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祖的態度很囂張。
對于胡惟庸的詢問，根本就沒想告訴他答案。
人性終究是自私的，這事朱亮祖不想讓任何知道，即便是此刻，他已經將朱樉手里的香皂收了大半了。
胡惟庸看著朱亮祖，心思轉的飛快。
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蘇璟。
朱亮祖的變化，肯定和蘇璟有關系。
但到底是什么關系，胡惟庸也不清楚，最近他真的很低調，不敢有任何過分的動作。
低調，才是明哲保身最好的辦法。
朱元璋的滾滾殺刀，那叫一個狠辣！
“永嘉侯，如果你不愿意說，我也不勉強，但我只想告訴你，事出反常必有因，凡事還是得多想想，可別上了別人的套。”
胡惟庸對生意之道沒有多么精通，也不清楚朱亮祖現在得到的消息。
他只是用自己本能的謹慎在告誡朱亮祖。
即便他是想敲打朱亮祖，但也該說的該做的，總還是走一遍流程的。
“哼，胡左丞，你這是看不起我嗎？伱們讀書人是不是都覺得我們武將是大老粗，不會動腦子的？這點事，還不需要你來提醒，若是沒什么事的話，那你可以走了。”
朱亮祖語氣十分不善道。
他都要賺的盆滿缽滿的了，胡惟庸竟然在這里說什么會上套的事情。
好家伙，看不起我，認為我就賺不了錢是吧。
沉浸在興奮之中的朱亮祖完全無視了胡惟庸的告誡，直接打發胡惟庸離開了。
胡惟庸面露無奈之色，只得轉頭離開。
剛從永嘉侯府離開，他便立刻找人打聽了起來。
這朱亮祖一反常態，原本目的是為了攪亂秦王朱樉的香皂生意，前面也做的好好的，突然轉頭就收購了大量朱樉的香皂。
這事，肯定有蹊蹺。
胡惟庸好歹是中書左丞，很快就查到了商船的事情。
一艘外國的商船到了大明境內，這朱元璋還同意外國商人進行商業活動。
然后，朱亮祖便在這里大肆的收購香皂，甚至連秦王朱樉的香皂都收購了許多。
即便是沒查到外國商船有收購香皂的消息，胡惟庸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朱亮祖這家伙，是鐵定入套了。
這個辦法，想來也肯定是蘇璟給秦王朱樉支的招，真是有夠狠毒的。
只是，秦王府里，可沒有蘇璟一直呆著，而秦王朱樉一直都按部就班的干著這些事。
這說明，從一開始，蘇璟便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將應對之法，直接告訴了朱樉。
朱樉執行的也相當不錯，沒有出現什么紕漏。
不，應該是對于朱亮祖而言，沒有出現什么紕漏。
這要是換成其他人，比如自己，肯定會細細思量下，斷然不會和朱亮祖這般大膽隨意。
蘇璟！
胡惟庸的面色凝重，這算是他和蘇璟的第一次正式交手。
此前的刺殺雖然他也有份，不過他只也只是附和朱亮祖而已，從事情的謀劃到動手的細節，全都是朱亮祖搞的。
這種很明顯下黑手的行為，胡惟庸非常的謹慎。
即便是被查了，也不能讓自己牽連太深。
屁股干凈很重要，這要是留下點什么把柄，很容易被競爭對手利用。
而這一次，胡惟庸那是給朱亮祖提供了完整的謀劃和執行方針，雖然說朱亮祖沒有徹底的執行，但這也是他自己的失誤，蘇璟太厲害了。
李善長此前苦口婆心的規勸，胡惟庸現在也有些明白了。
蘇璟此人，當真是深不可測。
若是蘇璟在這，肯定是會大笑不已。
其實他壓根沒想到這么多，只是考慮到沒有知識產權保護的大明，香皂的可盜版性太高，與其賺客戶的錢，不如賺那些盜版的二道販子的錢。
這一招，在前世其實也沒那么好使，因為信息的傳播太快，交通也太發達。
信息的真偽太容易辨別了，這么搞，稍有戒心查探一下就不會中招。
而大明朝就不一樣了，這車馬速度就這么快，信息一來一回，十天半個月很正常。
生意場上，又是分秒必爭。
這個局，才有可能做起來。
當然，如果沒有盜版，那么這個局也不會起了。
送走了胡惟庸的朱亮祖根本沒多想什么，繼續指揮著管家運送香皂。
這筆錢，他是賺定了！
與此同時。
秦王府內。
朱樉也開始對老管家下達了命令，將倉庫里剩余的香皂，直接打折拋售。
這就讓老管家更加的納悶了，明明這會生意好起來了，怎么又要拋售了？
朱樉的每一步行動，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偏偏，事情的結果卻都在朱樉的預料之中。
老管家現在也沒什么懷疑的心思，反正按照自己主子說的做就是了，之前連續的幾個大單子，已經是賺了忒多了。
應天府的香皂市場上，朱樉直接開始拋售，不僅如此，還用上了民報宣傳。
從一開始，朱樉和朱亮祖的競爭，就不是一條起跑線上的。
所以，蘇璟從未想過朱樉能敗。
皇帝的兒子做生意，還有自己的指點，這要是都能出問題，那只能說明這個皇子也忒沒用了。
這樣的動靜，自然也讓朱元璋不由的投去了目光。
準確的說，是馬皇后一直關注，自然在朱元璋耳邊多說了些。
坤寧宮。
夫妻夜話的時間，朱元璋和馬皇后兩人正在床邊泡著腳。
“重八，我聽說蘇先生又改造了新的火銃了，咋樣啊？”
馬皇后朝著朱元璋問道。
朱元璋有些疑惑：“不是，妹子，這事你咋知道呢？對了，肯定是英兒對吧。”
“重八，你也太小瞧我了，蘇先生在寶源局改造火銃的消息，朝堂上下文武百官誰人不知？這點事，還不需要英兒和我匯報，我怎么也是大明的皇后。”
馬皇后淡淡道。
這話的意思也簡單，她這個馬皇后，可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朱元璋笑呵呵的說道：“是是是，妹子你可是咱的皇后，知道是應該的，蘇璟的確是造了新的火銃，我也親自試了，相當不錯，蘇璟這小子，只要不當官，干啥事都是干勁十足啊！”
因為火銃的事情，這讓朱元璋對于蘇璟拒不入仕這件事，也改觀了不少。
至少蘇璟不是就知道搞對抗，而是一直都在干事。
朱元璋最討厭的就是手底下的擺出一副擺爛的姿態，堅持己見的同時，還要用什么罷工絕食來抗議。
這樣的家伙，他都殺了不少了。
蘇璟這樣的就很好，雖然一直在拒絕自己的安排，但是半點實事都沒有耽誤。
馬皇后笑呵呵的說道：“蘇先生本來就不應該當官，要不是重八你，他現在一直在溧水縣暗好好的享受生活呢。”
這話說的是半點毛病沒有，畢竟蘇璟可不是窮苦百姓。
沒有朱元璋，他一樣能生活的很開心很舒適。
朱元璋臉色微微有些僵硬道：“妹子，咱能不說這話么，蘇璟這小子正干的不錯，我也挺高興的，掃興干什么。”
馬皇后立刻道：“是是是，不說這個，那說說樉兒吧，最近他可是賺了筆大的，這次怕是要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了。”
朱元璋有些好奇道：“賺了筆大的？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不是還聽說，老二的香皂因為不降價都賣不出去了么？這才多久，怎么又變了”
對于朱樉的香皂生意，朱元璋是有點關注，但只是一點點，不算多。
所以他知道一些，但不曉得具體情況。
畢竟皇子做生意，在朱元璋看來只是小道而已，算不得什么厲害的事情。
即便是做成了，那也沒什么。
只不過，這突然的變化，還是讓朱元璋十分的奇怪。
馬皇后看著朱元璋道：“重八，你啊，真是一點也不關心樉兒的事情，真想知道，那就把樉兒叫來問問不就行了。”
“行，那我就明天問問老二。”
朱元璋點點頭。
次日一早。
朱元璋上完早朝，直接在奉先殿召見了朱樉。
辦公桌前，朱元璋拿著朱樉的香皂銷售賬目看著，與其聽匯報，不如看賬目來的實在。
別看朱元璋泥腿子出身，這賬目卻是很早就能看懂了，身為大明天子，總不能連這些東西都需要別人來匯報。
朱樉站在不遠處，身姿挺拔，沒有半點的畏懼害怕之色。
朱元璋等的余光一瞥，心中也不由的滿意幾分。
身為自己的兒子，怎么能總是唯唯諾諾呢？
大丈夫在世，就應該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老朱家的孩子，只有有了這份氣概，那才能夠真正成為鎮守邊疆的藩王。
不過，很快朱元璋便在賬目上發現了一些問題。
“老二，你這賬目為何如此奇怪？”
朱元璋抬頭道：“一直沒有業績一連好些天，然后突然來了好多大單子，零售基本沒有，這你怎么解釋？”
以正常商業的眼光來看朱樉的賬目，肯定是非常奇怪的。
朱元璋發現了，立刻就質問道，眉宇間帶著幾分厲色。
他已經在考慮，朱樉是不是弄虛作假了。
比如靠著秦王的權力和威嚴，逼迫一些商人去購買香皂，這樣才會出現這樣大的賬目情況。
雖然就直接這么入賬顯得很奇怪，但以之前朱樉的表現來說，這種事倒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朱樉要是做生意失敗了，朱元璋頂多教育幾句算了。
皇子不會做生意很正常。
但要是朱樉運用自己賦予的權力去欺壓百姓，朱元璋那可就不會輕饒了。
朱樉內心有些緊張，但表面上依舊不卑不亢道：“回稟父皇，賬目完全真實，兒臣并未作假，兒臣也從未靠著秦王的權力去欺壓百姓。”
朱元璋都沒說具體的猜疑，朱樉便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
這就讓朱元璋訝異不已了。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即便平時的關注沒有那么多，但轉瞬間他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說，是不是蘇璟提前告訴你了？”
朱元璋朝著朱樉問道。
這種未卜先知的本事，朱元璋只在蘇璟的身上見過。
朱樉點點頭道：“是，這是蘇先生和兒臣說的。”
強作鎮定和真的鎮定還是有區別的，蘇璟一天的教導能改變也有限，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靠時間慢慢改變的。
果然！
是蘇璟！
朱元璋面色一凝，僅僅是知道朱樉做生意，就已經預測到了這樣的程度。
蘇璟這家伙，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這事可不是靠著那個什么夢中的九年義務教育老師能做到的。
“說，蘇璟還教了你什么，除了這個香皂生意之外的事情。”
朱元璋再度追問道。
朱樉立刻回答道：“回稟父皇，蘇先生說，兒臣在父皇面前的時候，一定不能畏畏縮縮，他說父皇最看不得膽小怕事之人，說話做事一定要不卑不亢，果斷冷靜。”
這是蘇璟在朱樉離開牛府時候對朱樉的告誡，也是基于蘇璟對朱元璋了解的一個判斷。
其實讓身為朱元璋的兒子，讓朱元璋刮目相看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敢作敢當。
朱元璋一生戎馬，從來都是一往無前。
膽小怕事的人，他是最不喜歡的。
身為朱元璋的兒子，有些血脈親情的buff，那就不用擔心膽子太大而被朱元璋記恨。
朱樉這話一出口，那是讓朱元璋猛地一怔。
蘇璟的話，說的很準確的。
朱元璋又想到之前蘇璟教導朱標的時候，許多對于自己政策的分析，那也是相當準確的擊中了自己內心的點。
蘇璟對自己內心的洞察，太清晰了。
身為天子，被一個臣子如此清晰的了解內心所想，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如果蘇璟現在入朝為官，還身居高位的話，蒙蔽自己不要太簡單。
但蘇璟偏偏不愿意當官。
這就讓朱元璋越發的看不懂了，蘇璟這家伙，到底是在咋想的呢？
“父皇，蘇先生教導兒臣，但所有行動，皆是兒臣所為，若是父皇要責罰，還請父皇不要波及到蘇先生，兒臣一人做事一人當即可。”
朱樉看著沉默的朱元璋，鼓起勇氣說道。
雖然依舊害怕，但他沒有退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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