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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踏入洞天福地

  古廟無名,不知歲月。

  一柱幾快燃盡的香火,正插在那尊灰沉沉的神像前,溢著裊裊煙氣,升騰而起,盤旋不散。

  而除神像以外,廟內一角還供著一面巨大的石碑,色成青蒼,其質古拙,落著塵灰。

  寂然間,毫無動靜的古廟乍起異變。

  原本擱置一旁的石碑驀然溢出縷縷流光溢彩,于表面憑空匯聚,交融扭轉,蕩起層層波紋漣漪。

  驟然。

  “唔!”

  一聲低吟隨之響起。

  但見那漣漪之中,一道身影正從模糊轉為清晰,仿若由遠及近,踏足此間。

  直至布靴落地,塵埃溢散,古廟里已多出一道魁偉身影。

  “這便是所謂的洞天福地?飛升之后的世界?”

  陳拙舒展著手腳,見冉閔肉身無異,便順勢瞟了眼廟內,旋即踱步走向門口,打量著外面的天地山川,風云起落。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連他也覺驚奇。

  但見廟外群山萬刃,一眼掃量過去簡直難窺盡頭;視野之中,盡是一座座峭拔高山,奇險陡峰,林立于天地之間,高及數百丈,摩云接月,奇幻瑰麗。

  俯瞰往下,山腰皆被云霞霧氣所罩,深不見底。

  而他腳下所在陡峰,山體極細,如神劍聳立,不見山徑,飛鳥難渡,宛如一根直插云天的細竹,至陡至險。

  天穹之上,一輪皓白圓月當空,映照著每座峰頂上的孤廟。

  沒錯,這些陡峰奇山之上皆落著一座廟。

  “廟?”

  陳拙揚了揚眉,眼有亮色,雙肩未動,脖頸卻在徐徐后轉,若有所思的回望向那尊神像。

  神像蒙塵,然不知不覺,那縷縷煙氣竟已沒入了神像的鼻孔中。

  陳拙負手轉身,輕笑道:“有意思,竟然自比為神么?”

  話起話落,猶如覺察到生人,神像食指一顫,縷縷裂縫自食指蔓延全身,遂聽一道低沉冷酷的嗓音開口:“步入此間,如何不是神吶?”

  下一刻,神像體表外的石殼如塵飄散,露出了其中的本相。

  一個古服老者,端坐在神臺上,須發皆張,正直勾勾的盯著陳拙。

  那種眼神很是詭異,非是敵意,也不是殺意,而是貪婪,饑餓,還有一種喪失了人性,充滿獸性,宛如一頭餓了十天半月的餓狼猛的遇上一塊鮮肉。

  老者面相有異,凸額兜頷,黃眉赤須,雙眉濃入兩鬢,兩腮微微凹陷,臉色蠟黃,衣衫奇古,遠觀如虎踞龍盤,氣態非凡。

  望著陳拙那魁梧的體魄,充滿生機的血肉,老者幽幽道:“小子,如今人間是哪朝哪代?皇帝又姓甚名誰啊?之前有個魔門圣君的,說他已是到什么漢朝,你呢?”

  陳拙莞爾,看了眼角落的那面石碑,經此一事,石碑表面居然生出斑駁銹跡,變得灰蒙蒙的。

  “你是說蒼璩么?”他問。

  老者雙眼漸張,沉聲道:“你且報上名來?看看此間是否有伱先師長輩,親近相熟之人。”

  陳拙不以為然地道:“可是有什么區別?有又如何?沒有又該如何?”

  老者長身而起,身形瘦削,禿頂無發,邊走邊說:“若有,今日算你小子好命,逃得一死,若沒有,你可就要成了老夫增進功力的大補之物;不過就算是有,你也得留下幾斤血肉。”

  陳拙“哦”了一聲,奇道:“何至于此啊?”

  “嘿嘿嘿,”老者陰測測地一笑,“小輩,你初來乍到又懂個什么,不過,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若沒死,估計比我還要不堪。”

  他語速飛快,離陳拙越來越近,雙眼外鼓,好似已望眼欲穿,眼眶更是發紅,眼中竟冒著綠光。

  “能否說的明白些?”陳拙輕聲道。

  老者卻有不耐,眼底有些郁燥,啞聲道:“廢話真多,這所謂的上界,早就成了煉獄,一個個都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若想不被吃,只能吃別人來增進修為…而且,我已經有幾百年,沒嘗過肉的滋味了…嗬嗬…”

  陳拙斂了臉上的笑,他眼中本就無笑意。

  看來此間如他所料,已有變故。

  他眸光微動,繼續追問道:“怎會啊?此間莫不是什么都沒有?”

  老者圍著陳拙不停打轉,眼神游走,癡癡望著,如在打量從哪兒下嘴合適,嘴里如是回道:“哈哈哈,你莫非把這兒當成了仙界?不妨告訴你,此間實乃囚籠,為昔年某人囚禁那些太古強橫異類、同族所用。什么飛升仙界,不過是妄言,是騙局,那是此間強者為了突破這困局,故意引我們上鉤的…你猜他們為什么這么做?”

  未等陳拙回應,老者湊近道:“在這片天地盡頭,也有扇門,都說那才是真正的仙門,打破了,便能躋身仙界。”

  陳拙悵然道:“所以,那些人為了突破這囚籠,就以后來者為食。”

  老者呲牙怪笑道:“不錯,不過,如今他們已瞧不上我們這些人了,也懶得動手,就像是群蟲互噬,等到養出最強大的,我們才有被吃的資格。”

  他說話間驀的張嘴,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已閃電般咬向陳拙脖頸。

  只是伸出的脖子突然被一只大手給攔住。

  老者低低一笑,閃身后撤一截,身法鬼魅奇快,退勢未盡,竟又化進勢,雙掌揉按一貼,便沾上了陳拙伸出的右臂。

  “老夫虢石父。”

  此人自報姓名,不想來頭不小。

  陳拙右臂回縮,神色平常,握拳透爪,已在收放間與對方硬拼數十招。

  比起俗世動輒震顫的虛空,二人在此反而有些重回技巧爭勝的境地,空間甚是穩固。

  虢石父身如鬼魅,于陳拙身畔來回挪轉,霎時變幻出數道虛影。

  這虛影也非虛假之物,竟能各出奇招,宛若一分為四,聯手合擊。

  且說廟中動靜一起,那余下諸峰中的一座座孤廟內皆有氣機陸續蘇醒。

  “小子,我能讓你死個痛快,落在他們手中,你可就是想死都難。”

  虢石父見狀心急,生怕別人來分一杯羹,眼露陰狠的剎那,當即后撤退開,四身歸一,雙手虛扣,氣勁走轉之下,但見一團猩紅血氣翻滾涌出,赤須飛揚,宛若一團烈火。

  “死!”

  卻是傾力出招。

  狂暴氣勁席卷天地,虢石父推掌一送,那團血氣竟化作一條猙獰赤龍,頭角崢嶸,栩栩如生,直沖陳拙而去,卷蕩的風云色變。

  “嗯?虢石父在與誰人交手?”

  “且去瞧瞧。”

  “快走!”

  一時間,氣機引動,群峰諸廟內的存在紛紛驚醒。

  虢石父眼中殺氣濃烈,似是對自己的這一招極為自信,瞇眼凝神,早已按耐不住,靜待著陳拙敗亡。

  然而,那龍形氣勁甫一行至陳拙身前,竟被一只大手生生招架擋了下來。

  陳拙衣袂飄飄,單手探出,五指齊張,掌心彌漫出一團晦暗奇勁,只在虢石父的悚然中一抓一搜,那僵持不前的龍形氣勁立時潰散當場。

  沒理會失神的虢石父,陳拙看向廟外。

  皎潔如水的月光下,十數道身影如仙佛邪魅,自一座座峰頂縱空拔地而起,好似登云踏霧,凌空如飛,躍上高天。

  “待會兒咱們再細說。”

  不輕不重的留下一句話,陳拙閃身已飄出孤廟,屹立于絕頂之上,負手環顧這些古往今來的天下高手,人間絕頂。

  不曾多言,毫不廢話,對上那一雙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眸子,陳拙喉結蠕動,張口一吐,唇齒開合間,竟然吐出了九團白色火焰,微如黃豆。

  可那火焰只一離體,在陳拙輕描淡寫的揮手間,竟迎風見漲,自行吸納著天地間的日月精華,火勢沖天而起,層層壯大。

  瞬息半剎,那些人的眼中已多出九團巨大的白色火焰,火浪焚天而起,染透半邊天空,也照亮了一張張驚詫錯愕,駭然動容的面孔。

  那群人正欲搶近,如嗅到肉味的野狗,可冷不防如此變故,猶自驚疑不定。

  當即便有人試探出招。

  但見這些古之強手各是奇功迭出,諸般勁力化作縷縷長虹,橫空而至,齊齊打向九團火球。

  然而事與愿違,那火勢非但未曾衰減半分,反而如干柴遇烈火,火勢大漲,白色火焰已轉為火紅,恍若九日橫空。

  恐怖的火勁彌散八方,過處無物不焚。

  陳拙雙手以勢隔空相馭,遠觀如一尊蓋世狂魔在摩弄日月,神色冷然,狂態畢露,背后墨發飛卷如龍。

  他手上氣機流轉,那九顆巨大的火球亦是隨之在天地間轉動。

  當先一人猝不及防,眼看九日撞來,忙提勁招架,可交手一剎,就聽一聲慘叫,那人便已被碾碎在天地之間,一身精氣血肉盡數被九顆火球吞納一空。

  火勢更大了。

  “好恐怖,速逃!”

  余下眾人見此情形,哪有半刻遲疑,驚呼連連,轉身就逃。

  他們只當來的是一頭羔羊,豈料這卻是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

  “哪有那么輕易。”

  陳拙可不會就此罷手,雙手連連引動,九顆巨大的火球霎時聚散一攏,九陽歸一。

  眾人退勢雖急,然乍覺天地大亮,目光所及之處,一切的一切竟在消融焚燒。

  回首再看,天地間一顆巨大的赤色火球正高懸不墜,與皓月爭輝,焚天滅地。

  逃遠之人還算僥幸,然離近之人尚未來得及擺脫那火勢范圍,七竅已涌出簇簇火苗,血霧噴薄,剎那間便已身受重創。

  任那火球高懸,陳拙騰出雙手,左手作虛握提弓之勢,右手作搭箭放弓之勢,兩手之間,無形之箭再現,接引著陽火,凝出一支赤紅箭矢。

  不由分說,看著一個個飛逃遠遁的身影,陳拙一松右手。

  赤色箭矢霎時猶如一道燦爛流星,在天地間劃過一抹軌跡。

  那箭矢飛出不遠,驀的一分為九,軌跡各異,消失于云煙霧靄深處。

  做完這一切,他方才作罷,單手一招,天地間那顆猶在膨脹的火球已緩緩降下,更在急劇變小,無邊火氣如浩瀚長河,歸入陳拙體內。

  只等他五指收攏一攥,那顆火球已重新化作一點火星,湮滅于指間。

  放下雙手,陳拙遠望天邊,輕聲道:“知道廣成子在什么地方么?”

  早已看傻眼的虢石父在聽到這個名字,無來由的一個寒噤,臉色蒼白道:“你…你莫不是與他有關系?怪不得,適才多有得罪,還望…”

  嗓音都變了。

  陳拙卻笑了起來:“你想多了,本座只是來見見他,順道試探一下他的斤兩。”

  言外之意,是敵非友。

  虢石父眼神一亮,忙道:“當真?”

  但他很快又面露沮喪,嘆息道:“你之手段雖勝過我們這些茍延殘喘的老鬼,但比起那人還是相差甚遠,此番動手也必然驚動那些人,快些逃命去吧。”

  陳拙似笑非笑地譏諷道:“老鬼,你都活到吃人的份上了,還會在乎別人的生死?這話真是諷刺。”

  虢石父臉皮青一陣,白一陣,跟著陰測測地道:“老夫早他娘的活膩了,你既然有膽與他為敵,將來或能有一戰之力;反正我是不指望報仇了,但要是能殺了他,哪怕只是傷了他,老夫也能快意幾分,死亦瞑目;反正就一句話,誰都別想好過,我就是要看他怎么死。”

  陳拙揚了揚眉,并未接話。

  虢石父繼續恨聲道:“這片天地有異,乃是以那’仙門‘為中心,蓋因離門越近,天地間的精氣便愈發濃郁。廣成子便是離那扇門最近的幾人之一,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已算這洞天的外圍,精氣日漸稀薄,再刻苦練功也難及那些存在,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陳拙這下徹底來了興趣,扭頭奇道:“怎么?除了廣成子還有誰?”

  虢石父知無不言:“還有一條應龍,以及上古的幾個人物,皆非同小可;余者還有不少追隨者,多為古往今來的破碎虛空之人,這些人的身份我亦不知。”

  “還真是不少。”陳拙聽完罕見的蹙起眉頭,“不過也算意料之中,好歹是幾千年前的人物,有這般場面屬實正常,倒也不枉我過來走上一遭。”

  他臉上重復微笑,此番試探,壓根就沒抱有全身而退的打算。

  而且他此行也想探究一下這方洞天福地到底有什么神異之處,看樣子似乎是有人刻意創造出來,如此手段,又該是何等存在。

  “仙門的方向在哪兒?”陳拙道。

  虢石父想都不想,也不遲疑,抬手指西。

  陳拙眼神掠動,瞟了眼北方,輕聲道:“姑且就讓你多活些時候。”

  說罷,轉身大步一跨,便掠進了群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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