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采薇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實在是太可惡了。
如果卿云是個超級大混蛋,想著偷偷摸摸的腳踏幾只船還好,她還能理解。
學校里,渣男見得多了。
但他明確的說過,任何人都動搖不了秦縵縵的位置。
所以,這貨從一開始就明明已經自絕于她了…
現在在她面前不停的說著那么…
亂她道心的話!
整得自己都還沒辦法說什么‘不娶何撩’的!
有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那么坦陳啊!
她覺得他如果要說什么喜歡自己某種性格,她立刻改,可他偏偏說的只是外貌、身材,這她怎么改?!
總不至于真毀容或者催肥吧!
沉默良久,直到繳完費后,再進行體檢排隊的時候,蘇采薇才有了說話的欲望。
因為她發現越沉默,越尷尬,氣氛越不對勁,自己也越容易胡思亂想。
不過眼前的這群特殊學生群體,也給了她不少的話題度。
“誒!你看,安一姊!安一妹!”
本在琢磨著軟件院如何裂變的卿云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誰?”
蘇采薇小聲的重新說了一次,“就那個啊,《手拉手》電影里面的雙胞胎姐妹!她們和你一樣,是考進來的。”
卿云皺了皺眉頭,“很有名嗎?”
“你沒看過?那電影不是學校組…”
話說到一半,蘇采薇突然閉上了嘴,隨即便悄聲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剛剛一時興奮,忘記了這位爺以前是大山里的孩子,報紙上說家里連個電視都沒有,就更別說什么看電影了。
卿云不在意的擺擺手,“這有啥的?”
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只老手表,他又笑了笑,“小時候的經歷,是我一輩子最大的財富,而且…”
說罷,他戲謔的看了一眼還是有點惴惴不安的蘇采薇,“我過得可比你們快樂多了,我那會兒成天都是玩的!
哪像你們,天天除了學校里面讀書,回家還要接受你們這些家族所謂的精英教育。”
蘇采薇聞言尷尬的笑了笑,她有個鬼的精英教育,趕緊岔開了話題,“那你小時候怎么玩的?”
捕捉到她剛剛嘴角的一抹苦澀,卿云臉上的笑容更多了,“打彈弓,你玩過沒?我們農村的孩子不像你們有很多玩具,彈弓可以說是大家最常玩的玩具了,用木棍和皮筋就可以完成一個簡易彈弓。
有了彈弓,調皮搗蛋的事情也少不了,天上的鳥兒、鄰居家的玻璃…都無一幸免,有時也會因為彈弓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還有釣龍蝦、罩麻雀、掏鳥窩…
炸牛糞,你聽過沒,我給你說,可好玩了…”
‘炸牛糞’?
“咦…你們好惡心啊!”
“這有啥惡心的?這是我們村孩子最大的樂子,那時候我們只要見到牛糞后,都會想辦法去弄來火炮給它炸了,一聲炮響過后看見滿天飛的牛糞特別過癮,這種樂趣只有玩過的人才知道。
就現在跟著保護你的卿耀庭,我七叔公的孫子,有一次火炮點燃后半天沒有響,大伙想可能遇到啞炮了。
我就讓那小子去看看,剛到近旁,‘轟’的一聲,他被嚇得不輕,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身滿臉都是牛屎…”
蘇采薇聽的臉都綠了,但不妨礙她繼續好奇的問著,“那你回去你爺爺不收拾你?”
她的養父,蘇老爺子別看歲數大,收拾起人來,是一點兒都不手軟的。
所以蘇采薇從小格外的乖巧。
卿云沖她擠了擠眼睛,“收拾啊!不過下次繼續這么玩…”
“你…可真皮!”蘇采薇有些無語了。
這什么邏輯!
明知道會挨揍,還要玩。
而且從這里面就知道這貨從小就焉兒壞焉兒壞的,慫恿自己堂弟去看是不是啞炮…
卿云卻是一臉的嘚瑟,“那必須的!你不知道吧,我們村里的老人說,越皮越聰明,我就是典型的例子!”
蘇采薇拋了個秀氣的白眼給他,“呵呵!哪天我得給縵縵說一聲,肯定不能讓你管孩子的。”
“不該她管嗎?男主外女主內,這是她的活。”
“你這是典型的沙文主義!你知不知道,爸爸在教育中的作用,遠大于媽媽的。”
“呵呵!自古以來我們國家就是如此,老祖宗的話自然有老祖宗的道理,幾千年來也沒出什么問題,為啥到了現在,這就錯了?”
“你!狡辯!”
“說不過我吧?”
口角間中時間不停的流逝著,不多時,體檢、疫苗也接種完畢了。
出了疫苗區,卿云撞了撞蘇采薇的肩頭,沖她挑挑眉頭神秘兮兮的說著,“剛剛進去那個女生我認識。”
蘇采薇還在糾結于剛剛的話題,沒有注意剛剛的女生,“誰啊?”
“虞美鳳啊?你沒看過?”
蘇采薇的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起來,怒罵了一聲,“我打死你的大色胚!一天到晚不學好!”
她…她看過…
卿云笑了,“原來小蘇老師也不老實啊!你要是沒看過,怎么知道我不學好。”
惱羞成怒的蘇采薇也不廢話了,直接開始了動手,拿起手里的資料袋就往卿云身上砸著。
而此時的云帝,如同小學生招惹完心愛的小女生后一般拔腿就跑。
蘇采薇咬了咬牙,也不管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噔噔噔噔便追殺了過去,嘴里還嚷著,“混蛋!你給我站住!”
這一幕落在周圍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副曖昧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特別是遮陽棚里的幾個年輕男老師,心里更是酸澀不堪,很不是滋味的。
他們何曾見過慣常清冷仙子一般的蘇采薇現在這副小兒女的模樣?
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跑出帳篷區,卿云頓時便停下了腳步。
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蘇采薇,從背后給了他一記小拳拳后,卻也瞬間沉默了下來。
心跳的有些快。
兩人一前一后的靜靜站立著,誰也沒有說話。
華亭,是個臨海城市,日常的風,并不小。
蘇采薇就覺得此時的風挺大的。
學校里那些穩健的銀杏樹此時還掛著青綠的樹枝,在風中微微晃動著。
風在林中穿梭,樹迎風而起,搖曳之處,又像是在翩翩起舞。
風動,樹動…
半響,蘇采薇抿著小嘴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又給了他一巴掌,繞到了前面,笑瞇瞇的問著,
“你的寢室,想怎么安排?”
笑靨如花,灼灼風華。
精靈一般清澈如水的小鹿眼仿佛有磁力般吸引著人注視,讓人無法自拔,云帝卻按下心動神搖,微微一笑,“能怎么安排?”
夕陽的余暉并未散去它的光韻,灑在少年的臉龐上更增添了幾分光芒,蘇采薇突然發現,他的眼睛很是明亮,能夠清晰的望見自己的唇邊的微笑,“單間、雙人間、四人間都行,石院說隨你選。”
少年的唇角飛揚著,“你安排。”
少女的眉眼彎彎著,“四人間?”
抿著嘴笑了笑,蘇采薇背著手走在他的身邊,一臉認真的說著,“我建議你選單間,你的身份本來就特殊,大學生的作息時間很亂的,會影響到你的休息。”
卿云卻搖了搖頭,“不要特殊寢室,就你第一次說的四人間。”
蘇采薇咬了咬嘴唇,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那是開玩笑的!”
卿云笑了,“我認真的。”
蘇采薇聞言緩緩的低垂著頭,看著腳下小路上的青磚怔怔出神。
半響,她輕輕的開了口,“作秀真的有意思嗎?”
卿云雙手插在褲兜里,抬頭看了看銀杏葉間的光芒,輕笑了一聲,“和意思沒關系,是有沒有必要。”
蘇采薇抬眼望著他揚起的嘴角,柔聲說著,“你沒必要那么累的。學校…至少…至少我…作為你的老師,我希望你在學校里過得輕松一些。”
說罷,她的耳垂都紅了起來。
這句話說完,她心里滿是懊悔。
怎么有點‘采薇復旦,不負卿云’的意思?
自己是在干嘛啊?!
他不會亂想吧?
他應該會亂想吧!
卿云低頭瞥了一眼眼神開始躲閃起來的蘇采薇,微微一愣,而后輕語著,“和同學相處,其實就是放松,男生寢室沒女生寢室那么…麻煩。”
說到這里,他忽地笑了,“你不覺得他們那未曾被文明浸染過眼眸很是好看嗎?”
讓他住四人間,是秦縵縵的意思,意圖嘛自然是需要樹立小卿總親民的形象。
對此,他也不反對,反正對他來說,大學,太熟悉了,大學生,也太熟悉了。
前世作為一個大學教授,如果不是因為看那群大學生們的眼神很有意思,早800年就轉研究員了。
蘇采薇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心里那莫名泛起的漣漪此時蕩然無存。
這混蛋的性子…太惡劣了!
說不定,她在他眼中也是如此!
上次還說她是什么傻白甜!
蘇采薇冷著小臉說了句‘隨你,只要你不嫌破’,便邁開大長腿往宿舍方向走去。
經濟學院在邯鄲校區的南區,宿舍也在周圍,從北區到南區需要穿過大馬路步行很長一段距離,這倒也給了蘇采薇打電話通知校方和秦縵縵的時間。
其他的倒沒啥好說的,只是告知他們知曉。
不管卿云選什么房型,學校都是做好應對措施的,她只需要拿出對應的鑰匙就行了。
至于小卿總會不會覺得寢室破,她也懶得管,反正旁邊就是酒店。
其實,她還有點期盼見著這混蛋看著寢室模樣后目瞪口呆的樣子。
本來隨著北區學生公寓的落成,南區宿舍也提到了重新裝修的日程上。
2005年是復旦的百年校慶,屆時校內的建筑肯定是需要煥然一新的。
于是,王校長大罵后勤部敗家子,今年就急著翻新做什么?到2005年不就又舊了嗎?
王校長指示:‘能拖一年是一年,能拖一個月是一個月。再說了,南區好歹也是建國后才修的宿舍,哪里就住不得人了?
民用建筑壽命是50年,明明就還有幾年才到期,而且這可是同濟大學那幾個大師在同址辦學期間設計的,用上一百年都沒問題的。’
所以,此刻,南區的宿舍,也只能叫做宿舍,和公寓二字沾不上邊。
原本走到南區從南3門出去走國權路是最方便的,但中環路正在施工的關系,也只能從南大門走國年路繞路過去。
不過也不是繞多遠,頂天了多走200米,但也方便蘇采薇帶著卿云順路認認經濟學院的教學樓和行政樓。
床具什么的,學校其實準備了的,到公寓中心領就是了,不過已經養尊處優生活了小半年后,云帝自然也講究了起來。
他的床具,是秦縵縵準備的,就放在校門口門衛室,路過時提上就行。
昨天才扛了唐芊影床具的云帝,今天沒帶安保入校,也只能親力親為的抗他自己的了。
總不至于讓身邊這個嬌滴滴的美女輔導員抗吧?
雖然作為董事長,讓員工抗點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但好歹倆人有過協議,在學校里自己不能擺霸總的譜。
走出校門的時候,望見不遠處那道雙手插兜卓然挺立的身影時,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便彎了起來。
腳下的步伐頓時也快了三分。
跟在他身后的蘇采薇,原本還帶著幾分笑意的小臉,漸漸地冷了下去,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跟著。
還在凹造型的秦縵縵,見她家的‘野豬’扛著一個編織口袋沖著她疾走而來時,也有些憋不住想笑。
好吧,這口袋也是她買的。
不過,這是LV的好不好!
沒辦法,要維持LVMH集團的會員等級,需要年消費維持在一定的金額,這算湊單。
所以,只能說,這蛇皮口袋和臭哥哥,莫名很搭…
被莫名戳中笑點的女帝,輕揚著笑臉,邁步向前走去。
野豬就野豬吧,自家的,不嫌棄。
一襲風衣配長褲的女帝走得很御很颯,不過臨到身前便就破了功,歡快的小碎步踢嗒著伸出手臂如鳥投林般便環住了臭哥哥的脖頸,巧笑倩兮,一副甜甜的模樣。
膩歪!
狠狠的膩歪!
不遠處的蘇采薇覺得這兩口子實在是太…假了!
才多久?
有兩個小時嗎?
至于不!
她甚至隱隱覺得,秦縵縵這就是做給她看的。
可她沒證據。
輕輕在心里嘆了口氣,她笑著走上前去,將鑰匙和一卡通交到了秦縵縵手里,“好了,縵縵,我的任務也結束了。
待會我要開會,我就先走了,小卿總你記得明天晚上有班會,地點明天我會短信通知你的。”
說罷,她微微歪了歪腦袋,“哦,對了,你確定一個車牌號告訴我,我找人錄進系統,明天你來的時候,車就可以直接開進來的。”
卿云搖搖頭,“今晚我們不回去的,就在寢室住,車子…過兩天再說吧,先不忙著錄系統。”
明天芊影大人就開始要進行苦逼的軍訓了,來回太耽誤事,她今晚在寢室住。
而他和秦縵縵,也需要融入復旦的校園生活里。
校友圈的力量,不僅僅是當下,還有未來。
畢竟,拉長時間的維度來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事情,在名校誕生的幾率更高。
指望校友圈在關鍵時刻救命,這顯然不可能。
但它能在你推動事情的時候,讓你少不少的麻煩,節約不少時間。
時間,就是金錢。
至于車牌…
小卿總表示,開什么玩笑!
頂著那車牌,以后出去還怎么玩?
這種小心思,秦縵縵也懶得管,反正他也翻不了什么天。
底線和紅線,她知道,他一直分的很清楚。
這點,她心里還是很有數的。
見蘇采薇有些疑惑的模樣,卿云笑了笑,“學校里…我想過得輕松一些,那個車牌,會無形之中拉開我和同學之間的距離。
所以我想新買一輛車,低調點在學校里使用,更像一個普通大學生。”
這句合情合理的話,卻讓蘇采薇的心里又是一陣漣漪。
他是聽進去我的勸說了嗎?
我說話…在他那里這么好使的?
要不…哪天趁他高興的時候給他說說漲工資的事?
不過秦縵縵就在旁邊,她也不敢去確定什么,只是慣常的呵呵兩聲,揶揄的說著,“小卿總,普通大學生可不會在學校里開車的。”
開車…還普通?
你就算換個奧拓車在學校里開,也是很洋盤的一件事了吧!
能進出頂級學校校門的車,顯赫的不是車的本身,而是通行的資格。
一邊的秦縵縵也跟著咯咯咯的笑著。
在她看來,這是沒必要的事。
不過她也理解,畢竟這個臭哥哥是驟富起來的,對自身已然是一個富豪的身份并沒有那么根深蒂固的認知。
換句話說,就是卿云的心態還不是很穩定。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她上高中第一次接觸到身邊還有同學的學習環境一般,也是花了好幾個月才適應下來。
反正他和她,也還年輕。
別說開車,秦縵縵甚至還憧憬著,在大學校園里,倆人能騎著自行車度過一段歲月。
不需要長,幾個星期,兩三個月,夠以后回憶起來的畫面感就好。
卿云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只是想學校里盡量輕松點嘛。”
蘇采薇聞言,心跳頓時快了幾分。
她確定,這貨就是故意這么說的。
句句都在回應著她之前在小路上的那番話。
在秦縵縵的眼皮下,兩人說著暗語,有點莫名的刺激。
“那就祝你大學生活愉快了。我先走了。”
在國年路和倆人分道揚鑣后的蘇采薇,拐角處忽地停下了腳步,轉身望著遠處那并肩而行的兩個背影,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