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聽得很認真,尤其是張浩南拿出來的數據極為詳實,其中還有十七家年銷量超過五千輛電瓶車的廠家產銷庫存數據。
每一家都不多,頭部企業都有明顯的國有資本屬性,排名第一第二的年銷量三萬輛一萬五千輛這個水平。
但有一個特點,讓王熙注意到了,那就是張浩南的拿出來的全國數據,幾乎可以等同于長三角數據。
緊接著又是兩項數據,讓王熙精神一震。
“這是‘東南亞金融危機’前后幾年兩省一市汽車保有量和銷量,預計這兩個數據未來幾年依然會保持高增長…”
“…以上是姑蘇下轄沙城市的禁摩區域圖,東西最大距離六點五公里,南北最大距離五點五公里,常駐人口超十五萬…”
提到“禁摩”,張浩南還看了一眼魏剛。
也是這幾年開始,江南除建康和隔壁潤州,都開始市區禁摩,而建康也在今年推行“限摩”,不再增發摩托車牌照。
汽車太貴,自行車太慢,摩托車不讓騎,那么可以選擇的通行方式,其實就不多了。
作為兩江工業大學的學生會長,王熙接觸到的消息并不少,只是大多數時候,技術突破還是技術積累這樣的信息,對他而言都是無效信息。
可是現在,聽著張浩南那極度自信的描述,他頭腦中已經有了一個大體的框架。
他敢斷言,未來五年之內,兩省一市沿江沿海地區,此類工廠必然是如雨后春筍一般興起。
可惜,老家安東縣不具備吃到這種政策市場雙重紅利的條件。
交通水平、工業條件乃至官方政策,全都很難。
極端點來說,就算高速公路塞車,建康都能通過長江把貨發出去,這就是最簡單的地理區位優勢。
此時,王熙突然一愣,頭部的兩個企業主要投資方,一個是中科院,一個是姑蘇郊區國資公司,很顯然是建康、姑蘇兩地早早就嗅到了政策紅利方向。
而張浩南,卻是通過自己分析判斷出來的?
這一刻,王熙在琢磨著親戚中,有沒有年齡合適的表妹堂妹,如此賢妹婿要是拿下,簡直就是如翼添虎。
他不介意做翅膀的。
奈何左思右想,不是大齡單身就是太過年幼。
眉頭微皺,王會長想著十年之后,張浩南也不過是二十八歲,二十年后也不過是三十八歲,表妹們等得起。
就算現在生…也不是來不及。
“會長,這叼人有點猛啊。”
“嗯。”
心不在焉地回應了一下副會長,王熙架著胳膊,手指無意識地摸著下巴,他并不急功近利,而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琢磨如果要介入其中,自己有什么優勢。
資本、政策、技術、市場…統統都沒有。
而且老家安東縣,更是傳統農業縣,老百姓的收入普遍較低,他就算強行借勢在安東縣某個鄉鎮上項目,最后也必然是不了了之,甚至是一地雞毛。
得不償失的事情,沒必要拿這個給自己臉上貼金。
“唔…”
正在思考的王熙突然聽到張浩南正在闡述未來能解決多少就業問題的時候,頓時頭腦清醒過來。
就業…
他很清楚老家的情況,農村青壯外出打工已經普遍開始,有個體行為,也有老鄉抱團討個生活,但打工環境惡劣,保障也極低,就算受到不公平待遇,也沒有太好的發聲渠道解決途徑。
建筑工地年底爬塔吊的消息每年都有,能把事情解決好的人,卻很少。
“會長,這叼人講的…”
“不要吵!”
王熙表情嚴肅,不斷地回憶之前看過的張浩南資料,他的思路現在很順,不想被人打斷。
根據風評,尤其是大一新生群體中,張浩南在“見義勇為”事件之前,風評不是正向的,更不是積極的,因為他搞大了外校女生的肚子,男生固然羨慕嫉妒恨,可并不會認為這是正向意義的好事。
當初王熙也是這樣認為的,甚至還考慮過建議給個警告處分。
只是后來校方及外院都沒鳥,此事也就翻篇忘了。
但對張浩南的印象,就貼上了一個“管不住下半身的野蠻人”標簽。
現在看來,這個印象有點刻板,或者至少說這只是張浩南個人屬性的一小部分。
有一個另類的事情,王熙現在重新咂摸著味道,那就是之前開小會的時候,校領導提到過“沙城食品”有沙城國資公司參股。
當時自己判斷,這不過又是一個國有資本牽頭的普通案例,甚至還猜測張浩南是不是哪家養的工具人。
現在看來,不是那么回事。
主導人是張浩南本人,那就值得深入琢磨,甚至值得深入思考。
他很清楚沿江地區的私企生態,能夠有國企人性化的三分之一,都是私企老板有天大的良心。
那么張浩南是這些私企中的一份子嗎?
從他野性甚至野蠻的行事作風來看,王熙本能想認為是,但理性分析和敏銳嗅覺告訴自己,這貨絕對不是,否則不會如此受魏剛的青睞。
“變態啊…”
王熙眼睛簡直就像是在發光,盯著張浩南,心中更是驚嘆:這家伙何嘗不是個另類的“兩面派”!
左右同行聽到王熙的低聲自言自語,又看到他眼睛牢牢鎖定張浩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兩江工業的王會長…不對勁。
會議時間很長,長到肚子有點餓之后,還拖了半個多小時,然后才開始集體干飯,紛紛鉆入餐廳用膳的用膳、覓食的覓食。
等到氣氛融洽,甚至是有點散場意味之后,王熙這才拿著果汁過來,跟張浩南碰了一杯。
“張總。”
“學哥這樣喊我就沒意思了吧。”
張浩南手持一條魚,啃完了一條魚背,歪頭看著王熙說道。
“那好,那就…”
“喊名字就行。”
“行。”
態度謙和的王熙淺飲一口果汁,然后笑著問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家廠里待遇怎么樣?我有個表舅想出來打工,去別的地方容易受欺負,要是校友開的廠里,怎么地也有一點照顧吧?”
你最好真的有這個表舅。
張浩南嗦了一口魚頭之后,拿起濕毛巾隨意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就跟王熙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
兩個人此刻看上去就很符合大學生該有的形象。
聊了一會兒,王熙就感覺有點震驚,張浩南這貨是做慈善的?他的利潤能支撐他跟同類企業競爭?
張大善人自然也不會跟王會長透露半點他的撈錢秘籍,他并非不喜歡錢,而是已經沒必要靠大規模喝兵血來競爭,他不需要對上求爺爺告奶奶,也不需要對外祈求融資,甚至他都不需要從銀行貸款來弄個“投名狀”。
根本就不是一條賽道上的,而且他也不需要跟誰賽跑,能追上國家的發展速度,他就謝天謝地了。
九成九的企業都追不上國家的發展速度。
王熙聊得很有感覺,當然不是聊硬了,而是頭腦高度亢奮,他確信自己找到了明年秋季的下階段職場規劃路線。
不過當看到他跟張浩南再次碰杯然后離席時的表情,副會長滿頭問號,并且心理有點不健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