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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重臣

  眼看越來越多的唐軍包圍過來,達扎魯恭果然決定南下劫掠一番便揚長而去。

  在一個黎明,吐蕃大軍不等河對岸的唐軍反應過來即悄然撤軍,當日便急行軍趕到大峪口,甩脫了唐軍的探馬,轉道南下,直撲奉天縣。

  依著李齊物、高暉原來擬好的路線,他們該沿著漠谷河行進,穿過黃土塬地殺進廣袤平坦的關中平原。

  這計劃講究的是一個“快”字。

  然而,進軍到一半,高暉卻向達扎魯恭提出了一個建議。

  “如果沿著這條路繼續向前,就得要經過漠谷道上地勢險要之處,萬一唐軍在河谷中設伏,將軍的兵力恐怕有折損。”

  不等達扎魯恭開口,李齊物已疑惑地問道:“將軍行進迅速,唐軍為何會提前設伏?”

  高暉道:“將軍從平涼至邠州,亦是隱秘行軍,為何會被擋住?”

  達扎魯恭遂想到他弟弟說的話,薛白似乎早就知曉了吐蕃軍的路線,遂抬手讓李齊物不要插話,向高暉問道:“如果漠谷道有伏兵,你有什么高見?”

  “將軍可去乾陵。”高暉道。

  “乾陵?”達扎魯恭道:“那是什么?”

  “是大唐高宗皇帝與武后的陵寢,將軍只需往乾陵,佯裝掘取陪葬的金銀器皿,不論周圍有哪支唐軍在,必救,將軍就可以反過來伏擊他。”

  聽了這建議,李齊物大感荒唐。

  他不認為達扎魯恭還有這個時間、精力去挖掘乾陵,就算有,這也是件從長遠來看非常劃不來的事。

  “你要讓吐蕃與大唐世代結仇嗎?!”

  “所以我說的是佯取。”高暉道:“目的是為了試探是否有伏兵,避免直接進入險隘關口。”

  李齊物皺眉,認為這道理完全是說不通的,遂道:“這主意太蠢了,與其費心猜測是否有伏兵,不如盡快穿過漠谷道。”

  高暉道:“只怕是因為你是大唐宗室,故意阻撓將軍去乾陵吧?”

  “你在說什么?”李齊物不解,“這和我是宗室有何關系?!”

  他已經沒耐心繼續這場極為愚蠢的對話了,認為高暉是在把達扎魯恭這蠻夷當傻子哄,借以邀功。

  然而,達扎魯恭卻從這段對話里,聽出了連李齊物都沒意識到的弦外之音。

  如果說吐蕃軍中一直有人在給薛白暗通消息,聽高暉這意思,或是在懷疑李齊物。因為懷疑,所以擔心李齊物指引的漠谷道會有伏兵,想讓他先往乾陵試探。

  出于這種考較,達扎魯恭決定先往乾陵,既是出于謹慎考慮,也是打算試探一下李齊物。

  “什么?”

  李齊物聽得結果,眼看勸不動達扎魯恭,頓生不滿。

  他好好一個李唐宗室,不過是奉行太上皇的旨意來借兵,如何成了引著外寇到高宗陵寢搶掠的國賊了?

  終究是不該與蠻夷為伍。

  思及至此,他就打算另謀出路了。

  次日,吐蕃大軍再次轉道,不走更快更便捷的漠谷道,而是繞道往乾陵。

  乾陵離奉天更近,且常年有一小支兵力守陵,待吐蕃軍一至,果然驚動了守陵的兵力,奉天縣亦是立即戒備。

  達扎魯恭十分懷疑漠谷道附近設有唐軍伏兵,遂假意在乾陵挖掘,實則藏兵于松柏林間,準備反過來伏擊唐軍,這一等就是兩日。

  也正是這兩日,成了戰局的關鍵。

  第三日破曉之時,一支兵馬終于趕到乾陵。

  這天山間大霧彌漫,達扎魯恭以千里鏡望向山道盡頭,見到了在霧中招展的旌旗,正是王難得趕到了。

  他錯過了突圍的良機,再次落入了唐軍的包圍圈中。

  吐蕃軍對曾經槍挑吐蕃王子的王難得有一種天然的畏懼,若說要正面擊敗王難得,達扎魯恭更愿意與薛白對壘。

  可現在,他似乎已沒有選擇了。

  高暉一直強調漠谷道險要,容易中伏,但另一件事卻沒有說,在漠谷道發現伏兵,無非是退回去而已,反而是乾陵一帶松柏茂密,地勢曲折,并不利于大軍展開,尤其不適合騎兵沖鋒。

  所以,唐軍若想圍殲吐蕃軍,乾陵的地勢反而更適合,時間上也有利于唐軍從容布置包圍圈。

  這是達扎魯恭始料未及的,在見到王難得旗幟的一刻,他便預感到這場戰可能要敗了。

  果不其然,待雙方接戰,王難得親自壓陣,殺得吐蕃軍節節敗退。

  更糟糕的是,沒多久,后方已有越來越多的唐軍趕到,首先就是郭晞的騎兵。

  達扎魯恭不得不承認戰略上他已經失敗了,現在只求能順利把主力兵帶回吐蕃。

  棘手的是,他已孤軍深入得太遠。

  李齊物并不關心戰場上的勝敗,他是聽雅樂的人,現在天天聽的都是廝殺嚎叫,唯覺心中煩悶。

  他每日在帳篷里踱著步,思忖的都是該如何獲取朝廷的原諒。

  這日,吐蕃軍中的動靜尤其大,傷者的慘叫聲增多,似乎還出現了暴動,有一些吐蕃部落自行離開了,甚至還有部落跑去歸附了唐軍。

  李齊物掀開帳簾想去看看外面的動靜,卻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盯著他看,那是他前陣子買來的奴隸,在樂曲一事上天賦異稟,原是要獻與太上皇的。

  “可惜啊,你本會是下一個‘神雞童’,奈何天不遂人愿,太上皇已駕崩了。”李齊物嘆息,揮揮手,道:“去吧,自謀生路。”

  野布東拜倒在地,道:“我想隨阿郎學曲。”

  “學什么曲,這等亂世,都是無用的技藝。”

  話音方落,已有兵士過來,說是將軍召李齊物過去。

  這次卻不是去大帳,而是被帶到了達扎魯恭的馬廄。

  “進去。”

  “你們這是做甚?”李齊物大怒,道:“我是大唐的宗室!”

  “進去。”

  腳下踩了一坨馬屎,身后的柵欄被關了起來,李齊物回過頭,只見達扎魯恭披甲而來,臉色兇惡。

  接著,高暉也被推了進來。

  “將軍…”

  “狡猾的唐人,你們兩個當中,肯定有一個人在騙我!”

  李齊物見狀,驚醒過來,忙道:“將軍,是高暉把你引到這里來的,唐軍早就設好了埋伏。”

  “將軍你聽我說,唐軍不可能在乾陵設伏,這是會驚擾高宗皇帝的。”高暉道:“他們一定是埋伏在漠谷道,因為將軍謹慎,才沒有中伏啊。”

  李齊物道:“將軍孤軍深入,勝機只在一個‘快’字,乃是高暉誤將軍。”

  “夠了!”

  魯恭怒吼一聲,道:“你們的嘰哩呱啦,我一個字都不聽。我只會留一個人給我帶路,等半個時辰之后大軍起行,到時我只相信活下來的那個。”

  “什么?”

  李齊物大為錯愕。

  這件事在他看來是完全沒道理的。

  遇到問題,怎么能不去分辨因果對錯,只管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呢?錯殺了怎么辦?還是說達扎魯恭本就更不信任他。

  指望一個蠻夷去查清真相,確實也是…

  “嘭。”

  李齊物腦子里還在思考著,腦袋已經挨了重重一拳,摔在地上。

  他轉頭看去,只見高暉一臉殺氣,向他撲過來。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高暉那粗壯有力的臂膀已經箍住了他的脖子,死命把他往后拖,要活活勒死他。

  “放開!”

  “對不住了,吐蕃人說了,我們之間只能活一個,要怨你怨他去。”

  李齊物臉色漲得通紅,根本透不過氣來。

  他終于感覺到了恐怖,比起死亡,更讓他恐怖的是蠻橫、不講道理。

  他拋棄了長安城那安逸的生活,與豺狼虎豹為伍,豺狼虎豹是沒有秩序的,想要殺他,不管有沒有理由就殺他。任他怎么做都是錯。

脖子被勒得越來越緊,李齊物一把捉住地上的一坨溫熱的馬糞,猛地按在了高暉的眼睛里  馬糞糊了高暉的眼,他下意識松開手。

  李齊物忙不迭就爬開,高暉已擦掉了臉上的馬糞,一把捉住他的腳踝,將他拖了回來,猛踹他的背,要將他活活打死。

  “啊!”

  李齊物一把年歲了,筋骨松散,每一下都痛。他平時沒遭過這么大的罪,只覺地獄也不過如此。

  哇哇慘叫著,他的牙磕在了一塊硬物上磕掉了,血流如注。

  用手一摸,那是一塊石頭。

  李齊物一把捉住那石頭,猛砸在高暉的小腿上,然后趁著高暉踉蹌,猛撲上去,舉著石頭就往高暉頭上砸。

  高暉瘋狂掙扎,試圖用那粘滿了馬糞的手去摳李齊物的眼珠子,摸索了好一會,終于把大姆指摁進了眼眶當中,鮮血當即從李齊物眼眶里流出。

  “噗。”

  “噗。”

  李齊物滿嘴是糞,滿眼是血,手里用勁又砸了三下,終于是砸死了高暉,在此之前,他總覺得高暉是個將領,自己不可能打得過,可將領若太久不上戰場,其實也不過就那樣。

  “呸!”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看著地上的尸體,想到開元、天寶年間那個風雅的自己,那個與陸羽品茶、與懷素辯經的自己,淚如雨下。

  “大唐啊!我的大唐,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高宗皇帝、則天大圣皇后,你們睜開眼看看現在的大唐吧!”

  李齊物哭著,用力吐掉了嘴里的馬糞,悲切地心想自己就算打死了高暉又怎么樣?繼續給吐蕃人帶路嗎?真的是被太上皇害慘了。

  可當他轉過身,卻意外地發現馬廄外面已經沒有人看守了。

  方才與高暉激戰得太認真,他甚至沒有發現,吐蕃軍已經突然潰敗了。

  打開柵欄往外走去,只見整個營地一片混亂,有馬的吐蕃軍正在向西北狂奔,沒馬的牧民們正抱著牛羊痛哭,遠處傳來了鳴金聲與嘶喊聲。

  可氣!世事又是如此不講道理,明明他不需要與高暉你死我活就能安然出來,沒來由被摳壞了一只眼、吃了一嘴的屎。

  他也不知往哪逃,既不想被唐軍捉住,更不想被達扎魯恭捉去折磨,遂往北面人少的方向跑去,打算以后隱姓埋名。

  忽然,前方的營帳傳來了打斗聲,李齊物連忙躲起來。

  偷眼瞧去,有吐蕃兵正在殺人,被殺的正是高暉身邊的親兵,前面就是高暉的帳篷。隨著幾聲慘叫,那些吐蕃兵殺了人,也就離開了。

  李齊物正要走,忽然心念一動,高暉勸達扎魯恭來乾陵不會真的是請君入甕吧?

  “這么蠢的計謀,且驚擾高宗,沒道理的。”

  雖這般說,他還是往高暉的帳篷走去,翻翻找找。

  忽然,有人呻吟著道:“李公。”

  李齊物回過頭,見是一個重傷在地的年輕兵士,他連忙過去,問道:“高暉是不是與朝廷有所聯絡?”

  “我是白將軍麾下…盜得達扎魯恭帳中的信件…呈于朝廷…”

  “好!好!”李齊物大喜,道:“我來救你,你能不能把你的功勞分潤我一點。我也是心向朝廷啊,你就說,我幫了你,這次大勝也有我盡的一份力。”

  他踟躇了一下,伸出他高貴的手,摁住了那兵士的傷口。

  但滾熱的血還是從他的手縫間涓涓而流。

  李齊物嚇得大哭,道:“別死啊,我救你,你救我。”

  “信…臘丸裹了…在我…肚子里…”

  “什么?”李齊物不明所以,問道:“是什么信?能保住我嗎?”

  那兵士喃喃道:“國難當頭…等大唐過了這最艱難之際…日子就好過…”

  李齊物感覺自己按不住傷口了,扭頭尋找著裹布或傷藥。

  可漸漸地,他感到那兵士身體里的心跳越來越弱了。

  “你別死了,你得和我一起回去。”

  “回家…我家在…竟陵郡…”

  “我就是竟陵太守!你說,你家在哪,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沒再回答,睜大了眼,眼里帶著無盡的眷戀,心跳已然停了下來。

  唐軍這場大勝,他的功勞最大,偏偏到死,連名字都沒有報給李齊物聽。

  “娘的,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不報名字,我怎么證明我是忠臣啊?”

  李齊物罵罵咧咧地站起身,頹然想要離開。卻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地上的尸體發呆。

  好一會,他拾起一把刀,雙手握著,對著尸體哆哆嗦嗦。

  “你冒死拿回來的信,你也不希望它最后沒用了,對吧?我是在遵照你的遺愿。”

  說了這句話,李齊物跪在地上,用刀劃開了尸體的腹部,抬手,伸進了那赤熱的身軀。

  手上滿是血與黏液,他終于摸到了一枚圓滾滾的蠟丸。

  拿起蠟丸,他轉身向要走,走了幾步,卻是猶豫了,猶豫了很久,他轉身尋了一把大刀,到旁邊的柏樹下掘起土來。

  一邊費勁地掘著,嘴里還嘟嘟囔囔道:“讓你陪葬乾陵,是你莫大的恩典。”

  他干不來這種粗活,從白天挖到黑夜,也沒挖出多少土來,最后氣餒地丟下了刀傻站在那。腰佝僂著,頭無力地垂著,眼里流著血,身上散發著屎臭味。

  “也是,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給你挖墳?”

  自言自語著,李齊物給了沒用的自己一巴掌,轉身走向唐軍。

  他攥緊了手中的蠟丸,高舉著,大喊道:“忠臣,我是大唐的忠臣!”

  唐軍士卒奔過,將他一把摁在地上,他也不反抗,只是不停重復著同一句話。

  “忠臣,忠臣…”

  入夜。

  王難得坐在大帳內,一邊擦拭著他的鐵槍,一邊聽著軍情。

  “達扎魯恭向西逃竄了,郭晞已經率騎兵去追。”

  “陛下到了嗎?”

  “御駕到了北邊十余里。”

  王難得站起身來,道:“我親自去迎。”

  “還有一件小事,軍中擒得了李齊物。”

  “李齊物?”王難得道:“陜郡太守,提攜了安祿山謀士高尚的那個李齊物?”

  “是。因此事,他這些年不得重用,跑去勾結吐蕃,這次被活捉了,卻說自己是大唐的忠臣,盜得了重要情報獻上。”

  “情報呢?”

  一枚帶血的蠟丸就被遞到了王難得的手上,他直接把蠟丸捏碎,展開來,里面是一封信,全是用吐蕃文寫的。

  王難得久在隴右,能看得懂吐蕃文字,可看過之后,他卻是皺了皺眉,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赤松德贊越權了’,這是何意?”

  他急著去見薛白,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鄭重地把信收好,連夜就趕往北面大營去見薛白。

  當年一起共謀大業,如今薛白已登基稱帝,王難得對此事的激動卻與旁人還不同。

  他趕到營地,首先卻是見到白孝德正在轅門處聽人稟報。

  “高暉已經死了,想必他們也沒能幸免。”

  “再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至少不能讓他們埋尸荒野。”

  白孝德說著,轉頭見到了王難得,遂上前相見,交談了幾句,遂說起他派遣在吐蕃軍中的細作還未回來。

  王難得忽有所悟,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了過去。

  俘虜營,朗結贊躺在柵欄邊睡著了,感到又有唐軍的戰馬過來舔自己的臉了,他不耐煩地躲開。

  接著,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是有唐軍士卒押著幾個俘虜過來。

  “我都說了我是忠臣,我一直在冒死為大唐打探情報!”

  “放開,帶我去見陛下…”

  朗結贊目光看去,發現其中有那個拿茶葉與自己換奴隸的李唐大臣李齊物,正在嚷個不停。

  說起來,正是因為這筆交易,他才會被捉,可恰又是因這筆交易,他沒有被殺掉。

  那邊,李齊物嚷著嚷著,回頭一看,忽然道:“他能證明!野布東,你告訴他們,我是要把你帶到大唐,為太上皇演奏樂曲,你告訴他們!”

  朗結贊隨著李齊物下巴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個被換走的奴隸野布東也在。

  之后,隨著李齊物的嚷嚷,野布東還被帶到了他的面前。

  “說,這個是你的主人嗎?!”

  野布東畏畏縮縮地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唐軍士卒便問道:“他在吐蕃官任何職?!”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這個該死的奴隸!”

  朗結贊破口大罵,同時連忙以眼色示意野布東看自己的口型,提醒野布東他現在是吐蕃的重臣。

  “讓你說!”唐軍士卒給了野布東一鞭,問道:“他是不是吐蕃的宰相?!”

  “差不多,是大臣。”

  “把他帶過來!”

  朗結贊于是被帶出了俘虜營,入了一頂帳篷,只見里面坐著許多人,都是唐軍的主將,但他也都不認得。

  他不敢多話,默默站定。

  “給他看看信。”有人吩咐了一句。

  于是,一封信便被遞到了朗結贊面前,他看過之后,駭然色變。

  “看樣子,你是看懂了。”有唐軍將領用吐蕃語說道:“說說吧,這封信是什么意思?”

  朗結贊額頭上又有冷汗下來。

  他就是一天到晚流汗,臉上咸得很,馬兒才總喜歡跑來舔他的臉。

  “我,不太知道詳細的,但如果…”

  話還沒說完,朗結贊就挨了重重一鞭,膝彎處也挨了一腳,跪在地上。

  “說!”

  一柄刀架在了他的大腿上。

  “這信,應該是攝政大臣瑪祥寫給達扎魯恭的,看口吻,是瑪祥寫的。”

  朗結贊已經落魄,其實也不知道吐蕃的核心之事。但他為了活命,只能迅速開動腦筋,根據信上的內容,結合之前在父親那聽到的抱怨,猜測一二。

  好在他有些滑頭,在朗氏家族中見聞也廣,能說出一點東西來。

  有人問道:“這里‘桑堆與杰巴成了狼崽的爪子’是什么意思?”

  朗結贊道:“桑堆、杰巴,是佛教里的金剛,指的應該是贊普身邊的兩個近臣,墀桑雅甫拉、洛德古囊恭。他們和我的父親也認識,私下常說,不滿意瑪祥與達扎魯恭,一內一外,一文一武,把持國事。”

  “這里‘焰紋出現在了狼的額頭’又是什么意思?”

  “是吐蕃的一個傳說,額頭上有白焰毛的狼六親不認,會咬死它的父母。應該是說,我想,應該是說贊普想要親政,有了動作,瑪祥說他越權了。”

  “瑪祥說‘象雄同意了’,這是什么意思?”

  “怎么說呢,象雄可以說是吐蕃的一個大部落,首領稱象雄王,是苯教的起源地。”朗結贊一邊想,一邊道:“象雄同意了,應該是他們準備一起廢掉贊普…吧?”

  唐軍將領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又有人問道:“這是瑪祥的筆跡嗎?”

  朗結犯了難。

  他又不是真的吐蕃重臣,哪有機會瞧過攝政大臣的筆跡?可現在若是穿幫,他可就必死無疑了。

  假裝仔細辨認了一會,他點點頭,道:“是。”

  “你確定?”

  按在朗結贊大腿根上的刀又往下壓了壓。

  他頭皮一陣發麻,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我不會認錯。”(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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