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王德超的心理,原本很香的秦縵縵儼然已是過氣牛夫人,成為了卿云的搭頭。
王德超認為,卿云這種學生,千年以前未曾有,千年以后也未必會有。
18歲的成功大學生企業家,這蝎子粑粑獨一份的事情,放在書上,絕對是未來復旦大學校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放在當下,就很操蛋了。
好好的一個未來學術超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跑去從了商。
簡直是暴殄天物!
至少對于復旦大學而言,便是如此。
捐資助學什么的,放低姿態到處乞討,不是找不到人的,但在學術領域可以做出教練一般指導的天才,這特么的就很難找了。
況且,這小子還這么年輕,他自己本身也是可以做出成果的。
如果卿云是個企業家,頂天了,復旦大學多點錢而已,但如果卿云是個復旦大學的學生…
望著坐在卿云身邊的蘇采薇,他都想湊過去大喊一聲,“小姑奶奶,你努努力行不?把他從秦縵縵手里搶過來啊!”
不過王德超也知道,這個念頭,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所以,學校,究竟應該怎么對待卿云這個企業家?
這個問題,他思考再三,還是決定先將卿云企業家的身份放在一邊,只說他是復旦大學的學生。
因為卿云發展的實在是太快了,學校如果基于他企業上的實力來考量他的待遇,只會處處落得不是。
而基于學生的角度,學校無論給什么,都是對卿云的支持,只是支持的多寡和夠不夠的問題。
想到這里,坐在沙發上的王德超腆著肚子,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繼續說著,“卿云,我始終認為,教育就是教育,它不是產業。而大學,這個高等教育的載體,也只能是大學,不能是企業。
我說的這句話,你能明白不?”
卿云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位著名的乞丐校長,原本窩在沙發里的坐姿也挺直了起來,一臉肅然的點了點頭。
在這個社會思潮紛雜的時代,在這個‘教育產業化’甚囂塵上的年代里,能對教育這個事業能如此堅守,這值得他尊重。
王德超灑然的笑笑,“不至于,你怎么坐著舒服怎么來,本就是閑聊。”
卿云也沒有去矯情推脫什么,而是開口說了一句,“學生不是產品,教育也不是學校提供的服務,這一點我很明白并認同校長的想法。”
王德超點了點頭,“所以,此刻,我們對話的基礎,不是兩個企業之間領導的對話,而是校長與學生的對話,這一點,伱認同嗎?”
旁邊的石廣勇,悄然的給老校長點了贊。
云帝則眨巴眨巴眼睛,而后微微瞇起了雙眼。
不過轉瞬之間,他又含笑的點了點頭,“校長所言極是。”
一邊的蘇采薇狐疑的瞥了他一眼,她可不覺得這混蛋是那么好說話的人。
顯然,王德超也知道這點,于是開口說道,“所以,學校對你的,叫做支持,而不是交易。”
在卿云略帶不解的眼神里,王德超繼續說著,“所以,你之前跟你們石院長所說的共建校區的事情,我不能答應。”
一邊的石廣勇都聽不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從現在校友會的聲音以及報刊上大量出現的對復旦大學校區狹小的討論里,他知道,卿云為了這件事已經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早不說,現在才來說,這是逼著卿云轉學的節奏啊!
鬧不好這小子一氣之下直接跑去交大,交大的校長嘴巴都要笑脫臼的。
他趕緊出聲,“校長,這…”
不過此時卿云卻笑著伸斷了石廣勇的發言。
甚至,在石廣勇和蘇采薇的目瞪口呆中,他還點了點頭,對著王德超微微欠身,說了一聲‘明白,我理解您的做法’。
蘇采薇不好說,她看不懂就看不懂,也不會去糾結什么。
她能坐在這里,純屬是因為她是卿云的輔導員,校長和卿云達成的共識或者協議,需要石廣勇去推動,需要她去落實。
但這把石廣勇整得不會了。
啥玩意兒,被校長當面拒絕了炎黃集團可以說是至少十年的規劃后,還來一聲‘謝謝’?
這個世界還能再瘋狂點不?
石廣勇看向卿云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
在老子面前霸氣無雙,在校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特么的,看碟下菜是吧!
王德超瞥了一眼身邊少年那還有些的稚嫩臉龐,心里卻暗罵著這小狐貍能不能活潑一點,不要那么的穩如老狗!
這獨角戲有點無趣啊!
他從自己的辦公包里拿出了兩張規劃圖來,讓石廣勇攤開在茶幾上。
這個動作,看得卿云眼角一愣一愣的。
讓石廣勇做而不是蘇采薇做,自然是因為真論輩分來,有點傷人。
搞不好,卿云都得喊蘇采薇一聲‘老祖’…
“我是計劃在張江這邊…”
卿云聽懂了,王德超會隨后函商華亭市地方與教育部,以復旦大學正在建設中的江灣1600畝校區土地以及配套用地,置換華亭中醫藥大學于張江電子工業港那800多畝即將完工的新校區及配套用地。
理由嘛,將復旦大學工學領域的部分學科搬到張江,自然是為了更好的支持張江國家級電子工業港的發展。
當然,這個部分學科到底有哪些,就看華亭和張江,愿不愿意多劃撥點土地了。
看著圖紙上面的區域,卿云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
幾乎是1:2的面積置換,華亭中醫藥大學絕不可能拒絕,無非就是多等一年搬校區的問題。
華亭地方也不可能拒絕,畢竟當初劃地盤給華亭中醫藥大學的時候,哪里知道后來這里會變成電子工業港?
當時也就是隨手在偏遠地區隨便找了塊空地。
現在看來,電子工業港里面出現一個中醫藥大學,怎么看怎么都不順眼,他們是巴不得這么換的。
電子工業港園區里配套的醫院,復旦大學附屬的中山、華山、金山醫院,哪家不比中醫藥大學的曙光醫院強?
至于復旦損失的面積,那就更不可能存在問題了。
復旦大學和中醫藥大學,地位是不一樣的。
復旦的學生,在張江安家工作的幾率,遠高于中醫藥大學的學生。
這些都是城市爭奪的真正人才。
地方上,不會讓復旦大學在換地上吃虧的。
這個方案,確實比自己原本提出的方案,在操作層面的可實現性上要強上太多了。
多方共贏。
王德超拿起鉛筆,沿著川楊河畫了一圈,“川楊河北岸至高科中路,是復旦大學張江校區的范圍。其周邊,是企業的所在地。
川楊河南岸,也就是復旦大學對岸,與學校隔岸相望,我個人覺得,是適合炎黃集團拿地的。這方面,學校可以對你,這個復旦大學的學生,進行支持。
炎黃拿地的時候,可以再往南退上幾十百來米,沿河的位置…復旦愿意和社會各企業共同修建一個大學生創業孵化園。”
卿云聽懂了,這是用一條河,將復旦大學和炎黃集團實現了物理隔離。
這個方案,與之前他所提出的類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相比,關系是自然生分了許多的。
但復旦大學在南岸的這個孵化園,鑲嵌在二者之間,又形成了一個關系連接的紐帶。
地圖上看起來的隔河相望,偏偏又互為鄰居守望相助,對卿云實質上蹭復旦大學牌子的目的,并沒有多大的影響,而且還不容易被人詬病。
甚至,卿云還可以在復旦大學東邊臨路的金科路與李冰路之間自然形成的三角形地塊上面,修一個復旦炎黃職業學院,瘋狂的蹭名聲。
實質重于形式,卿云果斷的點了點頭,“全聽校長安排。”
王德超笑了笑,“這也是你應得的,你之前提出來的云縵基金、卿云計劃、天使投資,對學校幫助很大。”
卿云眨巴眨巴眼睛連連表示這是他應該做的。
“至于你提出來的復旦和炎黃共建學院的事情,我是這么看的。
當初,和復旦達成協議的是TOP集團,而非炎黃,既然TOP集團已經沒有履行協議的能力了,自然合同便終止了。
所以,復旦和炎黃共建學院的事情,并不存在合作的基礎。”
王德超的話,將蘇采薇給徹底驚著了。
要是王德超不說,她都不知道,卿云還有這樣的狼子野心。
不過石廣勇卻是一臉古怪的望著老校長。
他沒get到老校長的點在哪?
民辦高校,收費自然就不是公辦大學那種賠本的方式了,學校是要賺錢的。
在他看來,和炎黃共建學院,對復旦來說,無非是派點教師,而后賺取管理費和經營分成,這是十分愜意的事情。
卿云笑了笑,“老師的工資,炎黃全部承擔。”
這話一出,蘇采薇樂了。
她要不要也去兼個職?
王德超卻皺起了眉頭,有些生氣的模樣,“小卿總!這不是錢的問題!”
如果是其他人,卿云絕對回一句,“凡是有人告訴我這不是錢的問題,那一定就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
但一個著名的乞丐校長這么說…
那可能真就不是錢的問題了。
因為王德超今天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反對公立高校的教育產業化。
卿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王德超咳嗽了一聲,“民辦公助的教育理念,復旦大學可以對口進行幫扶,但是炎黃和復旦聯名,已經過了窗口期了。”
就在云帝還在思索為啥是已經過了窗口期的時候,忽地福至心靈的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多看了旁邊這個腆著肚子的老校長一眼。
隨后卿云閉上眼睛想了想,而后探尋的開了口,“您覺得,如果炎黃集團與一所藤校,或者腐國的一所…QS排名前100的學校,一起進行中外合作辦學,怎么樣?”
王德超的嘴角微微一翹,“依我之見,如果是這樣,炎黃集團就不太夠格了。”
卿云點了點頭,心里徹底通透了。
職業教育,復旦丟不起那個臉的同時,似乎也是國家并不允許它降低頂級名校的調性。
而中外合作,與世界名校合作的同時,還能收取高額的學費,這就可以了。
有個笑話,華國教育部從來沒有承認過教育產業化,全是經濟學者提出來的觀點。
至于為啥全國高校招生人數從1998年到2002年擴大了四倍,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985高校,從2002年后,再也沒有擴招過。
事實上,大學錄取率的提高,只是為了緩解就業壓力。
將原本應該讀完三年中專便涌入就業市場的人群,換到了高中大學這個七年模式里,以平滑釋放就業壓力。
后世甚至還開啟了‘高中本科碩士’10年模式。
一個冷知識,2023年,部分地區的高校該年碩博畢業人數已經超過了本科生。
卿云一臉戲謔的問著,“比如炎黃復旦斯坦福微電子學院?”
王德超搖了搖頭,認真的說著,“還是復旦斯坦福大學好聽一些,炎黃出現在名字里面不合適的。”
卿云撇了撇嘴,無奈的說著,“您老人家真的是…又要把錢賺了,還要把名聲拿了。”
王德超卻乜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年紀輕輕的,你要那么多名聲來做什么?成圣嗎?你配嗎?你敢嗎?”
卿云心里驚了一下,而后卻服氣的認栽。
話都說這份上了,自己再說什么也沒用。
不過好在他還年輕,也確實不需要那么多名聲,大不了就先搞職業教育唄。
至于逼格的事情…
他相信,當炎黃足夠大的時候,那所學校應該叫炎黃斯坦福大學!
“現在來說說你自己,小卿,這個大學四年,你準備怎么渡過?”
王德超的問話,很是官方,讓卿云差點流利的開始背誦‘我輩青年當…’
好懸剎住了跑火車的嘴,卿云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說著,“大學里面我還是掛名學習,主要精力我肯定放在工作上,這方面我確實需要學校給我方便。”
王德超不置可否的拍拍卿云的肩頭,“小卿,大學里面,有些課,還是有必要聽聽的。”
說罷,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算是趕上了。”
這話,讓云帝都懵了。
我特么的趕上啥了?
王德超指著茶幾上那份地圖,招呼他過來看,“你看,邯鄲本部的北區、南區,張江那邊的幾個地塊,是不是天然的可以形成幾個獨立的社區?”
圍在一邊的蘇采薇和石廣勇兩臉懵逼著,不知道王校長在發什么神經病。
卿云聽到這里,卻亡魂大冒起來。
我艸!
有刁民想害朕!
書院制!
就在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后,王德超自得的說著,“現代書院制你們聽說過吧?”
“現代書院制是在傳承古代書院傳統的基礎上,融合西方住宿學院制專長,采用‘學院書院’雙重管理的一種新型學生教育管理模式,力圖實現通識教育和專才教育的平衡。”
讓王德超驚訝的是,石廣勇和蘇采薇都還在懵逼的時候,卿云這個學生居然了解。
“你懂?”
卿云撇了撇嘴角,嗤笑出聲,“老祖宗的東西,不稀奇,我所在的高中,石室中學,以前就是書院制。”
王德超笑了起來,對著石廣勇和蘇采薇解釋著,“西蜀大學,最早就是從文翁石室中分離出來的。”
說罷,王德超又沖著卿云點了點頭,“可能,你們石室中學的學生,是現在最懂書院制的學生了。”
卿云卻搖搖頭,“您放心,現在絕大多數大學生,甚至初中生、高中生都懂什么叫做書院制。”
有的東西可以往自家母校劃拉,有些東西,有多遠滾多遠。
石室絕不背這個大黑鍋。
再說了,文翁石室是漢代以來的官學,明代才開始書院,比起歷史上其他幾個書院,單就書院制本身來說,絕不是始作俑者。
這話卻讓蘇采薇有點懵了。
絕大多數人都懂,就她不懂唄!
卿云看著她那小表情,對著她擠了擠眼睛,“其實你也懂,哈利波特的電影看過沒?”
蘇采薇頓時反應了過來,“就是霍格華茲那樣的?”
原來如此!
卿云點了點頭,“意思就是住宿什么的按照書院分開,上課的時候合在一起。”
王德超聞言,一臉微笑的拍了拍掌,“就是如此,既然你們都知道,那么學生里應該也有不少人看過那個電影,那么推廣起來還算是有感性基礎的。”
這話說的確實沒毛病。
2001年的電影,就算是5線城市,也可以從盜版碟里看到。
何況哈利波特的書,中文版是2000年出版的,早就地攤化了。
卿云便是借唐芊影的書看的。
說罷,他喟嘆了一聲,而后緩緩的開了口,“小卿,前天一則關于建鄴某大學開學的新聞報道,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吶。
大學新生一報到,這所學校的領導就約見學生家長,提出,從現在開始,就要為學生未來的職業做準備,要對學生進行職業的訓練和指導。
這真的讓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