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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 格局小了

  整個九月下旬兩江省都挺忙的,雖然消息不明朗,但有消息的都往松江、建康還有沙城跑。

  張浩南也算是難得客氣,給王熙、陸金高、邱少飛、朱躍進都打了電話,提的東西不多,反正就是讓他們做項目可以一個億一個億的喊,然后不要聲張。

  “不是,一個億一個億的喊?”

  還在鄉下盯著夏糧收割的王熙,將編織遮陽帽取下來當扇子扇著風,手里拿的不是手機,而是花瓣公司出品的無線終端,這玩意兒就是個座機模樣,但是帶天線。

  主要是信號要強一點,然后內置電池能用好些天,所以王熙下鄉,都是帶這玩意兒。

  “你他媽不會又在田里吧?”

  “夏糧搶收啊,馬勒戈壁的這幾天天氣老是陰沉沉的,老子怕下雨,借了機子搶收。要是一場雨下來,我怕倒了一大片…”

  “注意素質啊王會長,你這樣老是說臟話,有辱母校家風。”

  “呵…忒!”

  王熙將臉上的圍巾也取了下來,“這天熱得要死,還好今年不缺人也不缺機器,估計最多再要一天,就差不多了。”

  旁邊秘書給他遞了一缸茶,大茶缸,里面是粗茶葉子,泡了之后勁兒大,喝了一解暑。

  此時的王熙相當感慨,要是沒有這個學弟,哪有那么多收割機,而且就算有收割機,哪有這么多駕駛員?

  搶收就是最后幾天,之后就是賣糧。

  張浩南在安東縣的田從來不看,壓根就沒打算賺錢,就是當員工福利發的,偶爾在“沙洲興隆”賣一賣,還是袋裝的。

  今年安東縣的兩個鄉土地利用率達到了歷史最高點,在這個基礎上,經濟作物總算是賺到了錢。

  也不能說是經濟作物吧,其實就是種菜,但差不多一年下來家庭年收入突破了五千塊,王熙為了保障產出,在聯防隊之外還有“自發性”的“農民保產糾察隊”,帶“糾察”二字,可想而知他多么看重。

  再加上設置了農機維修中心,彭城工程機械也設置了一個代銷點,沒指望能賣出點啥,就是意思意思的,主要就是小推土機和小型挖機。

  王熙也想在今年搞點大水面出來,能跟鹽河接通就行,有保水能力就是成功。

  地質勘探的活兒也從母校搖了人,初步選址是在安東縣西南片區,朝著楚州市區方向。

  但就是沒錢,預算怎么地也要朝著一千來萬去的,因為保水儲水能力,是個配套工程,里面還有涉及到防澇排澇的功能,再加上排水渠的總里程,大水面周圍的征地、綠植費用,一千來萬差不多。

  整個安東縣也就四十個億的國民生產總值,百八十萬的投資都是大項目,這兩年整個楚州算得上號的農村大工程,三個都是王熙靠一己之力拉起來的。

  像農機維修中心這種以前認為是雞肋的玩意兒,去年秋糧和今年夏糧,是真的展現出了優勢。

  不僅僅是反哺到了楚州市,隔壁郁州“二灌”兩個縣也沾了光,雖說也是付了錢的,但農村節省了大量勞力,是實實在在省了事情的。

  大概是因為扎根基層太久,王熙現在做事情固然大氣,但算計起小賬本,就有點摳摳搜搜,大部分時候是兩個地方不敢用錢,一個是這里不敢用,另外一個是那里不敢用。

  張浩南這通電話,他尋思著就是混個五六百萬,畢竟也是要還的。

  不過顯然張老板這次拽上了天了。

  “王熙同志,我要嚴肅地批評你,伱犯了很嚴重的‘投降主義’錯誤,并且錯誤地低估了我的能力…”

  聽到張浩南這惡心人的腔調,王熙沒好氣罵道,“你他媽把雙子塔炸了?”

  跟劉諶一樣的話,倒是讓張老板沉默了一下。

  “行了,懶得跟你廢話。”張浩南隨后說道,“宇宙行今年可以放貸兩萬個億。”

  “多少?!我他媽安東縣賣了也就四十億,你他媽扯什么勾八蛋?!”

  “聽不聽老子說?你放什么放?窮逼能不能閉嘴?老子賞你兩碗餿飯老老實實感恩戴德就行了,你管宇宙行為什么可以放那么多?你啥實力啊,叫叫叫,你叫你媽呢?”

  “你個畜生別糊弄我,我他媽現在想挖個灌溉渠都不敢亂來,等著冬天過年再開工呢。”

  “所以說窮逼能不能閉嘴?老子大發慈悲來賞你兩塊窩窩頭你能不能老老實實跪好了喊‘謝張老爺賞’?”

  “我去你媽的。”

  “傻卵難怪只能在鄉下跟泥腿子搶收,層次是低啊。”

  兩人對噴了七八分鐘,拖拉機上正在搬綠豆湯的助理秘書也是無語,看著王熙一臉復雜:名牌大學的學生的素質也不咋樣。

  不過王熙表情從不耐煩逐漸變得嚴肅最后變得震驚,倒是勾了不少人的好奇,打赤膊的幾個老鄉忙完之后,也都掛著毛巾休息,遠處土馬路塵土飛揚,得虧有兩排榆樹,不然塵土吹不知道多少遠。

  一排排的農用拖拉機正在運糧,今天忙完了,也就剩一天,夏糧就算是結束了。

  很多年前,那是根本忙不完,各種勞力都要回鄉才能堪堪收個八成九成,很少有一口氣不虧半分田的時候。

  有了機子,做什么都快,而且其實更省錢。

  “真的假的?”

  “媽的你個弱智在安東縣揮鋤頭揮傻了?讓你家里去楚州市活動活動,省里面我打好招呼了。”

  “不是,那可是高速公路啊!”

  “你哪怕是航空母艦呢,幾個錢啊?要不是看在你平時對本老爺一向頗為孝敬的份上,老子會賞你幾根骨頭嗎?”

  “你最好長命百歲。”

  “怎么?你要等我一百歲拔我管子?”

  沉默了一會兒王熙點了一支煙,突然想起來旁邊全是糧袋,趕緊把煙掐了,然后腦子嗡嗡的,小聲道,“馬勒戈壁的,老子是真的不敢想高速公路啊,這老家修個雙車道柏油路,還要發動老鄉一起上工,錢是真的不敢亂用。你現在突然跟我說高速公路,我是真怕你在尋我開心,我…”

  “哎喲喲,聽你這腔調感動得快要哭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張浩南的笑聲直接讓電話那頭的王熙笑出了一個鼻涕泡,趕緊抄起衣服下擺擦了擦,罵了聲娘之后,就又聽到張浩南得意地說道:“聽好了,王熙同志,現在跟你打電話的人,是國家來咨詢也要先給一個億的張浩南!張,是囂張的張!我說你安東縣可以有高速公路,那就可以!現在,跪安吧。”

  掛斷電話之后,王熙眼眶發紅,老鄉們上前想問問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兒。

  萬幸家里人都身體健康,所以王熙跟老鄉們說自己覺得這土路啊走起來不舒服,打算修個雙向六車道的“高速公路”,鄉親們聽完笑話,都是嘻嘻哈哈地跟著笑了起來。

  農忙嘛,總得找點樂子。

  兩江省規劃的高速公路是很保守的,基本還是以國道省道為主,因為還是夠用的。

  省國計委上報的時候,也盡可能地收著點,通常能連接兩三個地級市,省廳就已經還能滿足了。

  不是沒錢,而是沒有多余的錢。

  大部分時候,都是要看底下縣級市發揮主觀能動性。

  很多縣級市在橫跨地級市交通時,會有做好對接的規劃,做得好了,往往就會被劃入省道。

  也算是很聰明的做法,降低了全省整體的開支。

  但要是國家總體布局,規劃了一條線路走兩江省,比如說“京松高速”,那就會毫不猶豫地在這個基礎上加錢。

  多整幾個可以接入的交通樞紐,形成多點開花。

  這一點兩江省的交通廳,膽子可是比中原省海岱省強多了,當然了…也敢撈。

  再然后…也敢進去換個皇糧嘗嘗。

  張老板給王熙打電話時候,朱躍進跟他一起在省廳開會,老學長看他不順眼,但這時候老學長的老部下們,也都集體化身舔狗。

  沒辦法,宇宙行分到兩江省的話,不可能兩萬億歘的一下就鋪滿揚子江。

  不過重頭戲肯定是華東六省一市外加一個中原省,中原省趕上趟,是因為豫東地區的老鄉在彭城有老戰友,消息一到,第一時間趕赴建康和松江。

  之后更離譜的是弋陽市的有個副市長很厲害,七拐八拐,找到了黃有為黃來有倆兄弟,倆兄弟老家實際上是弋陽市下面的烏龍集縣,在淮水之濱,離淮西省就是一步之遙。

  這倆小子在廠里車蝸桿呢,老家給他們整了個“烏龍集優秀青年”的稱號。

  榮譽有時候很值錢,有時候,其實也不怎么值錢。

  但這讓張老板很高興,別的不知道,反正他覺得弋陽市的本屆領導班子很專業。

  具體哪兒專業再說,反正就是專業。

  所以在跟宇宙行的溝通上,錢是一定會放宇宙行的,但是具體到宇宙行的業務推廣上,可以將中原省納入其中。

  張浩南其實并不會插手宇宙行的業務,他也沒那閑工夫,只是這次區域大基建的信心有他一份力。

  銀行也給了張浩南一百萬咨詢費,主要是宏觀經濟預測。

  張老板要做的就一個,說一句華東六省一市的經濟在未來會蓬勃發展,這就行了。

  宇宙行扛把子姜上海憑這一句話,上五十倍杠桿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要不要上一百倍,就要看華東六省一市的總體基建工程會議。

  這不是省市地方政府和交通廳的事情,是更上面的單位,在今年四季度的議案。

  但是,這件事情地方上有相當一部分的自主權,因為宇宙行其實沒必要真的上到一萬億這個規模,還有別的銀行還在談,比如中行,現在攥著突然多出來的美刀,不知道多少人都饞哭了。

  此事還沒有對外公布,算是有限度的在省部單位及地方龍頭企業尤其是大國企流通,放水也就是往這里放。

  而且必須要克制,緣由就在于這筆錢的老底不是“央媽”印的,是張老板跨服黑金黑裝備黑來的,主動權在張浩南手里。

  張浩南要是說缺錢用,打算一百億蓋一艘航空母艦釣魚,去松江跳樓的金融業從業人員能填滿整個外灘。

  所以撈錢可以撈,反正不是撈的張老板的,但得讓張老板滿意。

  沒辦法,這孽畜就是喜歡沖著別人指指點點的變態快感。

  這一波區域基礎建設投資什么時候啟動還不好說,兩江省和松江市的聯合會議大概覺得明年很好,松江市是認為可以提前開始長江口跨江大橋的建設工作。

  論證是早就不知道論證多少回了,就是缺錢直接上。

  兩江省也有這個需求,但跟松江市還是有些偏差的,更愿意進一步拓展南北公路對接,形成更廣闊的公路高速網。

  同時就是開發水路,這一塊松江市也沒意見,并且表示可以跟另外兩家銀行溝通。

  畢竟松江對一般民用品的需求量之大,是單一城市中頂流的,江北廣大地區的農副產品能夠高效運轉,這是樂于見到的。

  張浩南跟王熙通完電話之前,其實就在討論廣陵市到彭城、郁州、崇州、鹽瀆的運河大開發。

  分成了三個部分,一是“崇廣祥”運河,是作為長江運輸的補充,并且也要有排澇防汛的功能;二是“郁鹽崇”南北運河,這條運河要有很強的灌溉功能,是“江北灌溉總渠”的交叉線,同時也包含在了“江北灌溉總渠”二期工程之中,目標是主要通航段都達到三級航道標準。

  第三則是大運河改造工程,涉及到了彭城、楚州的港區建設,以后會是廣陵港的補充。

  放以后來折騰,沒個幾十億、百十億,想都別想,但現在各種原材料價格便宜,土地成本也很低,勞動力數量也非常豐富,那么省內這種大工程,其實總預算就三億不到。

  張浩南在柯城的布局,也不過是六千多萬,已經是這年頭可圈可點的項目,就這還鬧得柯城的副市長得先來兩江省轉一圈。

  這次開會省廳并沒有主導權,算是保姆性質,因為省府可不是只看一兩樣的東西,今天過來的還有華東地區重要工程機械集團老總。

  彭城工程機械集團要是吃下“崇廣祥”運河擴寬改造工程,就能最少過三個肥年。

  “照五年計劃來改造,總投資一個億,也差不多了。”

  休息的時候,朱躍進明顯精神頭不錯,“這樣崇州港也等于說能用上,江都閘口年通貨量有個一千幾百萬噸,日子都會好過不少啊。”

  “哪有閑工夫等個五年幾年的,三年,再加八千萬,全線一起開工,速度加快是最好的。等個五年,不要說五年,明年開始原材料就要漲,五年你沒有三五個億想做下來?想都不要想。”

  “大放水?不至于吧?”

  朱躍進有些吃不準,宇宙行沒說要怎樣,但張浩南吹牛逼那都是一萬億起步,華東地區這次大基建規模其實總體而言相當有限,宇宙行也不會真就瘋狂撒幣,這事兒就是營造一下氣氛。

  當然知道消息的,這時候已經準備在松江股市上狠狠地下了重注,等各種工程機械集團的股價上來,就是他們收獲的時刻。

  現在嘛,還處于談判甚至是研究階段,就是把古老的圖紙翻出來,先大家議一議。

  “什么放水不放水,不是那回事。純粹是經濟好。”

  張浩南抓了一把花生,放到了朱躍進面前,然后自己也剝了起來,邊吃邊聊,“經濟會越來越好的,制造業向珠三角、長三角集中轉移,形成廣泛產業集群,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國內還是國外?”

  “外資。所以這幾年地方外資利用率肯定會很高,我們現在就相當于工業產能的避風港。產業資本追求利潤也是要講效率的,去倭奴、南朝鮮、流求太貴,去東南亞不是不行,但是金融風暴的后遺癥還沒緩過來,去身毒從用人成本來說肯定是可行的,但是只要嘗試過員工培訓周期,最后還是乖乖來中國。”

  “啥意思?”

  “身毒一個受過七八年基礎教育的勞動力,培養掌握基本操作技能,成為合格流水線上的產業工人,成本和周期,是中國的三到五倍。不管是要支付的培訓成本還是說培訓時間,都是三到五倍。換你是老板,你開個三個月都會受不了。”

  “怎么會這么夸張?!”

  朱躍進顯然有些震驚,他哪怕是主政一方,也還是太過于習慣國內的行情。

  “不要把我們的稀松平常當普遍規律,朱市長,放眼全球,我們國家才是少數派。”

  這里面涉及到了歷史底蘊和民族氣質等等不可量化之物,但又客觀地存在于每一個個體之中,而哪怕是官員,也是整個群體中的一部分。

  所以有時候看不清自身,不是不知己,而是視野放在了國內,中央強調國際視野,可不是只為了“知彼”,也是為了反過來“知己”。

  對張浩南所說,朱躍進是相信的,“財神爺”賺錢不賺錢,他說的肯定一點都對。

  “所以從正常投資角度來看…我是說國際上的產業資本,尤其是歐洲的傳統產業,比如說家電、汽車等等,是肯定要尋求降本增效的。同時呢,國內市場的規模,其實也已經相當于一個中等發達國家,我是說高度集成化的高端工業品,比如說電腦、汽車這種。那么于情于理,都應該在當地市場開設工廠,減少成本增加利潤嘛,這是基本邏輯。”

  “那規模就不好說了啊。”

  稍微算一算,光家電類一項,以姑蘇的“星家坡工業園”為基本單位,一個國家對應一個產業基地或者集群,二十個國家是起碼的。

  這種毛估一下五億美刀一個國家就是一百億。

  從全球家電市場在倒過來算未來增益,以去年為基準,六百個億美刀的總規模,有百分之二十吃下來,就完全符合這種毛估算法。

  具體到細節上,這不是朱躍進能拍腦袋俺尋思的,但大體上問題不大。

  這要是六百個億啃下來一半,那就真逆天了。

  未來全球家電市場中國啃下來多少,張浩南不太清楚,但肯定是超過百分之二十的,所以跟朱躍進閑扯的時候,底氣那是相當的足。

  “所以只從華東基礎建設投資來說,只管大膽的弄。姑蘇的產業園利潤太低的時候,一定會轉移,如果到時候江北地區因為交通不便,只能吃下幾個點的產能,那不是自己氣得拍大腿?打個比方好了,楚州用人成本比姑蘇肯定是低的,按照一般代工邏輯,不可能在楚州投資代工廠。”

  “但是水運條件成熟,一兩百公里的運輸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對的。而且楚州假如形成規模港區,完全可以作為崇州港或者廣陵港的內陸補充。這樣大家都有得賺。”

  一把花生吃完,張浩南一副勝券在握的鳥樣,“多了不敢說,我吃利息也能吃上不知道多少個億。”

  朱躍進感覺張浩南是跟他吹牛逼,但聽得有點爽,于是拿起茶壺給張浩南淺淺地添了一點茶,“那你的‘沙洲物流’直接起飛啊。”

  “肯定的啊,用別人的船,誰放心?政府都不放心。我只能勉為其難吃點時代紅利,隨便賺個幾十億貼補貼補家用。”

  因為吹得太完美,以至于朱市長現在徹底信服。

  畢竟,客客氣氣的張老板,一定是在鞏茵開會時候去關會議廳大門的;只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狀態,才是真正進入了狀態。

  于是朱躍進趕緊道:“那三條運河中的兩條,都跟我廣陵市有關,我是不是可以順便再要點別的配套工程?”

  “開會就是暢所欲言啊朱市長。膽子要大心要細,這時候還擔心什么說錯話啊。”

  朱躍進聞弦知雅意,五指伸開,然后翻了翻。

  “我要是你,朱市長,直接加個零。翻一番…格局小了。”

  好吧,朱市長一時無語,是朱某我格局小了。

  出差中,緊趕慢趕碼字。總算趕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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