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戊子正盤膝坐在自己溫暖舒適的蒲團上,正要喝茶,面色微微一抖,本抓起的茶杯又放回了原處,抬起了頭驚訝道:“這么快?”
一只小麻雀從屋外飛了進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手舞足蹈地落在了他的肩頭,咯咯咯道:“哈哈哈,笑死我啦,哈哈哈。”
青戊子頷首道:“何事如此開心?”
小麻雀道:“當然是大大好笑的事情啦,師尊啊,你可沒有看到那陸晨的樣子,可笑死我啦,哈哈哈哈,他嚇得那個樣子喲…”
青戊子恍然,“我讓你去守著九霄寒獄,你卻在寒獄里嚇唬小孩子。”
小麻雀立刻正色道:“不不不,師尊,我引他去了,也成功讓他下到下面了,只是覺得有趣和你分享一下嘛。”
看到青戊子露出笑容,小麻雀才知道自己被面前這個童心未泯的老頭子涮了,不過他并不惱怒,嗤嗤笑了幾聲,“師尊,那小子下去了,三重幻境之后,我是在第五層見到他的,他若是下了第五層,便是會去到莫飛谷在的第六層,你要他下到那么深,到底是做什么呢?他應當沒有那么大的罪過吧?”
青戊子揚起頭,望著天邊的殘云道:“天地閣預示天地滅法還有五年之際,我們不斷找尋推后滅法的法子,可終究治標不治本,時間一直延后也不是辦法,總要找一個徹底消除滅法的辦法才是。”
小麻雀又笑了起來,“師尊,你老糊涂啦?天地滅法和那小子判若云泥,他能做什么呢?”
青戊子道:“我的師父,伱是師祖是一個很固執的人,選定了一件事之后,很難改變他的想法。他一定無法接受現在的一切,所以…我得想個辦法,從根兒上將他的想法抹除了。”
小麻雀渾身戰栗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青戊子,“師尊…你…你要做什么!”
青戊子從容道:“你已想到了,就無須再問。”
小麻雀驚呼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對太師祖造成任何威脅的,你這是讓那小子去白白送死啊。”
青戊子道:“沒有人會拒絕一個已經煉制好的人丹,這個道理,就是師父教我的,如今我雙手奉上一個可以超脫化神期,進入神仙境的機會給他,他又怎么可能不珍惜呢?”
小麻雀呆住了,“師尊…”
青戊子閉上了眼睛,“莫要再說,為師要入關了。這一次,試試能否進入九重吧。”
陸晨坐在地上,呆呆地,像是一個木頭嘎達。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任誰在這個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的左手,莫飛谷蹲在那里,半張著嘴,像是一個聽話的小狗,仰著頭,開心地笑著。
他的右手,墨上坐在一旁,也半張著嘴,臉上也不知道該不該笑,表情似乎是擔心他的笑嚇到了這個幾百年來唯一見到的活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兄弟…嘿嘿嘿。”
陸晨聽得瘆得慌,生怕他對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畢竟這張骨肉分離的臉擺在那里,誰又能保證這是個正常的人?
墨上似乎看出了陸晨的顧慮,連忙湊到了他的身邊蹲下,嘿嘿道:“小兄弟,你帶沒帶吃的啊?”
陸晨警惕地向后蹭了蹭,可還是被那雙粗糙的手抓住了胳膊,隨著如同鐵砂一樣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搓動了幾下,陸晨忍無可忍按住了那雙手道:“前輩…有什么話你直說,我沒帶吃的,你是不是要吃我?”
墨上嘿嘿一笑,心里更是喜悅至極,緩聲道:“總有些罪大惡極的兇徒,帶著一些吃食下來,都被你莫師尊吃掉了,如今你沒帶吃的,定然不是罪大惡極的兇徒,是不是?”
陸晨沒瞧出來這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聽上去他更不希望自己是罪人?當即將自己成為苦役之后,上山采藥又落入蛇圍,最終被逼入洞穴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聽罷之后,墨上突然站起來,手舞足蹈,單手拍著腳面跳了一段兒滑稽的舞蹈,陸晨差點兒憋不住笑,可又因為那張可怖的臉,壓著沒笑出來。
臉上此時已是十分認真。
墨上跳完之后,心情大好,又湊了過來,蹲在陸晨旁邊,嘿嘿道:“那好!那好!你不用被吃了,你不用被吃了!”
陸晨聽得心驚肉跳,本以為方才墨上是嚇唬自己的,可看到他現在這般真切的表情,便已經開始相信,試探道:“外面那些人…都是莫前輩吃的?”
墨上道:“不錯,他瘋了之后,便語無倫次,既無法溝通,也沒有了人的意識,見什么都要吃。這千年以來,我見了至少有十幾個人,全被他這個雜種吃掉了!氣死我了…連一個陪我聊天說說話的人都沒有,嘿嘿嘿…小子,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厚福!來來來,陪我聊聊天吧。”
陸晨皺著眉頭,“可是…我想出去。”
墨上一攤手,喜道:“你說的不錯啊,我也想出去,你看,這不就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愛好了嘛?”
陸晨道:“你出不去?”
墨上哈哈一笑,“我若是能出去,在這里做什么?玩啊?”
陸晨撓了撓頭,“我也是被嚇壞了,這么蠢的問題也能問出來。”
墨上安慰道:“沒關系,蠢驢兄弟,多和我相處相處,沒準也可以聰明起來。”
陸晨道:“我才不是什么蠢驢。”
墨上抓不準陸晨的脾氣,見他如此,立刻勸慰道:“你說得對,你說得對,你不是蠢驢,我才是,我才是。”
陸晨煩躁不堪,卻還是道:“我沒有說前輩是蠢驢…哎,前輩,這里已是絕路了?”
墨上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前面還有一個門,門通往下一層,這里應當是九霄寒獄的第七層…嘶…第六層?哎不對不對,管他幾層,反正我知道那老東西在最后一層,哈哈哈哈…想到這里就舒坦萬分,那老東西千算萬算,沒想到把自己算進去了,現在被困在最下層,受最難熬的苦。”
陸晨聽著心驚膽寒,但臉上還是強定振作,問道:“前輩…沒有人從這里出去過么?”
墨上道:“哎,我和這瘋子在這里待著,哪兒知道下面的人有沒有出去過,不如你下去看看?只是那些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能說幾句正常話的都沒幾個。”
陸晨道:“還能下去?”
墨上道:“大哥,這里可是監牢,怎么可能就關這么幾個人?昆侖這些年的犯人抓得可是多得緊咧,哦哦,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陸晨道:“什么事情?”
墨上道:“你下去之后還得回來,你還要陪我說話呢!”
陸晨無奈道:“若是出不去…我定回來,好么?”
墨上歡喜,并不認為陸晨能夠跑出去,笑道:“好好好,我給你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