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清了清嗓子,給了一個白樂無可奈何的眼神后,收回了正題,
“小白,你能有這樣的認識很好。我說過,我更需要看到的,或者說現在你需要打動我,讓你留在幻想集團的,是伱的能力。”
說到這里,他笑了笑,“你在炎黃那邊也參與了不少的事,對我們幻想集團也很了解,昨天發生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關于公司未來的發展,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白樂聞言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急著說法,將之前楊志遠散給他的煙點燃,皺著眉頭在那思索著。
楊志遠也沒有催他,只是打電話讓助理送上兩杯茶來,而后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文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但也沒讓楊志遠久等,半根煙的功夫,白樂掐滅了煙,一臉認真的開口說道,
您在,穩定發展是可期的,您不在,萬事蹉跎。”
楊志遠聞言心里頓時一個咯噔。
他萬萬沒想到,白樂可以這么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他想聽的點。
且不說白樂這話對不對的,他原本以為這個剛出社會一年多的年輕人,言語間會帶著些許稚嫩和不成熟,然而白樂卻展現出了遠超他預期的成熟與見識。
不愧是那個小卿總看重的人物。
不過面上他卻不露聲色,微微頷首后讓白樂繼續說下去。
“好的,董事長,這個前提我們確認后再來看,我不得不說,以我不成熟的看法,您目前的處境確實復雜。”
楊志遠笑了笑,“復雜在哪?”
白樂一臉嚴肅的說著,“內部的權力斗爭自然不必多說,您心里肯定是有把握的。但在我看來,董事長您面臨的可不僅僅是公司內部的權力重組,更有來自國資體系的潛在威脅。”
“哦?”楊志遠眉頭微挑,示意白樂繼續。
白樂舔了舔嘴唇,繼續說到,“董事長,我是真心想加入幻想,所以我對幻想的歷史沿革也進行了一次梳理。
幻想控股與華科院計算所,雖然名義上是兩塊牌子,但實際上是一套人馬,這意味著幻想控股不僅僅是一個商業實體,還承載著一定的行政級別和政治任務。”
楊志遠聞言眼神一凝,表情不自覺的認真了起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國資完全有可能出于各種考慮,比如,所屬同級別的國有企業的一把手異動,或者是其他國有企業領導班子的升遷補位…
甚至比如為了給老人退休、年輕人的鍍金,而安排人空降至幻想控股…
當然,董事長,因為您和我的信息肯定是有著巨大鴻溝的,我只能依據我淺薄的認知來推測。”
楊志遠陡然一驚,而后陷入了沉默。
白樂所說的‘敵不僅僅在內部,還在外部’,這是楊志遠之前從未想過的。
現在想來,自己的通盤考慮有些欠妥了。
在公司久了,他都忘了,幻想控股,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華科院計算所,長期都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或者說,這么多年來,在智柳的主導下,他們一直都在故意淡化二者的聯系。
當年為了股改才有意識的進行了劃分,但幻想控股的領導在計算所也有職務,這是慣例。
甚至智柳在這個過程中都還擔任了好幾年計算所的所長,為的就是級別問題。
楊志遠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樂說到點子上了。
都不說內部了,現在任何一個外來的變量都有可能打破現有的平衡。
最簡單的,便是王副主任。
他會不會為了更好的控制幻想集團,將董事長換成他的人?
以前因為智柳的江湖地位在那壓著,幻想和國資是漸行漸遠的,國資每年都有大筆的分紅拿到手,也就壓根不管這個攤子。
因為本來成立幻想的初衷,就是特殊年代下為了給計算所那上千號人的飯碗問題。
在那個年代全國都這樣,也沒什么好非議的。
但是現在…
楊志遠發現,還真特么的存在國資收回去的可能性。
畢竟,幻想控股董事長的位置,級別挺高的!
這個發現,讓楊志遠覺得事情開始操蛋起來了。
越不合理的事情,偏偏是越有可能的。
別人根本不圖什么經營權,只是來鍍個金而已。
白樂繼續說道,“而且,董事長,您也清楚,智柳和郭偉都不是省油的燈。
智柳雖然現在在醫院里,但他的影響力仍在;而郭偉,他的野心和能力都是您需要警惕的。”
楊志遠點了點頭,他對白樂的分析表示認可,“你說得對,小白。內部的權力斗爭和外部的政治壓力,都是我需要面對的挑戰。
那么,你有什么建議嗎?”
白樂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董事長,您現在需要立威。”
楊志遠聞言點了點頭,“怎么立?”
白樂成竹在胸的開了口,“我記得一件事,昨天我在說起幻想集團內部有內奸的時候,我說卿云電話里說的是曾大爺,當時郭偉和林旻總的表情很是怪異,仿佛很吃驚,郭偉還怒斥過我。
但當時我注意觀察了一下,您和智柳卻像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楊志遠點了點頭,“你口里的曾大爺,便是幻想控股真正的創始人曾茂朝,他的兒子曾經…”
這件事是楊志遠一手經辦的,所以對曾茂朝可能的反水,他是完全不會意外的。
本質上就是一次利益交換,其實曾茂朝和智柳的關系遠沒有外人看來那么鐵。
現在他也將整個事件托盤告訴了白樂,同時也拿出了一些基本資料供白樂查閱,同時也耐心的回答著一些白樂的問題。
白樂提出的問題從幻想的股權架構到組織結構,從重大的決策到楊志遠和眾人的關系,很是廣泛。
楊志遠也看出來了。
這個白樂,屬于焉兒壞焉兒壞的種。
他也明白了卿云當初為什么會重用白樂。
天生耍陰謀詭計的人。
所以,自己掌握的信息,必須要和他分享。
不然你讓別人怎么給你出謀劃策。
總不能是‘我有個朋友’…
白樂聽罷,沉吟了片刻,而后皺著眉頭緩緩的說著,“董事長,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楊志遠聞言挑了挑眉頭,“哦?你是說動曾茂朝?這個…”
說到這里,他散過去一支煙,“恐怕不好吧,那可是幻想真正的創始人。而且他可是一個老運動家的。”
他覺得白樂這建議就有點扯蛋了。
在楊志遠看來,他要想坐穩這個位置,身為元老中的元老,曾茂朝是一個很好的助力。
白樂搖了搖手指,“董事長,您忘了,他可是內奸。”
楊志遠乜了他一眼,“可你沒證據,有證據當然可以搬到他。”
也的確,拿曾茂朝立威,可以反向敲打國資:你們特么的派來的是什么人!做別人的內奸挖自己的墻角?
但是,這種事情,很難找到證據的。
而且費時費力,很可能曾茂朝還沒被他搞掉,他自己反而被國資換掉了。
白樂愣了一下,而后心里狠狠的罵了一句豬后,才繼續解釋著,
“董事長,證明曾茂朝確實沒證據,但是他兒子的事情…您不是有證據嗎?”
楊志遠聞言懵了一下,隨即荒唐的看向了白樂,“你是讓我去搞他兒子?你有沒有搞…”
說到這里,楊志遠突然愣住了,而后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沙發。
他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后,卻急忙開了口,“你是說,我們搶先發難,翻出曾茂朝兒子曾誠騙貸的舊賬,進行舉報,從而把智柳給牽出來?”
白樂微微一笑,“董事長英明!如此,我們可以借此由頭,對當年進行決策的所有執委會成員進行調查。
那些元老們必定因此會人人自危,而到時候您再一個個赦免他們,還怕收拾不了他們嗎?
至于郭偉、林旻、朱立楠等人,在我看來,在您的面前如同土雞瓦狗之輩,其實不足為慮的。”
赦免,楊志遠自然是沒權利的,華國也不存在這個機制。
但是在調查的過程中,作為當事人,楊志遠的陳述就變得很關鍵了。
往左說一句或者往右一句,便可以決定那些元老的定性問題。
而且,這么多年,沒有人屁股是干凈的,奉送一個什么報銷問題,什么基建問題的,對于楊志遠這個代董事長太簡單不過了。
“而且…”
此時的白樂,眼里閃爍著精光,嘴角上淡淡的笑意讓楊志遠看得都瘆得慌。
“董事長,我們同樣可以借這個由頭,立刻啟動對智柳進行離任經濟責任審計,有騙貸的事件摻和在里面,很多事情都經不住查的。
從而我們也可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讓世人知曉您的手腕,別人想來鍍金,也得看看自己的成色。
如此,內外之困,全解。”
楊志遠聞言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看向白樂的眼神,也愈加的熱烈。
他知道,白樂說的是對的!
有騙貸的時間在其中摻和著,所有事情都會變了方向,從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離任審計,沒人敢簽字負責說智柳沒問題。
那么…
到時候,那個便宜老師應對這種局面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醫院里一輩子都不出來。
挺好的。
辛苦一輩子了。
想到這里,楊志遠看向白樂的眼中露出了贊賞的光芒。
挖到寶了!
這小子…擅長毒計!
專門玩陰的。
怪不得那個小卿總對他是‘簡在帝心’!
不過,楊志遠現在突然也覺得卿云到底年輕了些,開除白樂完全是意氣用事。
這種人,你哪怕不用養起來也不能讓他流到外面啊!
雖說他也理解卿云這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感情,但是還是覺得太幼稚了。
左右不過是一個情人而已。
換做是他,說不定還會給那個蘇采薇一耳光,吼上一句‘為汝,幾損我一員大將’之類話,來施恩與白樂,順帶還可以討秦縵縵的歡心。
哪像現在?
聽說現在那個復旦小公主和秦家小公主已經開始打起擂臺來了。
楊志遠覺得,這就純屬自己想不開,自找苦吃的。
女人,多得是。
但白樂這種謀主,還帶毒屬性頭上張瘡腳底流膿的,世間罕見。
“好!”
楊志遠重重的拍了拍自己大腿,而后嘖嘖出聲,“白樂,卿云那個小屁孩太有眼無珠了!你這樣的大才,他居然棄之不用!”
說到這里,他誠懇的看向了白樂,“相信我,只要我在幻想控股董事長這個位置上一天,你白樂就在這里發展沒有上限!”
白樂聞言,此時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董事長,相信我已經向您證明我的能力了,坦率的說,我現在只看重實際的東西。”
說到這里,他故意頓了頓,隨即眼巴巴的望著楊志遠,“董事長,我現在還不是幻想的員工…”
總不至于又想馬兒跑,又不給吃草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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