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里的病人確實如尤瑟夫卡所說，因為突兀的獵殺之夜而恐慌，進而暴發出了憤怒。
縮在墻角里的病人，把草帽攥在胸前，似乎指望著這個小小的草帽能把他整個人給蓋住。他的眼睛神經質的掃過藍恩，嘴里嘟囔著。
“外鄉人外鄉的鄉巴佬就是這些人，這些人帶來了瘟疫！”
亞楠人對外鄉人的敵意，藍恩早有領略。所以在這個人的嘟囔中，他即使聽見了，也只當是精神病人的囈語。
其他的病人們或者眼神空洞的癱在病床上。或者瑟縮著，然后被自己腦子里的想象嚇到大叫。
尤瑟夫卡游走在各個病人的身邊，此時她能做的不是治療這些常見病，而是安撫和慰藉他們的心靈。
而僅是這些工作，就已經讓她有點力不從心了。
“你餓了嗎，奧利維拉？”
維奧拉緊握著胸前的紅寶石胸針，找了個地方帶著兩姐妹坐下。在濃郁了不少的熏香味道下，她們放松的精神終于察覺到了身體的饑餓。
小女孩乖巧的點點頭，眼巴巴的看著媽媽。
“我、我在晚上吃了不少了，可現在還是感覺餓。”
“我跟姐姐一樣，我也餓了媽媽。”
維奧拉把口袋里的食物拿出來，一大塊厚切培根，一塊乳酪，還有兩個蘋果。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們明明才吃過晚飯不久的。
藍恩看著她們開始吃東西，走過去從后腰的煉金口袋里掏出一大塊面包。
那是個常見于旅行者口袋里的干糧面包，炙烤的時間比一般面包要長的多，以此去掉了更多的水分。
更扎實、更頂飽、更耐放也更難吃。
維奧拉瞪大了眼睛，兩個小女孩更是無聲的張開嘴。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藍恩掏口袋一樣的動作，掏出來的東西卻是足有三個成年人的手臂合起來那么粗大的面包條！
“外鄉人的干糧。”
藍恩撇著嘴沖小女孩們開個玩笑，女孩們也確實放松的笑了笑，這在獵殺之夜是難得的表情。
獵魔人接著將面包條遞給了維奧拉。
“省著點吃，維奧拉。你該把食物做好規劃，夜還很長。”
維奧拉不明所以，在她的常識中，獵殺之夜就是一夜而已。
藍恩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把面包條塞給她。
“這個診所看起來很安全，你們在這里待好，不要獨自出去。”
獵魔人在剛進門時就表示自己還有事要做，因此維奧拉沒有太多驚愕。
她只是虔誠的祝福幫了她和她女兒的，‘善良的獵人’。
“愿神圣之血指引你的道路，藍恩先生。如果您有自己的目標，那就請去忙吧，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
面對維奧拉的祝福，藍恩笑了笑。
“但還不夠，我答應加斯科因看護你們，直到他回家。現在只是送到了個看上去更安全的地方而已。”
“我會在辦事的時候，順道找找加斯科因的行蹤，然后讓他趕過來的。你們就在這里待好，別以為跟著我出來走了一趟，就覺得獵殺之夜不算危險，明白嗎？你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女人和小孩，沒能力在這個夜晚離開熏香一步。”
“我們知道了，藍恩叔叔！”2
兩個小女孩很干脆的答應了，藍恩朝她們微笑一下，以示鼓勵。
接著便嚴肅的看著低頭不語的維奧拉。
“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女人，有主見、有勇氣，還有對加斯科因的愛。但是這些都不能讓你從獸化病人的刀刃下逃走，維奧拉。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你老實呆在這兒！”
直到維奧拉沉重的帶了點頭，藍恩才轉身離開。
他朝著尤瑟夫卡走過去，路上經過的病人們都用憤恨、蔑視的眼光看著他。
這是因為他外鄉人的身份。
亞楠人都能聞出來，他身體里純凈的血液跟亞楠格格不入。
這是個沒有被神圣之血賜福的鄉巴佬。
藍恩對這些根本沒有殺傷力的眼神視若無睹，如果連這點程度都要在意的話，那他在魔法世界因為獵魔人的身份而受到的歧視可要嚴重的多。
那邊的農夫就算是罵人，也比這邊的‘城里人’花樣多多了。
“能占用你點時間嗎，醫生？”
面對藍恩禮貌的詢問，尤瑟夫卡干脆的點點頭，兩人走到大廳的一處邊角上談話。
“亞楠的血療好像很神奇，您對此了解多少？”
作為跟一個亞楠醫生談話的開場白，對血療的吹捧當然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尤瑟夫卡在不知不覺中，談興就大了起來。
這讓藍恩給制訂談話流程的曼妥思點了個贊。
“血療.啊，藍恩先生你來到亞楠還能是為了什么呢？只有血療了。你的病現在很著急嗎？.抱歉，診所現在沒有血療用血了。”
說到這里，尤瑟夫卡溫柔的臉上表露出了濃重的歉意。
話題由此展開，并且在不知不覺中被藍恩把控著方向。
曼妥思的提醒還有帝皇之子們的外交記憶，讓藍恩的談話水平水漲船高。
從尤瑟夫卡這個本地醫生的話語里，藍恩第一次對血療，這個堪稱亞楠基石的技術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血療所用的血并不是通過魔法、改造之類的儀式憑空出現。
治愈教會會使用自身的技術，在人群中篩選出本身就擁有強大血液質量的女性，她們被稱作‘血之圣女’。
這些圣女再經過教會內部的培訓、調教，更進一步提升自身的血液質量。
從這些教會培養出的圣女身上抽出來的血液，才能用于血療。
不然如果只是沿用了血療的儀式和技術，卻在關鍵的血液來源上混淆的話，在教會的規則中甚至會被稱為‘污穢’、‘褻瀆’。
治愈教會對于亞楠的超強統治力，就來源于他們對血療技術和資源的壟斷。
普通的人甚至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血液質量’是什么概念，畢竟那些圣女跟普通人好像沒什么分別。
“你想了解更多關于血療的事情，那我會推薦你在獵殺之夜后，去教會里直接咨詢。”
尤瑟夫卡此時仍舊只把這次的獵殺之夜當做平常的夜晚，輕松地談論著不會到來的白天。
“教會很歡迎外鄉獵人，那里也是血療的發源。想了解血液，那就是最好的去處。”
醫生做出了斷言，藍恩則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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