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安部!你在發什么呆啊?”
“走了,接下來要打卡的兩個不可思議,都在保健室,我們去那邊拍完照就可以走了。”
樓梯下面,島崎和濱中語氣神態都正常地呼喊同伴。
“剛剛…你們沒聽到嗎?”安部的表情不太自然。
“聽到什么?”
“就是腳步聲,好像多了一聲。”
“啊,有嗎?你聽錯了吧?”
同伴的話,讓原本有些惶恐的安部安定下來幾分。
剛才是聽錯了嗎?
還是空曠樓道里面的回聲?
安部又看向下面的幾個同伴,島崎和濱中依舊臉色如常,就是有點困惑。至于坂東同學依舊是沒有表情,那張撲克臉,平時看著會覺得無趣,但現在看到那一成不變的表情卻莫名感到了安心。
同伴們都沒有感覺到異常。
安部這時候也有點恍惚了,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剛才踏出第十五步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聽見了兩聲腳步回響。
人到底是社會型的動物。
當一個普通人的想法和意見和大部分人相左的時候,那他或許會更傾向于否定自我。
想法和群體趨同,會減輕負擔,會感到安全。
所以說,腳步聲本來就很細微,安部覺得或許真的是因為在荒涼的廢校里面待得太久,所以疑神疑鬼了。
接著,他下意識抬頭。
上方是一層一層的樓梯,生銹的鐵欄桿,老舊的木扶手回旋,視線僅僅只能看到護欄構筑起來的層疊矩形延伸向上。
至于視線所看不見的地方,好像是被覆蓋在陰影里了。
“上面那視線的死角,陰暗腐朽的臺階陰影處,會不會潛伏著什么呢?”
安部忽然這樣想道,隨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沒打算把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給說出來。
不然以島崎的性格,很可能會提出一起上樓看一看。
“安部,走了啊。”
下方的同伴又開始招呼安部了。
他不再多想,三步并作兩步下了樓梯。
最后兩個要打卡的不可思議都在一樓的保健室,去那里拍個照,估計要不了十分鐘就可以收拾離開舊校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樓道的下方,安部追上島崎和濱中,又和坂東擦身而過。
而不屬于新聞社的坂東同學,沒有馬上移動,就是呆呆地站著。
他也抬起頭來,凝望向樓道上方扶手構筑的空隙。
“唔…”
大概過了十多秒,坂東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午后的陽光穿過走廊照進樓道里,又透過大量飛舞的細小灰塵,經過層層阻礙光線稍顯晦暗才落終于到這個國中生少年的臉上。
而他僵硬死板的臉龐,在光芒之中卻是反射出了一種類似于無機質的微光。
“坂東,走啊。去保健室了,在那邊打完卡,島崎社長請我們吃關東煮哦。”
直到下面的濱中這樣喊道,坂東才收回視線,尾隨著其他人離開。
等學生們走遠,空曠寂靜的樓道里,從上方那生銹鐵圍欄與老舊木扶手交疊的不可見處,卻再一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聲音來,順著階梯冷冰冰的傳下——
啪嗒。啪嗒。
四個學生成群穿行在廢舊的校園里面。
濱中一邊翻動自己的筆記本,一邊講述關于保健室最后兩個要探索的舊校舍不可思議。
“首先是‘保健室里會動的人體模型’。”
這也是各個學校里時有流傳的都市怪談,故事基本都圍繞著醫學人體模型展開。
那種模型與人等大,以身體的中線為分界,左右形態不同。
一邊是覆蓋人體肌膚的樣子,另一邊則沒有肌膚,肌肉骨骼裸露,腹部也看得見各種器官模型。
當然了,模型本身是塑料的材質,就是一種輔助生物課的教學器材,在保健室里可能也會有。
對應的校園怪談也沒有特別值得說道的地方。
就是說,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學校里的這種人體模型會如同活物一般行動起來。
“然后是‘箱子里的女人’。”
北山中學這邊,關于這個怪談的故事是這樣的——
據傳北山舊校舍這邊,原本是精神病患的看護所。
在許久之前,曾有一個精神正常的女人出于某種原因被關進了這里。
因為女人時常反抗,還嘗試逃跑,便受到了當時護工的虐待。
最后,她被關進了由壁櫥改造,既不能坐,也不能躺的單間之中,受盡折磨死去。
她的尸體一直到很久以后,看護所被改造為學校后才被人發現。
女人被發現時,身體關節和脖子都成扭曲狀,放進棺材費了好一番功夫。
北山中學的學生們相信,這個女人的鬼魂還在此處的墻壁之內徘徊不去。據說,只要午夜時分,有人膽敢在保健室打開儲物柜,這個女人便會出現,伸出彎曲的脖子和手腕,索人性命。
四個學生交談著,來到了保健室的門口。
木門被推開,雜亂堆放著各種雜物垃圾的房間里面,充斥著霉味和腐臭味。
“這里好臭。”
島崎捂著鼻子,隨手用相機拍了幾張照片。
看了一圈,他并沒有在保健室里發現醫學人體模型。
“什么嘛,這里連那種模型都沒有啊。”
找不到人體模型,那又一個舊校舍不可思議,可以宣告不攻自破了。
不過,學生們倒是在墻角看到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儲物柜。
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看樣式,可能是以前的校醫用來掛白大褂之類衣服的柜子。
以其外表腐朽的程度,能不能打得開都還是一個問題,
“所以這個就是最后一個了吧?關于柜子里的女人。”
“是吧,整個保健室,好像也就只有這樣一個柜子。”
“我來,我來開。”
最后一個不可思議的打卡探索,輪到了女生濱中自告奮勇。
她走到墻邊的鐵皮柜前,看了眼島崎社長。
后者已經舉好相機準備拍攝了。
“好,那么…”濱中拉住柜門。
她倒是沒有什么心理負擔,畢竟今天下午的探索什么都沒有發生。
咔——
柜門的合頁轉動。
比想象中的更容易打開。
而且,在開門的過程中,濱中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手感。
就像是鐵皮柜門的那一邊,有什么東西因為她開門的動作而搖晃起來。
來不及多想,柜子便被她完全打開。
在這一瞬間,濱中的瞳孔本能放大了幾分。
她看到一個黑影迎面朝自己砸來。
不知名的物體砸中濱中,將她壓到在了地上。
重物落地的聲響之后,整個保健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里。
一旁的安部和島崎全部呆住了,島崎甚至忘記了應該按下快門。
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
當事人濱中的反應,比同伴要慢半拍,突然被什么東西砸倒在地上,讓她來不及反應。
她一面叫痛,一面嘗試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
可一抬手,摸到的是布料,以及一種冰冷僵硬的觸感,隨著而來的,還有一股肉類微微腐爛的臭味。
濱中挪動脖頸,朝著被壓住的胸前看去。
視線里面,是黑色的,雜亂的,糾纏在一起的長發。以及黑發之下,一雙瞪大了的,且布滿血絲,已經渾濁的眼睛。
砸在她身上的,是一個女人。
一具女人的尸體。
柜子里的女人?
柜子里真的有個女人!?
“啊——!”
濱中尖叫著,一把將身上的女人推開。
那股沉甸甸的重量翻滾到地面上,并不會動彈。
這時候她才看清,這具女尸衣裳不整,本身似乎是個少女,穿著制服,制服胸口處印有“飽海中學”的校徽。
濱中的叫聲終于是將保健室里的死寂氣氛打破,島崎和安部也同時慘叫起來。
學生們完全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而就在這時,從保健室外的走廊上,傳出了腳步聲——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腳步聲越來越急促,似乎是有人急速跑來。
虛掩的保健室大門被從外破開,一個完全陌生的身影顯露在門口。
那是一個學生們都未曾見過的男人。
身材高大,樣貌則是普通,只不過那張普通的臉此刻正憤怒扭曲著,夸張的臉部表情讓他的面部肌膚褶皺起來,如同被怒火焚燒過的焦土。
“該死!該死!”
男人嘴里咒罵著,手里揮舞則著一把寒光湛湛的柴刀。
“你們這些小鬼!該死,真該死!為什么要來這里?為什么偏偏來這!明明沒有人會來這里的!你們找死,你們找死!殺了你們,殺了!”
持刀的男人癲狂地撲了過來。
學生里的島崎和安部差不多是同時反應了過來,安部抄起地上一把斷了一只腳的椅子,朝著男人用力砸去,島崎社長則是朝男人甩出了自己的索尼相機。
“跑!從窗戶!”
腐朽的木窗脆弱不堪,一撞便被破開。
兩個男生跌落在外面的空地上,也不顧身上扎上了玻璃的碎片,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拔腿便跑。
緊接著,是濱中拉著坂東翻出了窗去。
坂東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怎么的,剛才就站在保健室的墻角,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要不是濱中拉他,他似乎都來不及跑出來。
“殺了你們!殺了!”
倉皇逃命的學生們身后,響起男人如同野獸般的憤怒咆哮聲。
他追過來了。
“安部!安部!”
“快跑啊!島崎,那個鬼追過來了啊!”
“不,不,那不是鬼,那是個人。而且他不在我們身后。”
島崎氣喘吁吁,他的面頰被玻璃碎渣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前面的安部終于慢下來:“濱中…還有坂東呢?”
“跑散了。手機,我的手機跑丟了,你的呢?”
安部摸了摸口袋:“在,還在!”
“報警,快點報警!”
島崎社長此刻哪里還會不明白——
北山中學的廢棄舊校舍里沒有鬼,有的是一個變態殺人者。
他們幾個無意之間闖進了藏尸的現場。
“呼——呼——”
濱中拉著坂東一起奮力奔跑。
他們和另外兩個同伴跑散,慌不擇路進了教學樓里。
而那個持刀的男人,依舊在身后窮追不舍。
喘息聲、腳步聲、癲狂的吼叫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之中。
濱中漸漸有些體力不支,和一個成年健壯的男性進行追逐,她必然不可能會是對手。
身后那高大的持刀身影越逼越近,距離拉近到到只有數米時,男人猛撲了上來,狠狠撞上了前面的兩個學生。
三人同時跌在地上,持刀的男人率先爬起。
“去死!去死!”
泛著冷光的柴刀逼近。
“別過來…求求你,別…”
地上的濱中勉強撐起身體,手腳并用的后退。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就在眼前,她甚至能在刀刃的反光映射上,看到自己驚恐的臉。
身上好痛。
跑不掉了…
“你們不該來這里,要怪就怪你們自己!”
面對女孩的祈求,男人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會像殺死上一個女生一樣,將濱中殺死。
就在男人要揮刀的前一刻,他看見地上那個穿著制服的男學生忽然站起。
那男生原本是撲倒在地上的。
此刻卻用一種極其詭異,關節扭曲,違反人體結構的扭曲動作快速立起來。
伴隨著詭異的動作,他的身上發出“嘎吱嘎吱”的奇怪聲響。
坂東就這樣攔在了濱中和行兇者的面前,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只差一個了。”
他這樣說著,彎腰將地上屬于濱中的筆記本拾起來。
“裝神弄鬼嗎?小鬼?”
男人怒視著坂東,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未成年,看起來也平平無奇的學生,他忽然感覺到了沒來由的恐懼。
“只差一個了。”坂東卻不理采男人,自顧自說著話,翻動手里的筆記本,“我和他們在探索這里的不可思議,就差一個了。如果你不出現,一切都會很順利。”
“去死啊!”
男人大吼一聲,壓制住沒來由的恐慌感,猛地揮刀。
不管這小鬼在搞什么,人被殺就會死。
明晃晃的柴刀砍上了坂東的脖子。
“啊——!”
身后的濱中絕望尖叫起來。
可隨后,濱中所恐懼的,以及持刀男人所希望看見的那一幕卻并沒有發生。
明明要害中刀,坂東卻只是僵硬地搖晃兩下,依舊直挺挺立著,他的脖子上甚至沒有血液流出。
行兇者也終于感覺到不對勁。
砍中這個男生的手感非常古怪,刀刃不像是切進了有彈性的肉里,反而像是卡進了木頭或者塑料之中。
“只差這一個。”
就像是被刀砍中的人不是自己一樣,坂東若無其事地將筆記本舉起,舉到行兇者的面前。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比之前更加僵硬了,完全沒有了活物應該有的生氣,整張臉像是一副厚重的面具。
坂東手里的筆記本翻到了關于保健室怪談的那一頁,停留在“會動的人體模型”上。
他僵直地抬起右手,指了指上面濱中的筆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