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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 姬之寶

  朱盆。

  是日本的一種傳統怪談。

  其外形如同它的名字,一張大臉如同木盆,又像涂了紅漆般血紅。額頭上有一小角,頭發如一根根尖針似的直聳著,血盆大口一直裂開到耳根部。

  在對應的怪談故事里,性情普遍比較兇戾。

  除此之外,就沒有太多值得說道的了。

  畢竟是一種知名度不算太高的妖怪。

  智頭町那處山林的墓地里,小小老頭一共發現了兩只朱盆,大概都是D級左右的實力,且具有很強的攻擊性。

  應該就是本次除靈的目標。

  現在也只能說智頭町這里的兩只朱盆實在倒霉了。

  要不是這次要帶著徒弟們歷練,這種等級的怪談作祟,肯定不會由神谷川這種天花板戰斗力來處理。

  確認了需退治對象的實力水平后,神谷川讓大石在僻靜處停了車,裝模作樣對兩個徒弟交代道:“鳥取這里的事情,就由小小老頭的一個身外身協助你們兩個自行解決,速去速回。”

  鶴見當然不會對神谷的吩咐有任何異議,持起南泉一文字與笑面青江便下了車。

  鹿野屋先是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師父,隨后又快速提溜出圣德御香爐,大踏步追趕上師妹。

  神谷川:…

  雖說小鹿離開之前,投向師父的眼神盡可能地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但司掌情緒的神谷川還是能夠感受到,在剛才一瞬間,那丫頭好像在心里暗戳戳發笑。

  沒大沒小的!

  等到鹿野屋與鶴見的身影消失于邊上蔥郁的山林之中后,神谷川這才緩步跟上她們。

  雖說是讓徒弟們自行解決智頭町的怪談事件…

  但來都來了,還是再額外看一眼她們兩個的戰斗情況。

  大約三十分鐘之后。

  山林的一處墓地之中。

  小巧但沉重的御香爐落地,卷起一陣如同秋風的肅殺冷淡香味。

  黃銅鑄就的爐身上已經染上了污血,砸在地面上時,將墓地之中的濕潤地皮叩凹小小一洼。

  鹿野屋抬右腳輕盈嫻熟地朝著御香爐上一點,銅鏈嘩嘩翻動,于空中劃過一道微亮的弧線。

  圣德御香爐沉甸甸地落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收起銅爐的同時,小鹿朝著邊上不遠處看去,只見鶴見葵也已經在細細擦拭笑面青江上的血漬了。

  兩個女孩的身邊各倒了一只朱盆。

  這妖怪身材短小,圓滾滾的赤紅色頭顱卻奇大無比,身上的毛發如同尖針般倒豎。

  雖然樣子是有點恐怖,但也就那么回事。

  現在兩只朱盆都被退治。一個頭顱上有明顯的鈍器砸痕,另一個身上則是有好幾道利器的劈砍痕跡,兩個妖怪的軀體也開始緩慢化成灰燼。

  鹿野屋與鶴見此次除靈的戰斗持續的時間很短,事實上就只有幾分鐘。所花的半個小時里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山林跋涉,抵達這處妖怪藏身的墓地上了。

  “小小爺爺,這里沒有其他的怪談了嗎?”

  小鹿先是再度嗅了嗅墓地的潮濕空氣,又朝著同行的小小老頭身外身這樣問道。

  “阿巴阿巴!”

  斥候邊打手勢邊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只是D級的怪談而已,根本不是認真作戰的兩位大小姐的對手。

  “小葵,那我們回去找師父吧,看來晚飯要在北海道吃了。”鹿野屋招呼師妹。

  鶴見簡單應答了一聲,又俯下身去,從地上拾取起了一個小物件。

  那是一個顏色暗沉的木雕。

  制作者的手藝有些粗糙,且木雕似乎并未被雕完整,但仍可以看出所所刻的是一只落在荷花骨朵上的蜻蜓。

  這木蜻蜓是鶴見所殺死的朱盆在化成灰燼之際遺留下來的。

  那就是一件戰利品了。

  只是,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多價值。

  “師姐,你看這個。”

  鶴見將剛撿到的木蜻蜓展示給小鹿看。

  年下的小師姐湊近過來,扇聞嗅氣,但也只從木雕上感受到了一點朱盆所遺留的腥臭氣味而已。

  “既然是打贏了怪談拿到的,之后就交給師父吧?”小鹿如此提議。

  “嗯。”

  同門的兩姐妹在小小老頭的帶領之下原路返回。

  并且在停靠在山腳下的幽靈車邊上,重新見到了“等候多時”的神谷川。

  徒弟們簡單匯報了退治朱盆的經過,而后又把那只木雕蜻蜓給了師父。

  在“搜刮經驗”異常豐富的神谷看來,這只雕工粗糙木蜻蜓也沒什么值得說道的,頂多就是染上了一些怪談的氣息而已。

  不過,當他把木蜻蜓接在手里之后,《怪談物語》卻是給出了鑒定的信息——

  [本多忠勝的木蜻蛉(凡品):本多忠勝晚年隱居后所雕刻的木蜻蛉。一件失敗的未完成之作,無藝術價值。但因為沾染了怪談氣息,或許可以作為某些極弱小游魂的依憑之物。亦或者,可以作為彰顯主人家獨具一格品味的家庭陳列品?]

  “哦?”

  神谷川倒是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木蜻蜓還有一定來頭。

  看鑒定信息,這木雕出自于戰國赫赫有名的大名本多忠勝之手。

  本多忠勝是德川家的重臣猛將。

  名頭非常響亮——

  三河飛將,鬼之平八,古今獨步之勇士。又號稱花實兼備,東國無雙。

  其一生未嘗敗績,經歷57場合戰毫發無傷,屢屢受各勢力宿將稱贊好評,后世更是將他稱為“日本張飛”。

  但據說,本多忠勝在晚年隱居后鐘情木雕,因一次被雕刻刀割傷而使傷口被感染,引起并發癥,最終病死。

  戎馬半生,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卻死于小小雕刻刀所帶來的破傷風。

  如此的人生經歷,也挺讓人唏噓的了。

  “這木蜻蜓是本多忠勝雕的…看來這位三河飛將晚年真的癡迷于做手工?也不知道那兩個朱盆是從哪里撿的這東西。”

  神谷川將木蜻蛉拿在手上又翻看了一陣子。

  雖說木雕的制作者威名在世,屬于那種死后絕對會遺留下戰灰的英豪,但可惜這木蜻蜓對如今的神谷來說依舊沒有太大的實際價值。

  除靈作業偶爾是會撿到諸如此類,用不上的小玩意的。

  像這樣的東西,其實神谷川也屯了不少。

  至于這木蜻蜓,雖說是“失敗之作”,但勝在保存還挺完整。而且一想到其創造者是本多忠勝,小小木雕的人文格調一下子就提高了!

  實在用不上的話,也可以放在家里的起居室里當個擺件。

  反正神谷川家里的從來不忌諱擺放一些奇奇怪怪的收藏品。

  他們這一大家子兇神惡煞的,什么都鎮得住。

  讓兩個徒弟處理掉朱盆,神谷川一行重新啟程。

  他以對策室外派成員的身份,去拜訪了那位向鳥取縣匯報了情況的老法師。

  并向對方出示了新獲得的本多忠勝的木蜻蛉。

  最終老法師確定,木蜻蛉上所遺留的怪談氣息,確實和他此前在遇害死者身上感受到的一致。

  如此一來,鳥取這邊的事情就算是正式解決了。

  神谷川抵達智頭町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多,三點左右便從這里離開。

  兵貴神速,辦事效率極高。

  本次帶徒弟的歷練,還是顯得有些過于輕松了。

  不過到底是實戰,讓小鹿和鶴見多接觸一下,積累一些經驗,總歸會有好處。

  那么下一站他們要去北海道的根室半島。

  到了北海道后,神谷川先是接觸了一下當地提前得到通知的警方,拿到了關于近期“年輕男子失蹤事件”更詳盡的資料。

  這邊的事態尚不明朗,甚至都還不能確定失蹤案是否真的與怪談相關。

  等從警局里面出來,天色已經暗下。

  神谷照例讓斥候派出身外身兵團,探查根室半島周邊的情況。

  “失蹤事件”暫時還找不到調查的方向,沒人知道那些消失的年輕男人到底到哪里去了。

  既然他們都曾在北海道的東北部,也就是根室半島的周邊出現過…那神谷川是不太需要“推理破案”的,直接以力破巧,讓小小老頭將這里好好翻找一遍,應該能夠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搜尋半島所需的時間遠比智頭町要長,調查范圍也包括了沿岸的其他地區,考慮到現在已經不早了,神谷川便先帶著徒弟們入駐了當地的酒店。

  他荒神的體質倒是無所謂,但是徒弟們好歹是要吃飯和休息的。

  歷練的第一天,便就這樣過去了。

  而在次日的六點多,早起的神谷川一邊按照習慣喝著咖啡,一邊翻閱昨天拿來的大量卷宗時。忙碌工作了一整個晚上的小小老頭,終于匯報回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他的一個身外身,在根室周邊原來齒舞村的舊址,找到了一座有些奇怪的神社。

  需要主人親自去查看情況。

  齒舞村,原本是由多個村落合并而成的北海道二級村落。

  后續又被劃入了根室市。

  而小小老頭所說的“奇怪神社”,位于曾經組成齒舞村的羅石村附近。

  當然,現在所謂的“羅石村”已經不存在了。

  目標神社位于一座東面向海的小山之中,很偏僻。

  哪怕在根室市這種原本就比較荒涼的地區,也偏僻的格外突出。

  攀登過較為漫長的參道,穿過已經褪色的鳥居。

  神谷川與徒弟們來到了一座已經荒廢了的神社。

  這座神社里供奉的神像是…

  大概有兩米高,造型挺逼真的,獨屬于女性的人體器官。

  日本人一般將這種神像稱為——“姬之寶”。

  神谷川來目標神社查看情況之前,從根室當地聯絡者那里順便獲取了縣志,提前了解了一些羅石村的情況。

  這個村落在還存在的時候,盛行生殖崇拜。

  這座姬之寶神社,便是這種信仰之下的產物。

  其實生殖崇拜在日本并不算多稀奇,很多地方都有。

  有供奉姬之寶的,也有供奉男根的。類似造型直白的神社,迄今為止在日本全境還有四百余座。

  并且生殖崇拜的信仰文化還遠不止于此。

  例如奈良的飛鳥坐神社,每年都要舉行“御田祭”,據說是一種從上古流傳下來的的宗教表演。

  表演過程之中,由一人戴著“天狗面具”代表男性,一人戴著“多福面具”代表女性。由“天狗”將“多福”撲倒,進行各種帶有“性”意味的動作。

  至于代表男性的為什么是天狗。

  事實上,天狗臉上的長鼻子,最早是帶有“性”意味的。

  且,被神谷川殮收了神骸骨的猿田彥命,本身就是生殖崇拜的男性代表。

  神谷好歹也是研究民俗的“高材生”,這些事情他其實還挺了解的。

  而這種古老的生殖崇拜,在日本本島地區確實盛行過。不過北海道的原住民是蝦夷,也就是與神谷所控制的阿伊努相關的部族。

  羅石村這邊的這種信仰,倒是與蝦夷無關。

  因為此處聚集的村人,最早是在北海道被日本幕府控制之后,從愛宕地區遷徙過來的。

  “呃,這個…還挺像回事?”

  隨行過來的小鹿瞅見了荒廢神殿之中的“姬之寶”神像,當即便好奇地往前湊。

  作為常畫本子的小畫家,她倒是百無禁忌。

  而鶴見就沒有師姐那么淡定了。

  她雖然仍舊冷著臉,但目光無處安放,于是別過臉看向別處。

  鶴見葵所望向的地方是一座同樣破落的側殿。

  翻閱過縣志的神谷川知道,那座側殿叫做“雜魚寢堂”。

  那側殿,該怎么說呢…

  用途還不如正殿呢。

  羅石村因為濃厚的生殖崇拜,所以有過性放縱的習俗。

  在紀念漁獲豐收的節慶日里,這里的性限制是不嚴格的。在節慶的當天晚上,全村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到姬之寶神社的側殿一起睡覺。

  [無論是村長的太太、女兒、女傭人,還是男仆人,也不分老少,大家都睡在側殿里。唯獨今夜,無論干什么都可以。]

  因為眾人躺在一起,如同剛被打撈上來的各類雜魚混在一起,于是便被叫做“雜魚寢”。

  其實在明治維新之后,相類似的習俗就已經被明文禁止了。

  但羅石村地處偏遠,雜魚寢的慶典習俗,一直保持到1950年左右。

  神谷川又簡單回憶了一遍剛看過的縣志內容,隨后將在大殿里面饒有興致觀摩“姬之寶”的鹿野屋按頭推出。

  緊接著,他凝起眼瞳,將整個姬之寶神社細致環伺了一遍。

  “也難怪小小老頭會留意到這座神社了…這里有信仰力量以及荒神氣息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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