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的惡兆之子，聽到兄長平靜的話后頓了頓，但是隨即就咧嘴笑起來。
“呵呵，”他低沉的笑著，嘴里的牙齒尖銳鋒利，“是啊，我想問的不是這個，蒙葛特，我的哥哥。我想問的是…”
“現在黃金律法已經崩潰！我們有什么必要幫忙穩固它？憑什么為它出力？”
他往前幾步，讓自己靠近了兄長。
由此也讓自己更多的站在了特殊蠟燭的白色冷光中。
他身材高大強壯，光是站著就跟騎在馬背上的大樹守衛差不多高，手上還杵著一把粗重卻華麗的三叉戟。那三叉戟的奢華風格跟他身上破布一樣的裹身布格格不入。
他額頭上長著一根盤羊角，盤羊角彎曲下來擋住了半邊臉。
而面對弟弟的質疑，蒙葛特依舊平靜。
“黃金律法，是我們母親運轉在艾爾登法環上的律法。”
他的穿著跟弟弟一樣破，但是手上只杵著一根瘤木手杖，這倒是比奢華的三叉戟更配這身衣服。
“我們的母親？”蒙格滿嘴尖牙的笑容不變，唯獨笑容下的情感變得冷冽，“一出生就把我們丟下來的人，也配叫做母親？在外面，她甚至宣稱我們不存在！”
“她和咱們的父親，只生下了一個孩子——咱們那個完美的長兄！”
“多完美的王子啊！”蒙格嗤笑一聲，“現在他死了，雙指就想著把咱們兩個推到前面去？”
蒙葛特面色不變，他頭上沒有長著弟弟一樣的盤羊角，但是也長著不少其他種類的角。
“黃金律法，是能夠以最大范圍，給予人們幸福和安寧的律法。”
“是啊，黃金律法幾乎祝福所有人。”弟弟蒙格臉上的笑容，除了冰冷外還多了嘲諷，“除了我們。除了惡兆之子！”
“我們被丟到地底，像是老鼠一樣！在這里求活！等死！”
沒等蒙葛特繼續反駁自己，弟弟蒙格卻自己就深呼吸了一下，讓王城地底這污濁陰濕的空氣充斥胸腔，冷靜下來。
“我沒讓你拒絕雙指，我的哥哥。”
在盤羊角的掩映之下，那雙綻放著賜福金光的眼睛看著自己同病相憐的兄長。
“雙指希望在這混亂的時代，能有個王者站出來重整局勢。當然，你是最有資格的人選，毫無疑問！不論是法理、血緣，還是力量！你都足以成為艾爾登之王！但是…與王相伴的神呢？”
不等蒙葛特說話，蒙格就立刻開口。
“我們的母親？還有她原本秉持后來又親手砸碎的黃金律法？”
“別開玩笑了，哥哥。瑪莉卡砸碎了艾爾登法環，她罪不容赦！憑什么還能當神？”
“黃金律法時代的終結已經是定數了，哥哥。”他向蒙葛特走近，手上華麗的三叉戟在地上一頓，言語中帶著鼓動。“就算修復了法環，這世界也需要進入一個新的時代！一個不同于黃金律法主導的時代！”
蒙葛特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那飽含鼓動的眼神，還有他手上的三叉戟，語氣冷然：“所以你的意思是…真實之母？”
蒙格則毫不掩飾：“這有什么不好嗎？真實之母愛護我們，祂給予了我們力量和保護！才讓我們能在這不見天日的下水道里活下來！活到現在！”
“而瑪莉卡呢？瑪莉卡現在自身難保！她砸碎法環，被懲罰囚禁在黃金樹之內，估計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了吧！”
“真實之母！傷痕之母！無形之母！”
蒙格大聲贊頌著某個存在，他手上的三叉戟似乎也呼應著他的心情，三叉戟的尖頭上陡然燒起了一層純粹血紅色的火焰。
“為什么，我們不能建立一個愛護我們、鐘意我們、保護我們的時代呢，哥哥？！”
而蒙葛特則始終冷眼旁觀自己弟弟的激昂頌贊：“我們并非神人，蒙格。真實之母鐘意我們，但我們并沒有背負祂的律法。也就無從開創時代。”
“這不難辦！”蒙格大手一揮，聲音更高，“我們大可以找個神人，抓住他，給他換血！”
“真實之母喜愛傷口，流出的血液就是祂的祭品！讓血液，替換掉那神人本身背負的律法！”
“在那之后，哥哥！你將與他結成伴侶！你們將開創一個鮮血的時代！鮮血的王朝！”
蒙格本人顯得激動且急躁，他雄渾的聲音在這個位于地底的教堂之中反復回蕩。
但是杵著瘤木手杖的蒙葛特，始終都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直到蒙格自己平靜下來。
他身上的激昂與急躁在哥哥面前逐漸褪去，直到變成他們兩人剛開始的情況一樣。
“所以，”蒙格嘆著氣說，“你依舊決定，要聽那個雙指的？維護黃金律法？”
蒙葛特點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瑪莉卡雕像：“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樣，黃金律法，依舊是能福澤最多人的律法。交界地古往今來，也只有黃金律法。”
蒙格冷著臉，嘴唇緊閉，咬肌卻在盤羊角的掩映下鼓起：“你真是個固執的蠢貨。”
“你只需要告訴我，”蒙葛特走上前去，一只手觸碰到了瑪莉卡雕像，“你愿不愿意一起就行了。我不會強迫你，這點你清楚，蒙格。”
說著話，但是在蒙葛特手掌觸碰下的瑪莉卡雕像，卻從石質化為了一陣飄零的光點。
最后，蒙葛特將觸碰雕像的那只手伸到了自己弟弟的面前，攤開放平。
他的手臂、手掌，多毛且顯得臟兮兮。畢竟他們生活在下水道。
但是與此同時，那手臂和手掌平穩而堅定，就算是外表不堪，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沉穩和力量。
毫無疑問，就算是不曉得他們兄弟兩個復雜的身份與背景的人至少也能一眼看出：這是屬于強者的手臂。
而那平攤的手掌之上，現在正懸浮著兩枚帶著迷蒙金光的圖紋。
那兩個圖紋很相似，都是幾何圖案，主要是圓圈與從正中貫穿圓圈的一條數線。
整個圖紋呈現出如同金色晶體，卻又帶著虛幻感的質地。
蒙格看了看哥哥手掌上的兩枚圖紋，表情也不由得肅穆起來。
他的眼神不斷在蒙葛特手掌上的圖紋和蒙葛特本人身上轉動。
“這就是，雙指通過那雕像送過來的…艾爾登法環的碎片？”
這可是艾爾登法環！整個世界所有生靈的生命源頭，世界的運行法則！
“法環的碎片，”蒙葛特點頭，“雙指叫它，大盧恩。”
蒙格怔怔的看著那閃爍迷蒙金光的大盧恩，似乎是無法相信，這些在整個世界來說都是如此崇高而貴重的東西，竟然有一天會落到他們這種惡兆之子的手里。
良久之后，他低頭嗤嗤發笑。
隨后伸出手去，拿走了蒙葛特手上的其中一個大盧恩。
他對著自己的哥哥無奈的抽了抽嘴角：“我還能怎么選？”
說著，他自己又嗤笑一聲。
蒙葛特那始終平靜的臉上也露出笑意。
兩個惡兆之子握住手上的法環碎片，各自往自己的胸口猛然按了進去！——
經過褪色者們一場緊急的奔波，不光是在羅德爾，甚至在這座宏偉巨城的周邊區域，但凡是在黃金王朝有那么一些地位的人，都被通知到了。
其中包括迪可達斯大升降機的管理員，數個監視塔的駐扎部隊主官，散落在亞壇高原上的各個小城鎮、小城堡的代表。
羅德爾之內，羅德爾騎士但凡在騎士長以上的角色全部到場。各路黃金樹主教、黃金律法基本主義研習者也悉數到場。
甚至連王城之中的古龍信仰，一直為此傳教的古龍，弗爾桑克斯的姐姐，蘭斯桑克斯也化作人形，來到了黃金樹大教堂中。
交界地古龍化作的人形并沒有話本故事里那么曖昧不清。
它們的形象接近于藍恩曾經在火焰世界所見到的龍人——火焰世界的戰士們追尋古龍之道，最后將自己身體異化成的樣子。
身體材質接近于無機物，漆黑又堅硬，同時瘦骨嶙峋到能清晰的看見肋骨、臂骨和股骨的輪廓，而腦袋則會變形成龍的模樣。
也就只有大體輪廓上算是跟人接近了。
古龍的顱相，即便是化成人形也依舊是冷血動物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來這位蘭斯桑克斯的心情。
畢竟她的弟弟，自從黑刀陰謀之夜后就進入了葛德文王子的身體里，想要極力跟死亡抗爭，挽救回自己的朋友。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黃金樹大教堂內人頭攢動。
這座平日里只是負責接待外地朝圣者，還有羅德爾居民們日常祈禱的大教堂，在這區區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里，卻已經接連見證了數個能夠影響整個世界底層規律運轉的異變。
而今天，接天連地的宏偉黃金樹依舊在教堂的大開口外屹立著，落葉飄零。
這座教堂也將見證另一件大事。
此時，被召集來的所有人都在看著黃金樹大教堂內，跟皇宮相連接的那一扇大門。
昨天的皇宮，雖然整個都被雙指的封印所籠罩，但是依舊能從外側看見里面皇宮的景象。直到有人想要進去，才會出現實質性的阻擋。
但是現在，那扇大門的門框里已經直接升起了帶有雙指徽記的光幕，讓人看不見里面的情形。
被召集的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雙指所承諾的‘能夠穩定世間的新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