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余在早乙女愛身上的詛咒力量,與“青柳”并不完全相同。
也就是說,并非全是她接觸處理青柳的時候接觸到身上的去的。
而且那股力量給般若的感覺反倒是更像曾經交過手的興世王。
知曉了這一點后,神谷川心里隱約有一個猜測成型——
早乙女愛想要包庇和隱藏的對象,該不會是瀧夜叉姬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迄今為止所發生的一切就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根據歷史記載,瀧夜叉姬原本是新皇平將門的女兒,同時也被稱為“流亡的公主”。
平將門被剿滅后,瀧夜叉姬活了下來,為了推翻天皇為父親正名,她不惜召喚出惡靈,掀起叛亂來對抗彼時的天皇。
而其召喚惡靈的力量,正是來源于暗淤加美神。
瀧夜叉姬是對策室那邊資料里被明文記錄下來,第一個真正完成過詛咒儀式“丑時參拜”的人類。
“興世王作為平將門的盟友與輔佐者,身上具備有暗淤加美神的力量…很難讓人相信這一點與瀧夜叉姬之間不存在關聯。”
“可能在平將門的事情上,興世王與瀧夜叉姬本身就存在有觀念沖突。所以后者才會站到興世王的對立面,暗中協助對策室?”
“如果早乙女愛真的同瀧夜叉姬相識,那么她會對青柳的情況如此了解,也就說得通了。看來,得找個機會再從早乙女愛那里套取一些信息。”
神谷川這樣想著,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成立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興世王都能在現代活動引起禍亂,那么瀧夜叉姬能以同樣的方式存活至今,也顯得很正常。
不遠處的早乙女愛,本來是同兩個官方的除靈師一起,饒有興致觀摩神谷川的調查活動。
對于她這種實力的屋傳除靈師來說,能看見鬼神弟子這種的大人物工作的機會,還是非常寶貴且難得的。
越看她就越打心底里覺得,神谷川能在除靈業界迅速打響名號,成為炙手可熱的新星這一點絕對是當之無愧。
早乙女愛此前也聽過傳聞,說鬼神弟子極其善于驅馭式神。
現在親眼看來,神谷川手下的式神全都強得超乎認知。
不管是在巷子里堵住早乙女愛的那襲紅黑洋裙身影,還是現在于他身邊出現,攜帶有數個面具的紫白襦袢倩影,都是如此。
就算早乙女愛沒有見過太多大場面,但好歹同瀧夜叉姬關系密切。
她清楚的知道,尋常的怪談與妖怪給人的感覺可不是這兩位這樣的!
“被鬼神弟子培養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啊…而且像這樣的式神,他輕易就能召喚出兩個來。這男人真是叫人害怕,剛才在巷子里沒有嘗試反抗他,果然是太明智了。”
就這樣看著看著,早乙女愛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
好像剛才還在觀察地上焚燒痕跡的神谷川,還有那位攜帶面具的女性式神,不約而同都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把注意力直勾勾轉移到我這里來了?”
光是被他們兩個看著,早乙女小姐就感覺如芒在背,情不自禁去想——
難道,瀧姬的事情暴露了?
不應該吧?
明明剛才在逃跑的過程之中,瀧姬留在她這里的稻草人娃娃就已經消解不見。
現在就算是早乙女愛自己,都無法感受和聯系上瀧姬了。
可如果是鬼神弟子的話,說不定還是可以看出端倪來?
“早乙女小姐,關于青柳的事情,可以再談談嗎?”神谷川從地上起身,忽然這樣平淡地問道。
“呃,哈、哈…當然可以。”早乙女干笑,“我會把我知道的都詳細告訴你。”
好像是沒有在問可能涉及瀧姬的事情…
所以說,到底是看出來了,還是沒看出來?
和強者打交道還真是叫人無助。
總有種赤條條站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的感覺。
像這樣懸著的心落不下來,哪怕被放置處理,心理防線也會自我消耗。
早乙女小姐的壓力很大,倍感煎熬。
時間過了兩天。
這兩天,神谷川所帶領的除靈師隊伍,一直在尋找“青柳們”的存在。
但效果并不算太好。
從帶著早乙女愛從名古屋離開到現在,一共也只處理掉了三個“青柳”。
會這樣也沒有辦法。
青柳身上雖然攜帶一定的超凡與詛咒氣息,但實在是太微弱了。
是那就就算普通除靈師與某個“青柳”面對面,都會覺得對方只是正常的普通人而已的程度。
神谷川這邊雖然已經知曉了青柳的氣息具體該是什么樣的,且有小小老頭與般若的協助,但也只有在靠近“青柳”一定范圍后,才能正確感知到其所在。
這個范圍,目前大概只能覆蓋到方圓三公里左右。
可潛藏在人群里的“青柳們”,又極其的分散。
要想把它們一個不留全都揪出來,就現階段而言,如果神谷不帶著式神們將日本全境都翻查一輪,根本沒辦法做到。
也就是好在還有幽靈車作為代步,規劃好路線后,可以沒有死角的將一片選定區域掃一遍。
但因為要實現區域全范圍覆蓋尋找,且幽靈車還不能開得太快了,車速過快,會導致遺失一部分沿途的信息和氣息察覺。所以,就算這樣做也依舊挺費時間。
這兩天一直乖乖配合著神谷川行動的早乙女愛說過——
“可能是因為暗淤加美被興世王喚醒的緣故,青柳們的活動與增殖速度明顯加劇了很多。”
神谷川甚至有點擔心,自己與對策室安排的其他幾支隊伍處理青柳的速度,會跟不上青柳增殖的速度。
而且,神谷川也知道詛咒龍神似乎一直盤算著尋找合適的“身體”,幫助祂突破封印桎梏,降臨人間。
平將門事件失敗后,這些青柳很可能是已經蘇醒的暗淤加美動用的第二手準備。
相比大張旗鼓的平將門,這次青柳們的活動更加隱秘和低調。
要不是早乙女愛通風報信,對策室和神谷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
再加上青柳們某種意義上不死不滅,還能不斷增殖的特性…
單個青柳對于普通除靈師來說,可能都不算什么。
但要是它們聚集起來呢?
要是數量眾多的青柳累加,會不會是合適龍神降臨的身體?
很棘手。
就現在而言,神谷川是不想看見暗淤加美降臨的。
悟自打上次看了黃泉比良坂的情況后,到現在都還沒有蘇醒。
而且,以悟目前的實力也還看不清龍神的具體情況。
不過情報這塊,倒是勉強從早乙女那邊得到了一點補充。
還有就是烏天狗。
天狗的晉升儀式還未結束,己方還少了一員很可靠的戰斗力。
所以無論如何,就算最后沒能成功阻止暗淤加美神降臨,神谷川也必須得把其降臨的速度盡可能往后再拖一拖。
得盡全力把潛藏起來的青柳揪出來處理掉。
此外,考慮到最壞可能是龍神會通過青柳降臨。神谷川本次外出又安頓了一遍家里的情況,非戰斗的怪談都去了常世里的領地,連文車妖妃都不例外。
在事情被解決之前,小文車要想協調GENIE工作室的工作,又只能通過視頻的方式遠程進行了。
但這都是神谷所下達的硬性要求。
更何況,他還對著小文車交代說:“就算GENIE虧損運營也沒有關系,你的安全遠比這個重要。”
這讓文車妖妃完全無法抗拒主人的命令。
至于兩個徒弟則是都被安排去了吉光寺。
小鹿與鶴見早就不是花架子,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讓她們待在一起彼此也會有個照應。
而且,吉光寺的寺廟范圍之內是瑪麗的主場,有著大黑天馬甲的“喜氣與福運女神”甚至能在寺廟之中實現自如降臨。
再安排金熊與星熊守在那邊,吉光寺會很安全。
一有風吹草動,只要拖延片刻,神谷川也能通過幽靈車及時抵達現場。
最后就是早乙女愛。
神谷川已經準備好對她下手了。
神谷沒打算對早乙女用一千銀針,因為之后可能還需要她配合行動,所以不想將她蒙蔽的呆呆傻傻。
而且靠著蒙蔽騙取情報,等對方反應過來,沒準心生抵觸,不利于之后的合作。
最好還是讓她自己承認。
而因為這兩天神谷川總是有意無意地給予早乙女心理壓力,她雖然表面還能勉強保持平靜,但因為真的藏了事情,一直提心吊膽無法真的放松,內在的情緒早已經混亂不已。
心理防線不攻自破,早乙女小姐被“放置play”所帶來的自我消耗,以及諸多得不到驗證的念頭給攪弄的亂七八糟了呢。
正是將她一舉拿下,獲取可能與瀧夜叉姬相關情報的好時候。
現世。
徳島縣,神石町。
這是位于德島南部沿海的一個城鎮。
現在的時間是白天,神石町東面一處高層住宅的某一戶。
這戶住宅的浴室里面沒有自然光投入,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忽明忽暗。
如此令人不適的明暗交疊之間,有一道男人的身影于其中扭曲。
滋滋——
白熾燈亮起。
男人的身形被又一次刺亮。
他的影子被投射到有猩紅顏色流動的墻面上,黑壓壓地不斷蠕動。
至于男人本身,可以看到他全身都染滿了或是干涸,或是新鮮的血跡。
身上與頭發上沾涂著大量鮮肉的肉糜,紅白肥瘦的粉末細肉,腥臭的令人作嘔。
“該死…該死…該死的!”
男人這樣咒罵著,氣息粗重,雙眼因為布滿了血絲而顯得通紅,瞳孔的底色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暗沉而暴戾。
他把右手高高舉起。
一柄刀口已經發鈍,鮮血淋漓的菜刀隨之被揚起,在白熾燈的照耀之下閃動微弱而黏膩的冷芒。
滋滋——
燈光又一次暗下。
男人手里的菜刀也揮下。
刀口落在案板上,發出沉悶的剁肉聲。
男人名叫住吉義懷,原本只是個不值一提的混混而已。
此外,他也不是現在這棟公寓的主人。
住吉會出現在這里,是為了入室盜竊。
作為一個慣犯,他撬鎖進入這處目標公寓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踩點調查。
這戶公寓最起碼有三天沒有人出入過了,陽臺上掛著的幾件衣服也一直沒有變過位置。屋主應該是很著急的出了趟遠門,所以是很好的下手目標。
但住吉義懷怎么也不會想到,在他于深夜順利潛入這戶公寓,正在翻箱倒柜之際,原本的屋主人會突然回來,與他撞個正著。
倒霉!
怎么會這么倒霉?
公寓的屋主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但是那雙溫和的眼睛卻依舊很有色彩。
老人的眼眉給人的印象很深,眉峰細膩柔和,眼眸清澈深邃。
莫名有些違和感,實在不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人該有的樣子。
同時也正是這雙眼睛,溫和但又輕蔑地看過來的時候,激起了住吉義懷莫大的怒火。
入室盜竊,變成了入室殺人。
等住吉義懷反應過來,老人已經被他扼住喉嚨掐死,沒了氣息。
只是,老人臉上的表情卻未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情緒殘留,依舊帶著矛盾的溫和與輕蔑。
就像在嘲笑住吉。
“你敢看不起我?你怎么敢…你敢看不起我?”
或許,住吉義懷一直都沒有從殺死屋主這件事情里面反應過來,也可能再也反應不過來了。
行兇之后,他非但沒有逃離現場,反而是反鎖起了住宅的大門,將自己與老人的尸體關在了一起。
咚!咚!咚!
浴室里面,沉悶的剁肉聲還在響個不停。
住吉義懷面目猙獰地捧起一把碎肉糜,拋進水槽和馬桶里沖下。
“該死…”
他到底在這棟屋子里待了多久了呢?
住吉義懷自己都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浴室地板上,那些被他從骨架上剔下來的肉塊,無論如何都不見減少。
只知道案板上肉糜,正在密密麻麻蠕動,像是有生命一般的繁殖增多。
而面對如此詭異的情景,住吉義懷完全不知道恐懼,他的心里只有憤怒…憤怒…
他似乎依舊能看見老人那雙溫和又帶著輕蔑神情的眼睛,還在面前不停搖晃。
那種沒來由的憤怒與破壞欲,完全將他吞噬了。
“該死…該死的!”
住吉義懷又抓起一塊血腥的肉塊,按在案板上,揮刀剁起來。
咚!咚!咚!
而此時,在浴室之外。
廚房的冰箱原本是緊閉著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冰箱門忽然毫無征兆地打開,從里面滾落出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
那顆腦袋完全不像是死去多時的樣子,甚至臉上依舊帶有清晰且詭異的微笑表情。
噗嗤、噗嗤。
數不清的黑色細線,密密麻麻地從頭顱下不規則的切口處涌出,不斷地糾纏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