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看去,”絨布球湊到藍恩腿邊,對半蹲著的獵魔人低聲耳語,“也就只有這里最可疑了喵!”
就算是暴力擄走米凱拉的人,也不會不承認他半神與神人的高貴身份。
在這座地底空間的孤島之中,想要顧忌到防護能力和規格,來安置一個擄掠過來的半神,似乎也就只有這片屹立在孤島最高處的神殿遺跡了。
絨布球和藍恩從低到高的排查一圈,也就只有這里最為可疑。
藍恩的眼球上,瞳孔不斷的收縮再放大,通過調整焦距來獲得更細致的觀察力。
與此同時,他的鼻翼和耳廓也在翕動,從空氣中攝取信息素,接收聲波信息。
眼前的這一大片神殿遺跡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樣子,但是藍恩卻一點不敢大意。
他們之前在下方排查的時候,見到了皮膚變成血紅色的白金之子,因為鮮血力量而變異的巨型烏鴉,還有全身皮膚潰爛血流不止的野狗。
但這些都是小角色,藍恩和絨布球默契的繞過了它們,甚至都沒打算在它們身上浪費幾秒鐘時間。
作為能從圣樹擄走米凱拉的隱藏勢力,藍恩不相信這勢力的大本營,竟然就只有這些邊緣角色,而沒有幾個真正的狠人。
“看來狠人全都在這兒了。”藍恩也低聲回頭跟絨布球交流著。“表面上沒見到一滴血,結果血腥味比在底下血湖里還重!”
明擺著是龍潭虎穴。
但是一人一貓對視之后,也都沒有膽怯回頭的意思。
反正他們倆龍潭虎穴闖的也不少了。
只不過這次技術難度更高點,要保持不被人發現。
藍恩腳步謹慎,彎腰弓身的向前走去。
全身的鎧甲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并沒有像在平時一樣發出響動,安靜無聲的如同泡在潤滑油里。
絨布球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這座神殿遺跡給藍恩的第一感覺,就是建筑風格和古希臘的神廟差不多。
大塊石料的運用,整齊排列的粗大石質立柱等等。
獵魔人走到最邊緣的大理石立柱下面,頭也不回的招了招手。
絨布球立刻心意相通的直接四足著地的朝他小跑過來。
四只小貓爪子無聲的踩在藍恩的手心上,獵魔人流暢的往上一扔。
絨布球精湛的輕身呼吸法,讓它像是飄在半空一樣,在充裕的滯空時間之中調整姿態,正好落在了粗大立柱的頂端。
這要是讓它自己爬上來,少不了還得發出小爪子剮蹭石頭的細碎響聲。
絨布球從石柱頂端露出頭來,朝著下面的老大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這里一切正常、視野良好。
藍恩在下方,從神殿遺跡的邊邊角角中向里摸索,時不時停下開啟一次鷹眼視覺,用雷達波似的感官進行一次排險確認。
而絨布球則在整齊排列的石柱上空無聲跳躍著。
它體型小,在這個角度就算是有什么人一眼看過來,它只要直接往石柱頂端一趴,壓根也露不出來什么蹤跡,因此它能比藍恩更放心大膽的向前推進,打個前哨。
走在石質地面上比血湖還要讓人省心多了,在隱匿步法之中,這是屬于最簡單的那一種能讓人無聲移動的地面環境。
神殿遺跡不大,只是因為年代久遠、建筑傾頹的關系,導致地形有點復雜。
不過復雜的地形也有利于秘密潛入。
而最先發現有價值信息的,是站在高處的絨布球。
小貓比藍恩領先大概四五根柱子的距離,它剛跳上前方一根新的柱子,隨即就站起身來對著后面地面上的獵魔人招手,并且指向了側邊的一個方向。
藍恩遠遠的對它點點頭,依舊是絨布球打前哨,藍恩在后方穩步靠近,朝著之前小貓發現的地方靠近。
他們走了差不多有兩分鐘,越走藍恩就越難以藏身。
因為這片地方的建筑遺跡被整理的很整齊,沒有傾倒的石柱、被砸碎的石料、倒塌的墻壁等等東西。
這種顯然是被著重清理過的地方,對于潛行活動來說太不友好。
但同時也說明,這地方很重要。
果然,等到藍恩跟著絨布球的引領到了一處拐角之后,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完全被清理、重建出來的神殿。
粗大的石質立柱分列兩邊。
而在寬廣的神殿最深處,本該供奉信仰對象的地方,石臺上擺放的卻不是任何一位神祇或王者的雕像。
而是一個…蛋?或者說,繭?
那是一個長約兩三米的巨大雞蛋型物體,外層看起來是由無數白色的絲線或者發絲編制成的一樣,蒼白又雜亂。
上面還隱約能看見一些血液從里向外暈染絲線的痕跡。
一只枯槁到皮包骨頭的大手耷拉在外。
看樣子是從內向外,從那繭里撕出一條裂縫露出來的。
接著好像僅是撕出來一條裂縫就已經用光了所有力氣一樣,像塊死肉似的耷拉在裂口最下端。
而在那巨大的繭前方,廣場上站著不少人。
僅是露個頭的功夫藍恩就已經確定了:這里的血腥味都是從這些人身上冒出來的。
這些人的身高都跟藍恩差不多,并且個個衣著華麗。
血紅和深藍色的絲綢在他們身上反射出優質的亮光。
而這些人則恭敬的低頭,站在廣場上面對著那個巨大的繭,還有站在繭前方的唯一一個人——一個惡兆之子!
那個惡兆之子遠比其他人更加高大,跟之前曾與藍恩見過面的蒙葛特差不多。
這種體型常見于半神之中。
他身上各種生物的角肆意生長,一根盤羊角遮住了小半邊臉。
身上的衣物比其余眾人更加繁復華麗,同樣是紅藍拼色的設計。
藍恩總覺得這衣服的款式應該是利耶尼亞那片的。
獵魔人靠墻站在拐角處,經由多重手術所改造出來的強化感官開始全力運作。
他看見那個惡兆之子,手里杵著一根血腥又華麗的巨大三叉戟,半跪在巨大的繭面前,以吻手禮的姿態托起那從繭里伸出來,宛如死肉的手掌。
雖然從藍恩的角度只能看見背影和些許側面,但他依舊能感受到這個惡兆之子對那只手的敬意、珍惜和…愛意。
萊曼之耳正在藍恩的調整下過濾雜音,將遠處廣場上的動靜接收過來。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與你共度良宵,米凱拉!哦,我的神人伴侶!”
那個一看就身份不簡單的惡兆之子的聲音,從風中飄入藍恩的耳朵。
米凱拉?
那繭里封著的是米凱拉?
他現在是把米凱拉怎么樣了?
不是說他是‘永遠長不大的少年’嗎?露出來的那只手就算瘦成這樣,都能直接握住一個人了!
剛從遠方聽到第一句話,藍恩的眉頭就緊皺起來。
他斜向上看去,絨布球似乎因為完全聽不見也看不清的關系,在石柱頂端趴著蠕動成貓貓蟲的樣子,看樣子是還想冒險試著更靠近一些。
但是藍恩隨即就給它使了個眼色,讓貓貓好動冒險的天性被壓制下來,老老實實的待在現在這根石柱的頂端。
惡兆之子的言語中,充斥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愛意…幾乎可以說是‘病嬌’。
沙啞的嗓音在他托起那只枯槁的大手時,在他的情感中變得婉轉又扭捏。
他在托著那只手傾訴過‘愛意’之后,才撐著三叉戟站起身來,轉身面向廣場上的其余眾人。
他張開雙臂,寬大華麗的袍服被他撐得更大、更有氣勢。
“諸位,吾等將要開創的王朝已經得到了最重要一環!可仍舊時候未到。”
廣場上的那些人,目光灼灼的看向惡兆之子。
并沒有任何正常的黃金樹之民對惡兆之子的忌諱、厭惡、仇視,相反,他們那視線的灼熱,藍恩就算只是旁觀都能感受得到。
惡兆之子向眾人宣講著,他的一言一行都得到了臺下眾人充分的回應。
那些人的目光和熱情隨著他的三叉戟而轉動。
從眼前的互動之中,獵魔人得以看出他們之間的身份結構。
那名惡兆之子宣稱要‘開創王朝’,也就是說他自詡為一名王者?
但是在宣布這些事的時候,他站在神殿的祭臺上,手持華麗的三叉戟,這似乎又代表了他具有一定的信仰地位。
…既是王者,也是大祭司?
而尊崇的神祇是哪位?光是聞聞周遭這濃郁至極的血腥氣,藍恩覺得答案就已經不言而喻了。
王朝,交界地現在最強大的王朝就是黃金王朝,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征服了交界地全境的王朝。
既然想要開創新的王朝,當然對標的就該是黃金王朝。
黃金王朝的強大,在于它的開創者是一位真正的神祇,還有與其配對的王者。
新的王朝不說神祇,但至少該有一名神人,才配參與進未來對神位的角逐之中。
可是,既然這位自詡王者的惡兆之子已經尊奉真實之母了,綁了米凱拉過來又有什么意義?
他身上背負的律法跟真實之母可不是一個路數。
要是單純為了提前扼殺競爭對手也算,可這個惡兆之子宣布的時候,明確說米凱拉是‘開創王朝的重要一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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