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的日子并不舒服。
這裴鳳臨的酒量可不是蓋得,光是一個時辰的酒,就足夠陸晨吐三個時辰才能昏昏睡去。
起初,他也勉強才能陪的上一個時辰,可是隨著每日練酒,每日痛飲,每日吐,陸晨足足十三天沒出過劍閣的大門,已在這里睡了十三日。
這十三日里,他就做兩件事,清掃劍閣里的落葉,喝酒吃肉。
這天天明,陸晨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昨晚竟然沒有吐,不僅如此,今日一早居然只是有些微微地頭暈,除此之外的感覺都沒有。
這酒量怕是已經練出來了。
昨日足足喝了三壇酒。
陸晨將酒壇子拿出去,又駕了一輛推車,將落葉帶著向山下走去。
以往這些事情都是晚上去做的,畢竟喝到中午,起來的時候就是晚上了。
昨日喝至下午,今日還正好調整了一下起床的時間,以至于這個十三歲的少年對早上的昆侖山一時之間有些陌生。
將雜物都丟在林中,正要回去的時候,忽然又看到了那個涼亭處聚集著一大幫的人,陸晨心想道:‘裴前輩每日中午午時才起,現在不過剛剛天明,起碼還有三個時辰,不如我也跟著去采藥?’
轉念一想:‘那弟子牛氣得很,怕是我沒有那么圓滑能夠溜須拍馬,他定不會帶我,不過采靈藥的收成還確實不錯…不然我自己去試試?’
想到這里,陸晨丟下了推車,興沖沖地走了過去,看著幾個圍在一旁討論的工友,低聲道:“幾位兄長,你們可都是采藥的?”
幾個苦役看到陸晨,停止了談話,其中一人道:“是啊,你也想采藥?”
陸晨撓了撓頭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一般去哪兒采藥啊?”
苦役道:“哦,就是盤龍雪山上,那里有些好的草藥,不過你最好還是跟個上門弟子,否則那里山路崎嶇更有妖獸出沒,咱們這種實力的進去,步履艱難。”
陸晨恍然,想到自己這一個月來應當積攢下來不少的役時,又問道:“役時換取物品的地方在哪兒啊?”
苦役道:“你得先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上了后山門,那里可以換取靈石,再用靈石去換東西,不過兩地相距很近,你去了問問就知道了。”
陸晨謝過幾位工友,轉身本著小路走向后山門。
后山門是專門對苦役開放的地方,當然下門弟子和一些外門弟子也會來這里兌換靈石或者其他的寶物,畢竟這里的東西還是十分劃算的。
可以看得出,昆侖對于這些服役的囚犯還是比較人性化。
陸晨這段時間的役時算下來,居然可以兌換一百七十枚下品靈石,他也沒看具體的時間,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小家伙僅憑喝酒就能換來這么多下品靈石。
畢竟…那些苦役辛辛苦苦干完今天的役時,能有力氣多干一個時辰,都算是狀態好的了,一個役時勉強換取十枚靈石,這將近二百的靈石,不知要加班加點到何時才能弄出來。
陸晨換了一件嶄新的苦役服,又換了一些采藥的藥叉和鐮刀,再來就是一把凡品的劍,這才看著剩下滿當當一百六十枚靈石,走到了最后一家店里。
“大哥,幫我換一百六十枚靈石的酒。”
弟子懵了懵,“啥?”
陸晨尷尬地看著面前十八輛拖車里滿當當的酒,和后山閣弟子告了別。
他先將酒帶回了劍閣,見裴鳳臨還沒有醒,于是整裝待發,向盤龍雪山進發。
盤龍雪山的大雪一點兒不比劍閣的差,傳說幾千年前圣君力戰昆侖三大劍仙時,就是在盤龍雪山和昆侖山后山的這條峽谷之中,最終三人隕落,身骨落入深淵之中,墜入煉獄,只剩下唯一活著的劍仙,被罰千年苦役,落在劍閣之中。
陸晨小心翼翼地走在鐵鎖鏈橋上。
這是唯一能去盤龍雪山的方式。
幸好他的淬體法決越來越純熟,現在這天寒地凍的雪山之中,已沒有了曾經那些刺骨燒心的冰凍之感,只是走到中央的時候,有些無法呼吸,氣息堵塞,一旦走過,渾身便舒暢了許多。
‘想來這幾日雖然修行丟下了,但是總覺得無論是淬體的法決,還是行氣的方式,都更為精進了,每每喝酒似醉未醉的時候,那裴老前輩總是會和我說很多奇奇怪怪的話,那時候體內的氣息總會不自覺的翻涌,難不成…是什么古怪的秘法?’
陸晨并不清楚,也沒敢深究,自顧自地一路向雪山深處進發。
‘這里有妖獸,我得小心行事。’
陸晨貓著腰,走路前后四顧,小心翼翼,只要發現什么特殊的情況,就打算掉頭就跑,沒有任何留戀的必要,他不是來精進修為的,只是來采藥賺錢的。
那一車酒算是給這位前輩一個謝禮,畢竟他不白吃白喝。而像這樣陪酒賺役時,總是有些不光彩,說出去也頗為難聽,萬一被發現了,再弄個罪上加罪,自己有幾張嘴能說過天陽宮里那個活閻王?
索性他打算以后繼續清掃劍閣,完畢之后就來采藥,起碼役時賺的光明磊落,不至于被人詬病。
一邊打算一邊走,他已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低著頭念叨著:“靈草靈藥乃是天地靈氣滋潤而成,會有靈氣之感,觸摸上去也有靈氣流動,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嘖嘖嘖,看來外面的靈草都被這些苦役們采完了,我還得往里面走啊。”
看了幾個草藥都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陸晨繼續向里面走去。
可剛走了兩步,他的面前豁然開朗。
樹木的林子似已走到了盡頭,面前是一片空蕩蕩的地界,而那雪地之上,還冒著許多的草藥。
陸晨欣喜,四下探氣而去,發現那些草藥的身上均有靈氣波動,舒聲道:“原來在這里啊,這么多…能有多少役…不對!”
他微微一皺眉,心道:‘這里廣袤開闊,走到這里的人定然能夠看得出這里靈藥居多,但為何沒有足跡,更沒有采摘之后的草根?偏偏卻有這么多的靈草?’
陸晨覺得奇怪,并沒有立刻向前去采摘,反而是圍繞著樹林開始向其他的方向走動。
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那些靈藥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每一處都感覺沒有任何的危機,十分的安全。
陸晨在外生活多年,無論是跟著爺爺的那幾年還是跟著沈南七的那兩年,他都學到了諸多生存之道,這看上去安全的景象,往往藏著的都是深層的危險。
他沒有貿然進入,打算繞整個一個圈兒來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突然。
就在陸晨踏出一步的那一刻。
他停住了。
面前的景象變了。
白雪的地面變成了深紅的黑色,似乎已被血水染紅。
那一株株地上的靈草變成了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而在最中間的大樹上,盤旋著一條粗壯的蟒蛇,蟒蛇赤紅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他,信子一吐一吸,目光殺氣四射。
陸晨當即回頭,拔腿就跑。
可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兄弟…救我…”
他下意識回頭,正有一個穿著苦役衣服的弟子趴在地上,細細看去,正是當日為自己指路劍閣的那個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