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VC(聚氯乙烯)和水泥,基建項目中必不可少的兩大材料,前者是絕大部分管道的材料,后者更是現代建筑的基石。
這兩和高科技完全扯不上邊的玩意兒,卻是從氯化工路線起步向多晶硅邁進過程的副產品。
氯化工路線它所產生的第一批產物,就是聚氯乙烯,簡稱PVC。
而往下走第二批產物,是由硅酸三鈣、硅酸二鈣、鋁酸三鈣構成的的混合物,只需加入石膏以及一些輔料后,便是硅酸鹽水泥。
更重要的是,水泥和PVC并不會招致國家宏觀調控的打壓。
站在2003年的今天看,往后走,未來十來年都是土木基建的時代,用量海了去了。
而且這種工藝制造出來的硅酸鹽水泥相比普通水泥,更加耐久抗腐蝕抗低溫,就算水泥要清理落后產能也不會落在卿云頭上去的。
但是,在2003年往前看,過去的五年,是華國經濟最步履艱難的時期。
甚至,當前這個時點,是宏觀調控出清落后產能的時期,整個社會都在壓縮基建,孫紅兵的倒下本質便是如此。
所以現在絕大多數人是看不見未來基建狂魔的趨勢,或者不敢篤定這個趨勢的。
只能說,卿云是個掛逼,他做這種事情無需什么慎重考慮,時機到了就直接開車狂飆,不帶絲毫猶豫的。
雖然他不準備進入房地產這個行當,但他準備含淚掙這筆錢。
誰叫對于他而言,以上兩個是副產品呢…
假設別人是買1000元的工業硅來使用,而卿云自己自制同等售價的工業硅用來自己使用的同時,必定會產出至少3000元左右PVC和水泥。
也就是說,其實這兩項的產出的利潤,已經能夠覆蓋他制成多晶硅的成本了,保不齊還會有盈余。
而至于三氯化硅之后的副產品,蒸汽可以用來發電,直接在產線中進行循環利用,而后的一些產物,秦縵縵二伯秦天山的循環經濟已經做出了部分良好的應用場景。
所以,這個報告,秦縵縵來寫是最方便的,數據全部找她二伯要就是了。
剩下的副產物以及能耗問題,卿云知道怎么處理,但現在沒法寫出來。
說自己略懂這個路線還好說,畢竟是半導體產業鏈的一環,看看科研報告、論文什么的,多多少少懂一點沒問題。
但要說脫離時代自己原創一個解決方案出來…
說出來別人也不信啊。
不過,還好。
畢竟,這是物理化學的領域。
云帝的本命。
作為一個物化教授,卿云想要忽悠住這幾個在這個領域里只能眼里閃爍著清澈而愚蠢光芒的小白,簡直不要太容易。
簡要的給幾個婆娘神吹了一番后,云帝達到了他的目的。
不光是秦縵縵聽得二暈二暈的,其他幾人的眼里此時都閃爍著無奈的光芒。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有機化學、無機化學、物理化學、分析化學,這四大學科被稱為化學、藥學、材料學、生物學等專業的噩夢學科,也不是沒道理的。
就連學歷最高的蘇采薇,此時都是在聽天書一般。
沒辦法,化學…
化腐朽為神奇的學科。
她數學和計算機兩個學位加起來都是不學化學的。
“可是二伯那邊的路線,都還沒解決多晶硅的純度問題,他們現在研究的方法,最后出來的多晶硅只是太陽能級的,只能做光伏面板,沒法制成單晶硅。”
目前多晶硅純度不高的問題怎么解決…
很不巧,這才是云帝的專業所在。
他敢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此時最懂這玩意兒的人了,沒有之一。
高純度多晶硅,甚至單晶硅,華國不是沒有。
相反,在林蘭英先生和無數老一輩科學家的帶領下,華國在1958年就成功生產出了單晶硅,而1962年華國第一根無位錯單晶硅便拉制成功,這在世界上也是非常靠前的水平了。
最初的津門半導體、峨眉半導體、洛陽中硅、華山半導體也就是靠著這個發展起來的,在上世紀60年代的華國,生產廠家數量最多的時候高達20多家。
但是,這是服務于軍工級產品的產線。
也因為種種原因,技術無法迭代,導致工藝始終停留在上世紀50年代,生產技術難度大、規模小、良品低、污染大、耗能大…
簡單的一句話,就算面對幾十萬美刀的進口價格,都毫無成本優勢。
于是在進入改開之后,除了軍工體系外,國內硅廠有一個算一個,相繼停產和轉產。
到了世紀初,此項原材料,民用市場的國產率為0。
而卿云前世那個在國際上大殺四方,直接把50萬美刀一噸的多晶硅干到6萬華國幣的硅產業,又是什么時候才興起的呢?
太陽能級的多晶硅,便是此刻開始興起,到2005年由施正榮、楊懷進等人給引爆,而電子工業級多晶硅,則要等到2010年之后,國內才因為技術突破才實現量產,2015年才實現規格達標。
從太陽能級到電子級,中間相隔了十二年。
為什么?
三個原因。
第一,太陽能級,太賺錢。
太陽能級和電子工業級,表面區別只在于純度,可由于制備路線實現上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
于是對設備的要求,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但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于工藝,而在于市場。
97年起,阿美莉卡的太陽能屋頂計劃點燃了世界的光伏市場,這個市場又因為環保等理念的提倡,成指數級的持續增長,產品嚴重的供不應求。
生產簡單的太陽能級多晶硅已經能夠賺得盆滿缽滿,沒有政策導向的情況下,民營資本自然缺乏向電子工業級轉變的動力。
第二,太陽能級,太簡單。
單晶硅的拉制,對技術人員的要求不低,甚至可以說非常高。
而國內的人才儲備…在改開后那波關停潮里,可以說是流失殆盡。
市場上當時根本就沒多少專業人才。
當初在峨眉半導體、洛陽中硅、華山半導體這種停產轉產后保留下來的老三廠里,工作僅一年的普通操作工到了之江一帶的太陽能級多晶硅廠里,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技術總監,而稍微有過幾年經驗的技術員,那更是各家老板所依仗的大寶貝。
人才的技術高壁壘使得其培養是無法拔苗助長的,這就導致單晶硅在當時就不是市場玩家能玩得起的。
更何況,單晶硅其工藝非常復雜,生長過程中的速度和維度必須穩定,因此單晶爐要有精密、穩定的上、下部分運行、轉控制系統及溫度自動調節系統…
其設備、能耗、人工、原料、輔料…加起來和只做到太陽能級多晶硅為止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這就導致了單晶硅在本世紀前十年的華國,壓根兒就沒人愿意去做。
單晶硅既然沒人愿意去做,那作為它的前置產品電子級多晶硅,自然也就沒人做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當年施正榮在光伏上的暴富神話,給整個產業甚至整個華國的工業升級都帶來了難以想象的激勵,但也阻礙了電子級多晶硅的發展。
以前的工業制造都是人工流水線安裝制造及機床加工制造,真正的具有工業化制程概念由民企進入光伏產業開始的。
光伏讓民企知道了凈化車間、工藝冷卻水、溫區控制、材料加工、晶體排列等等專業人士才會使用考慮的術語,這個行業讓我們從單純的機械加工行業到半導體行業有了過渡板,也有了產業升級的新突破點,整個社會的企業家無不在深入學習這樣的理念。
隨著國外歐羅巴市場政策補助波動及貨幣利率差,產業具有投資盈利回報周期短、回報高的特點,當時幾個人合資,三個月甚至一個月就能收回成本,同時由于技術不透明及環保要求寬松等條件,于是光伏產業園暴增。
整個產業鏈上,涌入了太多的玩家。
當然,隨之而來的,便是供大于求,多晶硅價格暴跌,價格從50萬美元一噸到6萬人民幣一噸,這種慘烈的價格戰讓市場上沒有一個贏家。
這進一步的擠占了后期單晶硅的生存空間。
第三,電子級不賺錢。
因為電子級硅材料其易脆性,其運費是相當高昂的,當年從峨眉半導體廠運輸出去,全程都得使用轎車而非貨車。
華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滯后,導致華國產的電子級多晶硅在國際巨頭的價格戰下,沒有本土的銷路,要想遠銷海外,在幾乎等同于材料成本的價值運費下,根本不可能實現。
以上三個原因,歸根到底的其實就是市場,就是沒有本土半導體市場來支持上游原材料的生產。
但是,這三個問題的根源再上一步,卻又回到了工藝上。
沒有市場工藝無法迭代沒有市場 這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羅圈架。
能耗什么的都是扯蛋,是因為落后的工藝技術,導致華國的電子級多晶硅良品率太低,成本太高,對外無優勢。
否則怎么會是華國的運出去要虧錢,外國的運進來卻賺錢呢?
制備多晶硅主要工藝叫做改良西門子法,是國內外最普遍也是最成熟的方法,2020年全世界采用改良西門子法制成多晶硅的數量占比高達97.8
改良西門子法,自1955年發明以來,到卿云重生之時,已經有60多年歷史,業內參與者不停的對西門子法進行技術優化和提升,一共經過了三次大版本十來次小版本的迭代。
很不幸的是,在世紀初,華國的改良西門子法,還處于第一代的優化階段,根本無法和當時的國外先進產能的第二代相抗衡。
而這個時空很幸運的是,卿云,作為一個物化專業的水教授,掌握整個氯化工體系第三代改良西門子法。
沒辦法,相比其他人,他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全世界最大的多晶硅生產基地就在西蜀的樂山。
全世界多晶硅三大龍頭,第一通威、第三東方厚樸就是西蜀的企業,而排名第二的協鑫一半的產能也在樂山。
因為樂山被稱為華國硅業的黃埔軍校,不僅有當年三線建設時期積攢下來的硅業功底,還有全球最大的硅料儲備,更有全華國最完備的化工體系,這里每年生產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多晶硅。
而前世,雖然卿云被秦天川趕到大學里,但是香火情還是有的,他要對硅產業進行研究,光是東方厚樸便隨時供他予取予求。
本來秦天川這么做的目的,也不過是讓他以大學教授的身份,配得上秦縵縵那數學家的身份而已,對這種事情,自然是大開方便之門。
現在卿云要做的,只是將自己從博士到教授那些年水過的論文,通過一個合理的方式,給復刻出來。
一旦復刻成功,那么對國外整個半導體原料產業,便是一次摧枯拉朽的碾壓。
最簡單的對比便是,他可立刻將多晶硅生產線投資成本從此刻的每千噸2億美刀直接干到每千噸0.7億人民幣。
還原爐材料從石英玻璃邁過中間無數代直接跳到不銹鋼,因為此刻,只有他知道怎么改變配方從而讓不銹鋼也能做還原爐;
而材料的改變讓單爐內部空間變大的同時,再對空間架構的重新搭建,他可以直接讓內部棒數從3對直接提高到48對;
帶來的改變,就是單爐年產量從80噸直接提升到800噸。
產量十倍級的增長,主打的就是一個降維打擊。
此刻的云帝,心里美滋滋的。
這才是他的專業!
這才是他前世半輩子的積攢!
不過旁邊的蕭雅卻緊皺著眉頭。
原材料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秦縵縵能理解的,她理解不了,開口問道,“小屁…呃…”
諸女愕然間,而后不約而同的狂笑了起來。
“小屁孩?哈哈哈哈!”
面對云帝那一臉便秘的模樣,蕭雅撲閃撲閃自己的眼睛,表示抱歉叫順口了,一是時間忘了。
絕不是故意的。
見小屁孩的臉越來越黑,蕭雅趕緊問著,“小卿,你為什么要對半導體原材料行業這么上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