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就我扛,小陳,我需要判幾年?”楊炳南滿不在乎的說著。
他又不傻,雖然沒聽著前面的討論,但剛進來的時候,他見眾人的神色還是比較輕松的,意思就是宋儒華的事情并不大。
他扛了,宋儒華不會虧待他的。
雖然快40歲了,但楊炳南很愛玩,至今仍未結婚。
宋儒華對他很好,夜夜做新郎的,還結什么婚?
本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情況,沒什么負擔。
“王二他們下手應該知道輕重,那么屬于一般情況,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
楊炳南笑了,“頂天了就是三年嘛,主席,這事,我扛了。”
宋儒華卻擺了擺手,“炳南,你別管,后面我對你還有安排。”
開什么玩笑,雖然內部排名不高,楊炳南卻是他最信任的人,絕對不能讓他進去。
沉思片刻后,他將目光看向了戴禮輝,臉上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老戴…”
屋內光線忽地一閃,一道炸雷緊跟著在窗邊響起,轟隆隆的,緊接著便是啪嗒啪嗒的雨點吹在了玻璃上。
宋儒華扭頭看去,此時正是上午的時間,窗外卻是如墨一般的漆黑,間或雷聲一響,閃電就像一條銀蛇在空中飛舞。
雨越來越急,而雷電也越來越粗。
怔怔望向窗外的宋儒華,甚至感覺此刻好幾道閃電,用銀蛇來形容都已經不夠準確了。
粗壯的完全就像是已經銀蛇化龍一般,在黑色云霄中放肆的打著滾。
雷雨間戴禮輝愣了半響,臉色忽明忽暗,而后卻苦笑的點點頭,“我來扛吧,才說得過去。”
心里有些不忍的陳鶴飛趕緊安慰著,“戴總,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一般情況下,法院會輕判的。
頂天了也就是判幾個月緩期兩年執行,甚至只是管制措施,就是…”
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戴禮輝笑著問道,“就是什么?”
陳鶴飛咬咬牙說道,“就是執行刑罰期間,您不能繼續擔任上市公司董事長職務了。”
戴禮輝心里冷笑了一聲,他就知道會如此。
頭號人物宋儒華進去了,不可能會放自己這個公司實際二號人物,一個人在外面的。
特別是自己還是TOP主體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宋儒華不在了,沒人可以制衡的了。
這些權謀之道,老宋是玩得越來越遛了!
“沒事,老戴,你頂天了緩刑,我進去后,你擔任集團董事局的主席,李智、老陸和炳南輔佐你。”
宋儒華開始交代著后續的安排,主打的便是將二號人物戴禮輝給部分架空。
李智清楚,這是削弱戴禮輝的權柄,讓自己等人和戴禮輝分庭抗禮、互相爭斗,但彼此不能打倒。
說到一半,宋儒華忽地看向了楊炳南,“待會有沒有辦法送我出去?”
楊炳南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看樣子只能硬闖。
剛剛我下去的時候,前后門的門衛室里,擠滿了躲雨的警察,聽說是老戴安排的。”
他覺得戴禮輝這個安排就是在搗亂,現在別人把門口直接堵了,想要隱蔽的走都不可能。
戴禮輝望見他的眼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一陣無奈。
特么的,以后如果真和楊炳南一起共事,自己智商會不會下降啊!
他想了想,開口想要解釋卻被宋儒華擺斷了,
“老戴做的對!把那群便衣擺在明面上,總比讓他們躲起來好,這樣我們至少知道敵人在哪。”
戴禮輝嘴角一扯算是笑過,定定的望著宋儒華,
“其實你今晚光明正大的回家住,是完全沒問題的,只要明早去巡捕房便沒事。”
宋儒華聞言一愣,也是怔怔的望著他,脖子上青筋直冒。
一時間,兩人沉默了下來。
半響,宋儒華嘆了口氣,“那今晚我就回家住吧。老戴,你先去忙你的。
我交代點他們其他的事情。”
戴禮輝點了點頭,“那行,待會我送你回家。”
說罷,他轉身就走。
楊炳南望著他的背影,心里很是納悶。
怎么突然之間,主席和老戴怎么就像是吵了架一般?
剛剛他也沒見吵架啊。
李智倒是瞧得明白。
其實,看著宋儒華為了搞平衡而犧牲老戴,他能理解。
老戴不僅權利太大,而且能力出眾,更重要的是威望很高。
易位相處,換做自己是宋儒華,估計也會頭疼。
但是理解歸理解,他心里多少也有點寒心。
畢竟,都是跟了宋儒華十來年的兄弟,老戴更是有著前期打下了四分之三個TOP江山的功勞。
別的不說,就剛剛,還是老戴保住宋儒華不被王軍當場抓走的。
自己的阻擋,現在想來,如果沒有老戴配合,完全是個笑話。
估計演變到了最后,王軍是絕對會調人強行抓捕的。
宋儒華讓老戴去扛雷,這他眼里,和卸磨殺驢沒什么區別。
可能,恩將仇報更準確些。
老戴就算沒進去吃牢飯,這個記錄一背,三代不能考公。
萬一你宋儒華最后翻身失敗,相當于斷了人家老戴子女的發展路徑。
戴禮輝心里沒意見才是怪事。
李智很是佩服戴禮輝的涵養,換他,說不定現在已經干起來了。
不過老戴也是陰損,直接將宋儒華外逃的路給封死了。
作為宋儒華的心腹,李智很清楚,宋儒華直到剛剛其實一直沒有放棄外逃的打算。
無非是怎么逃的法子。
從明珠島走,或者從東南亞走,只要錢到位,沒什么辦不到的。
最難的一步,反而是怎么離開錦城。
安保組和內衛行動隊集結起來,其實很是強大。
畢竟,這里面不僅有退伍的老兵,還有不少是以前的巡捕,反偵察能力可以說是一些巡捕的師父級別。
只要沖出去,被逮住的幾率極小。
而戴禮輝剛剛的舉動,卻堵死了這一切。
李智用大腳趾都能想到,戴禮輝絕對會通知巡捕的,他原來本就是機關的人,這里面熟絡的很。
此時看來,請便衣們到門崗亭躲雨,未嘗不是戴禮輝的提前提防。
說不定此刻大樓圍墻外,全是巡捕車。
這兩個人加起來1600個心眼子,斗起來真好看。
宋儒華卻不管李智的心理活動,一邊不停電話叫著人來辦公室,一邊做著交代。
2003年7月17日,15:30
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戴禮輝,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透過雨簾,望著烏云中的雷電發著呆。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和宋儒華,其實互有把柄在手。
現在的時局里,他能理解宋儒華對他的打壓,但也不會說坐以待斃。
半響,他從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一張SIM卡,插進手機,對外撥打了起來。
“王局…”
掛斷電話后,戴禮輝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又撥通了一個電話,平靜的說了一句,“可以起竿了。”
“炳南,你記住,戴禮輝和李智如果斗起來了,先看老陸的反應,從而你來選擇幫哪一方,始終維持2打2的局面。
如果三個人互相斗,你無條件的幫老戴。如果一件事情,三個人達成一致意見,你必須想辦法立刻告訴我…”
宋儒華的話,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給楊炳南講得很是細致。
楊炳南聽著心里很是有些難受。
他完全沒想到,明明這幾天已經呈現出起死回生之象的公司,怎么這么快又不行了。
于是,他抽空插了一嘴,“主席,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嗎?”
楊炳南知道宋儒華交代后事的意義。
他的任務就是牽制戴禮輝和李智這兩個公司核心,而后作為聯絡人,將宋儒華的指示準確無誤的傳遞到公司。
被打斷的宋儒華并沒有什么不快,危難之時見真情。
那天在餐廳,他確實暈了。
但只是暈了幾秒,很快就醒來了,只是裝作繼續昏迷的模樣旁聽著眾人的動態。
結果,太讓人心寒了。
只有楊炳南來救自己。
所以,讓老戴來頂包,他心里一點負擔都沒有。
錢,他是給夠了的。
權,戴禮輝作為公司二把手,在內部早就權勢滔天。
自己對得起他。
不就是背個緩刑嗎?
只要我能翻身,你那對兒女以后還怕沒出息?
“也不是一點法子沒有,我們現在困局,其核心點在于我這個人,是地方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有人從中說和,或者來做白馬騎士,自然危局自解。”
宋儒華很清楚當前的時局。
但更清楚,沒人會來救。
說和,別人犯不著。
白馬騎士?
智柳說的一點都沒錯,等著資產打骨折的時候再撲上來吸血才是最好的。
TOP的原罪在他這個人,他進去后,資產是無罪的,地方也不會為難。
“可是,沒人會…”
就在宋儒華悲愴喟嘆的時候,一陣手機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著。
宋儒華有點想發火,瞪著楊炳南也不說話。
楊炳南疑惑的環顧一圈后,指了指他的桌面,宋儒華才尷尬的發現,是自己的新手機,還沒來得及換鈴聲。
望著屏幕上面不斷閃爍的‘卿云小友’四個字,他臉色一變,手都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秦天川的辦公室里,放下電話的卿云嘴角一翹,轉身便一把抱住了正躡手躡腳走到他背后的秦縵縵。
此時,網癮中年石玉柱此刻正帶著孫紅兵在隔壁會議室里,激烈商討著戰后利益的劃分問題,倒也不用擔心他們闖進來。
秦縵縵卻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沒好氣的捶了他一拳,而后疑惑的問著,“咦?你怎么知道?”
昨晚煲電話粥的時候,她是告訴這壞人后天才能回來,但今天一大早她便坐著早班飛機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這種重要的時刻,她怎么能夠不在他的身邊。
本想給他一個驚喜,結果自己卻被嚇著差點尖叫出聲。
卿云笑而不語的指了指落地窗的玻璃。
他忽地想起唐芊影吐槽秦縵縵戀愛腦的模樣來。
好像,確實智商有些下降。
窗外一片漆黑,燈光的照射下,落地窗上,室內的倒影纖毫可見。
面對這個問題,秦縵縵表示很不服氣,一雙大杏眼滿是嗔怒,“臭哥哥!越靠近玻璃,能進入眼睛的反光也就越少!”
她郁悶的瞪了外面一眼,“我怎么知道外面這么黑!還有,你就不能裝一下啊!”
卿云側頭啄了啄她的唇角,“‘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這種事,當然要逮個正著才有意思啊。”
秦縵縵傲嬌的哼了一聲,手里提著的涼鞋卻隨著動作悄然繞到他頸后,淺啄幾次后,兩人便情濃的擁吻了起來。
半響,秦縵縵羞惱的拍掉身后的那雙亂來的鬼爪子,戲謔的說道,“怎么,這幾天,你姐沒喂飽你?”
卿云鼻子卻在她玉頸間輕輕拱著,“亂扯!不要污我清白,我們發乎情止乎禮啊。”
秦縵縵氣得狠狠地扭了他一把,“現在都不裝了是吧?別以為我不在錦城,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這幾天,某人開著QQ帶著他姐姐到處亂轉!
老實交代!到哪一步了!”
卿云嘿嘿的笑了笑,不是什么跟蹤不跟蹤的問題,為了他的安全,他的行蹤,秦家的安保自然是掌握的。
秦縵縵要是不知道才是怪事。
煲電話粥的時候不說,現在說來,無非是撒嬌而已。
有些事情,沒捅破窗戶紙前,大家都心照不宣。
他無賴的親吻著眼前已然粉色的耳垂,拗不過他的秦縵縵無力的掛在他身上,任他采擷。
良久卿云才沖著她已經緋紅起來的小耳朵吹了口氣,“你沒同意,我不會亂來的。”
秦縵縵嬌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撅起了小嘴,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
當她還是小白是吧!
就他那些鬼花樣和芊影大人那騷蹄子的污妖王程度,做和沒做,有多大的區別?
她撲閃撲閃眼睛,不敢繼續想下去,畢竟…
小別勝新婚的時候,在華亭的每一夜她都無時無刻的想念著此時的懷抱。
手指撥弄著他的耳垂,秦縵縵清空了腦袋里那些不堪畫面,而后捧著卿云的俊臉,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
她笑眼盈盈的望著他,“少年郎,孤身入局,懼否?”
待會的局,她不能陪著他,只能坐在這里,靜靜的等待著他勝利的消息。
卿云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有心人,狹路相逢,有何可懼?便是以身入局勝天半子而已。”
此時,秦縵縵愕然發現,不知不覺間,臭哥哥已經比她高了一些,目光從微微仰視到了需要抬頭仰視的地步了。
她不禁有些好奇,這幾個月追高到底追了多少。
不過,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她抿著嘴,眼里滿是璀璨的星河,“哥哥,男兒身,勿做女兒態,大丈夫當游四方立偉業!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走下樓的宋儒華,不出意外,見著了一臉笑容的戴禮輝。
楊炳南這時也反應了過來,氣得上前兩步推了一把,“你特么的什么意思!”
堵門是吧!
戴禮輝微微一笑,“我送主席。”
宋儒華沉默了一會兒,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天川要見我。”
見戴禮輝不說話,宋儒華無奈的嘆了口氣,“是真的,你和我一起去。”
戴禮輝嘴角一翹,“我給主席開車。”
楊炳南忍無可忍的想要揍人了。
人和人之間還有沒有信任了?!
宋儒華卻攔下了他,“老戴,你和我坐一輛車,炳南開車,老高、老李他們都去。
我們等一會兒他們就下來了,老高在整理報表,老李他們在準備資料。”
望著戴禮輝松下來的肩頭,他笑了笑,“確實是真的,秦天川的女婿‘親自’打來的電話。
邀請我們過去談一談。”
聽著宋儒華嘴里那重重的‘親自’兩個字,戴禮輝一愣,不過也沒說什么。
“哼!秦天川好大的架子!讓自己的女婿打電話!”楊炳南到現在還有點氣不過。
他雖然是個渾人,卻也知道,從地位上秦天川確實勝過宋儒華,但再怎么說,也不至于讓小一輩的來通知。
沒有一點應有的尊重。
宋儒華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
聽到‘魚’字,戴禮輝有點沒憋住笑。
一邊的楊炳南瞥見他嘴角的笑意,更是鬼火冒,“老戴,你現在很想笑?”
宋儒華見狀聳了聳肩膀,拍了拍楊炳南的肩膀,“別這樣,老實說,我也想笑。”
楊炳南傻眼了,呆呆的問著,“主席,為什么啊?”
戴禮輝嘆了口氣,將一根煙塞他手里,沒有一點計較的意思,
“炳南,秦天川這是在救我們。”
楊炳南拿著煙,塞嘴里,沒忙著給自己點燃,而是掏出打火機來,給兩個大佬先點著,而后才說道,
“我大致懂,就是有點覺得憋屈。”
宋儒華吐出一口煙氣,“沒什么好憋屈的。
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秦天川會出手的。
但他出手,對我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秦天川在西蜀的地位,不僅可以救我們,還可以調停西蜀地方。
我們都不用擔心什么吃牢飯的問題了。”
見李智他們出了電梯,一臉輕松的他拍了拍戴禮輝的肩膀,
“走,路上我們商量一下,不能讓秦天川太占便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