的,而非是一個“創造者”。
更離譜的是,入六品必得念種,必有祖箓 而他自己都沒祖箓,那些修煉了他功法的人若是突破了六品,也不知會如何。
旋即,他又快速翻閱。
而這本《晴山筆談》后續還記載著有關五品的信息,李元默默記下,留待到了五品時再說。
隨后的日子里,他又看了天下輿圖,大周輿圖。
頓時間,他的世界觀被打開了。
這個世界并沒有什么南北對抗,也不存在類似“匈奴”、“南蠻”之類的南北強大勢力,大周有些像是個孤零零的大國。
除了大周,便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小部落,或者統一于門派的勢力了。
這讓李元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克蘇魯類名著的一句話:
我們生活在一個名為無知的平靜小島上,被無窮無盡的黑色海洋包圍,而我們本就不該揚帆遠航。
但似乎又不像,畢竟鬼怪都已經在這大周冒出來了,而邊邊角角的地方似乎也是存在鬼域和肉田的。
甚至,李元通過閻娘子還知道,有些地方的鬼域已經“窮”到連個人都殺不了,因為那鬼域附近根本就沒人能殺所以,那些鬼已經不得不去鳳兒開的黑店里買人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越是荒無人煙的地方,鬼域就越是弱小,畢竟連生命都吞噬不了,這鬼域如何發展?
當然,這只是李元的猜測。
而大周周邊,也是地形分明。
往南是妖獸橫行的落日雨原,往東是神秘的東海,往北是一條漫長且從無人能走到盡頭的曠野,往西是貧瘠且越發寒冷的雪域 這個世界沒有南極和北極,若說有,那便是西極.
他隨手取出一本《四方游記》。
游記里對西極只有短短的描述:西方極寒世界,大雪終年,無有白晝,漸行遠而力竭,不得已而歸,而前路尚遠,卻不知通向何處。
他再取出一本《冰河緣記》。
這本書的作者在開頭就表明了身份,他是個六品圓滿,但卻突破無望的神木殿弟子,出于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他轉而將余生投入了探索之中。
而創作的年份,則是三百六十多年前,那個時候中原的鬼域還沒那么多,世界也沒那么危險。
這《冰河緣記》,就是他記錄自身在西邊的一次神奇經歷。
大體內容是:這名六品武者西行,無意墜入冰河,醒來卻發現周圍有光,還有人,那些人的語言和大周語言類似,卻有些拗口。
這名六品武者和那些人聊起外面的大周,那些人卻似乎根本不知道外面還有這樣的國度。
隨著六品武者在這里的久住,他大概知道這是個千余人的小部落。
而他也被小部落的一位姑娘看上了,被要求留下。
這名六品武者便和那姑娘好了,然后誕下了子嗣。
他把這個部落稱為冰族。
他又描寫了一些在冰族的見聞。
冰族之人靠著“火”生活。
而那里的“火”和武者認知的火很不同,是一種不知為何從不熄滅的火焰,這火焰提供著溫暖,也給了那些部落之人以生存的可能。
據說,火有不少,所以如這個部落般的冰族人還有許多。
至于他們的“遷徙”目的,則是為了“食物”。
冰族的食物來源非常有趣。
他們的食物靠“挖掘”。
凍土里有許許多多的動物、果子、以及各種在人間能找到的食物,他們挖出這些食物,再放到“火”上煮熟了,便可以吃了。
而據那武者描述,口味還不錯,只是想到這些食物也許被凍了數百數千年,他又覺得怪怪的。
令這位六品武者詫異的是,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這里會很強,但是在極寒的天氣里,他的“影血”好似被凍住了,根本無法發揮作用,而單論蠻力,他甚至還打不過和他相好的孩兒她娘。
李元饒有興趣地看著。
他看過“遷徙的游牧民族”,可第一次見到這種“遷徙的挖肉民族”.
在小小的凍土上挖呀挖呀挖,挖出食物,再用火烤著吃。
這種感覺是很神奇的。
‘到底是大勢力,底蘊就是豐厚,這種宗門先人積累下來的資源和信息,是極其難得的’
李元繼續往后翻頁。
那位六品武者又描述了冰族人的文化。
這是喪葬文化。
無論冰族人怎么遷徙,在他們眼中有一座神圣的“不朽墓地”。
這座“不朽墓地”倒是沒什么神靈,怪物,只是足夠冷,冷到能夠將靈魂都凍結。
冰族人會在某個時間,選擇去往那個“不朽墓地”,在那個墓地,他們會敞開身子,用舒服的姿勢讓自己凍僵。
然后,據說這么一來,靈魂,肉體就都可以被完好地保存,而不會毀滅。
根據冰族人的預言,當“陽光重臨永夜凍土”時,他們會被喚醒,在未來世界獲得新生。
外來的六品武者顯然無法接受這種文化。
而且,時間久了,他也無法忍受那般冰天雪地、沒有陽光的日子。
他要帶那姑娘離開。
但卻被拒絕了。
這名六品武者無法用強,因為灼熱的影血在這般的地方好似被“凍住了”,根本無法發揮作用。
六品武者不愿待下去,反復說著離開的事。
終于,冰族人同意,但是.他只能自己離開,卻無法帶走他的妻子與孩子。
而且作為懲罰,他不可能擁有離開的地圖。
可他的妻子幫助了他,將他悄悄帶到了一個出口,讓他別回頭一直往前走。
他走了七天七夜,這才走出去,回到了大周。
到了大周后,他把這事稟報了神木殿,神木殿派人隨他去找,但卻怎么也找不到,神木殿覺得也不涉及資源和功法,所以便只留了個檔就不管了。
而這名六品武者在大周重新娶了婆娘,過上了新的生活。
這本《冰河緣記》便是他后來寫成的,只是信者極少,都當他是胡編亂造的,甚至他重新娶的婆娘都不信他。
這些信息在書末寫著,而這六品武者老年時甚至連自己都對這段經歷產生了懷疑.
到底是真實經歷,還是只是夢境?
死前,他將自己寫下的手稿交給了神木殿,以幫“他的后裔”獲得更多的資源和爭取一個總部的名額。
而這本《冰河緣記》能夠出現在這里,便代表了神木殿一定程度上對它的認可,又或者說是覺得它確實具備參考價值。
李元看罷,放下書,他側目看了眼天色。
又已是暮色了 他搓著手,離開了藤閣。
一時間,他對云山道又多了點向往。
那似是一片真正的遠離大周糾紛之地,而且似乎也不是絕對不存在人的禁地。
等他到了那邊,可以安排人去探索冰族。
同時,他也會盡可能地幫助閻娘子融合更多鬼域,讓她更強。
閻娘子強了,周邊肉田的層次也會提升。
而他最理想的目標是將閻娘子的鬼域藏在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讓肉田也生在冰天雪地里.
到時候,無論大周怎么亂,他都可以穩坐邊域,建立一個世外桃源。
往西開辟,以增加“隱藏避世”的縱深層次。
幫閻玉融合更多鬼域,以使得自身的資源不缺。
這就是他的計劃。
“李師!李師!!”
李元才下到藤閣下,便看到又弟子遠遠跑來,在見到李元后,又恭敬抱拳道,“李師,殿主找您,好像有急事。”
殿主?
李元神色動了動,道:“那我們趕緊走。”
那弟子在前帶路,李元緊隨其后。
很快,兩人來到了白竹吊鐘樓附近的一個明堂里。
堂中,一名穿著花衣裳的男子正癱坐在大椅上。
這男子衣扣微開,坦胸露腹,顯出內里強壯的肌肉,而面部皮肉則是細膩的如女人一般.
男子就這么大大咧咧,頗有幾分痞氣地坐在堂中,只不過雙目卻因為過度疲憊而血絲密布,在見到李元來到后,這雙眼睛終于亮一亮,仔細打量著他。
帶路的弟子對著這花衣裳的男子恭敬道:“共師。”
李元沒見過共師。
因為自他來神木殿三重門后,共師一直在外和祝師斗法,現在不知怎么回來了。
他也急忙行禮,面帶恭謙,禮貌地道了聲:“共師。”
傳聞是傳聞,上一代的仇是上一代的,他不會自動腦補,直接將共師當做仇人。
共師也不說話,就這么打量著他,忽道:“是我讓殿主傳你來的,但要見你的人是我。”
李元好奇道:“不知共師有何吩咐?”
共師嘿然道:“聊聊鑄兵的事,把祝斑傳給你的聞天告訴我。”
李元“哦”了聲,然后張嘴就開始說。
這果斷的態度讓共師愣了下。
有沒有搞錯?
他是用一種頗為囂張、霸道、欺負小孩的態度在說。
而這李元就直接說了?
“你你這就說了?”
“鑄兵師有恩怨,但鑄兵術卻沒有。”李元用平靜的聲音給予回應,他眼中閃爍著一種癡迷,一種只有共師才看得明白的癡迷。
共師愣了半晌。
這句話似乎讓他大為觸動.
數息后,共師回過神來,他不耐煩地揮手斥退了門前的弟子,繼而關上大門,和李元暢談起來。
在李元將聞天侃侃說來后,共師居然忍不住也開始聊他的量地秘術。
之前的祝師雖然也在神木殿周邊,但卻與共師老死不相往來,平日里根本沒有交集,更談不上交流。
現在,這兩名鑄兵師竟然聊到一起去了,越聊越開心。
甚至天色已晚都不肯散。
共師叫了弟子將晚飯送過來吃。
李元叫了弟子去景家告訴娘子,說今晚不回來睡。
兩人秉燭夜談,然后又干脆吃了辟谷丹,去了附近的鑄兵殿開始討論,印證。
這一討論,便是半個月過去了。
李元是真的收益良多。
而共師也似是若有所悟。
一時間,原本可能會變成仇人的兩人竟有幾分相見恨晚之色。
眼見到了分別的時候,李元恭敬地行禮道了句:“多謝共師賜教。”
共師擺手,連聲道“談不上”,然后又問:“李元,你還缺老婆不?我后輩里肯定有漂亮的,我找個給你,我們也結個親家?”
李元神情嚴肅,正色道:“吾輩投身于鑄兵事業,女人只會拖延我揮錘的速度。”
共師笑道:“好好好!這是我心甘情愿地認輸了!
祝斑那小子,至少在挑女婿的眼力勁上比我強,我認輸!
改明兒,我再去前線,我會告訴他。哈哈哈!”
李元有些尷尬道:“還是別說吧,否則岳父知道我將他的秘法與你交流,怕不是要氣的吐血。”
共師道:“他不會那么小氣。
我們雖是敵人,可都在追求鑄造出真正的四品靈陣。
而且我與你交流,他豈不是也會和其他蓮教的鑄兵師交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