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陣宗后山。
半山腰上極為突兀的伸出一塊百丈巨石,方方整整形若刀切。
下方煙霧繚繞深不見底,遠處大海驚濤紅日懸空。
就在巨石盡頭、臨崖絕壁處落著座竹篾小院兒。
一條條綠意盎然的藤蔓上上下下爬滿籬笆,一朵朵紅白相間的小花迎風微顫,淡香悠長。
院內正中那棵新花初綻的老桃樹上,齊刷刷的站了百十只五顏六色的各樣小鳥兒。
那一只只小鳥兒既不喳喳亂叫,也不抖翅扭動,而是各個瞪圓了眼睛聚精會神的直往樹下望去。
大樹底下,擺了張桌大青石。
那石頭上黑白分明,密密麻麻的落著副纏斗殘局。
“嘶…”
“又是死路!”
墨曲自言自語著輕輕搖了下頭,把剛剛落下的黑白幾子又撿了回來。皺著眉頭沉吟許久,又捏起顆白子…
“師傅!”
正這時,一聲驚呼遠傳而來。
下一刻,虞子賀躬身立在桌旁,深施一禮道:“師傅!青州大陣也被驚啟!”
“哦?”墨曲愣了下,捏著棋子的手懸在半空稍稍一停。
突而轉了個方向,落在邊角死劫處!
“好棋!這一步倒是妙極!”墨曲連連點頭眉開眼笑。
虞子賀一見師傅連頭都沒抬,正滿臉欣喜的把那幾顆劫后無生的黑子相續撿起,仿若根本就沒聽見他方才說了什么,更不在意什么大陣破與不破,一心只顧眼下棋局!
虞子賀心下焦急可也不敢忤逆,緊緊的捏了兩手一旁肅立,一直等到師傅回味良久,兩眼從棋盤上移開端起旁邊的茶杯,這才急聲說道:“師傅!青州大陣非同小可,乃是坤之死門!一旦破損,其他幾陣也將生變!南宮師弟又被鬼皇禁錮,此時青州…”
“起風了…”
墨曲好似根本就沒聽虞子賀急聲快語的說了些什么,透過微微搖晃的桃枝直向遠處大海望去。
從這里望去高山俯下,茫茫滄海一目千里。
只見,自天海相接處驟然騰起一道滔天大浪,滾滾洶涌狂沖而來。
那風越來越大,吹得桃枝搖擺,綠藤亂晃,甚而就連下方這塊百丈巨石也微微顫動起來!
“這?!”
虞子賀一愣道:“是南海妖王?!”
“是妖圣!”墨曲輕輕的抿了口茶又補充著道:“還不止一個!”
“這!”虞子賀臉色凝重更加吃驚!
遠在南海的妖國雖對中原九州一直虎視眈眈,可也忌憚道門手段,始終不敢橫躍半步。
上次妖亂時,大多都是妖將上下,連大妖王都來沒幾只。
可眼下…
這又是什么情況?!
“九離封天即可鎮壓天外魔怪,亦可威懾外方妖頑。”墨曲放下空杯,又自顧自的倒滿:“你久在揚州,應知其用,那一眾妖圣之所以不敢犯界沖疆,就是懼我大陣不敢亂來!”
“揚州大陣扼守妖族,徐州巨弓鎮壓龍國,云州大陣嚇退極北蠻巫,俱是此理!”
“這幾陣分為坎休之水,乾開之金、離景之火,與之相系的正是青州坤死之土,八門生死一息相關。這些孽障應是也察覺到了什么。”
風聲呼嘯越來越大,遠處海浪也滾滾涌到十里外。
可奇怪的是,無論狂風還是大浪都不能再進一步。
好似在那茫茫大海上有一道無形屏障,一概外物全被擋了住。
層層大浪接連升涌而起,仿若在天海之間建起了一座萬丈高墻,墻頭上方赫然醒目的立著幾道身影。
虞子賀遠遠的望了一眼,心頭微顫,那個個都是南海妖圣。
“師傅,是否…”
“不必。”墨曲搖了搖頭道:“神龜翻背,萬妖成灰。只要大陣尚在,他們就沒那個膽子敢在揚州亂來!”
“可青州那邊…”虞子賀甚為擔憂道:“一旦青州陣破,其他幾陣也必將相續損落!到那時…”
“哈哈…”
墨曲哈哈大笑道:“真若如此,這群老妖賊怕是終日惶惶不已縮在南海都甚感不安!哪還有什么心思再來隔海閑望?”
虞子賀很是不解:“這又為何?”
墨曲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指著棋盤上那顆剛剛落下、劫中轉生的白子道:“天落神子,大道歸一!”
“天落神子,大道歸一!”
揚州海面十里處,高高立在浪尖上的白衣老者沉聲說道。
“啊?老馬頭兒,你說啥玩意兒?好吃么?”在白衣老者身旁,站著個全身上下綠油油長著一大一小兩顆腦袋的怪人。那顆圓滾滾的大腦袋望向老者很是奇怪的問道。
“吃吃吃!你他娘的就知道吃!”大腦袋上方那顆干干瘦瘦的小腦袋破口罵道,隨而也轉向老者道:“大哥,你的意思是…那猴子死定了?”
“那不正好隨了你心愿么?”一個身型高大巨口獠牙的漢子瞪了他一眼道:“舍老三,你他娘的就別假惺惺的了!就算老六能逃回南海,你還能放過他不成?”
“哎?彪二哥!這是怎么說的?”小腦袋很是不服道:“我和老六是有點兒過節,這倒不假。可總不至于落井下石,奪他性命吧?怎么說咱都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好兄弟!一命同天,生死與共。我妖族七圣豈能自相殘殺?豈不被他族恥笑?”
“哼!”
一個拄著拐杖,面色陰翳的老太太冷哼一聲道:“好個一命同天,生死與共!你打的什么鬼心思誰都清楚!”
“五妹!”雙頭怪人很是無辜的說道:“自打神墟歸來,彪二哥就一直對我大有成見,這倒也罷了!畢竟有些誤會,一時也解釋不清…可五妹你倒不該啊!那時,要不是我出手抵住封石,怕是你早被關在里邊了!怎地也這般誤我?我舍無雙對天盟誓!與各位情同手足,一心無二!”
“咯咯咯…”
一個穿著白裙面罩薄紗的女子,腰肢如柳笑的前仰后合。
“六妹,你又笑什么?也不信我?”
薄紗女子止住笑聲道:“還一心無二,虧你還說的出來?!你自己能數清到底有多少顆心么?連自己一體同身都照害不誤,還能與誰情同手足?”
說著,那女子又看了眼其他五人,冷聲說道:“誰也不用裝什么良善之輩,那猴子死就死了,也沒個什么好傷悲的。可那姓林的怎么辦?什么神子不神子的,我也懶得管。可就這么任由他經天成道?要像蘭庭一樣,來我南海又當如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