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外,楊憲一臉陰郁。
關于汪廣洋的事情,一切順利,但偏偏到了蘇璟這里,直接吃了個大逼兜。
而且根本就沒有什么實質性的發展,僅僅只是提了一句,立馬就遭到了朱元璋的怒斥。
這說明,在朱元璋的心目中,楊憲和蘇璟壓根沒有任何可比性。
楊憲很難受。
身為朱元璋專屬的間諜,他一直以為自己深受寵信。
然而,在一個突然出現的蘇璟這里,他完全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楊憲內心的妒忌心,立刻就升了起來。
他可是一個相當瘋狂的角色,也曾經在大明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幕。
“蘇璟!”
楊憲暗自咬牙切齒,心中已經升起了相當大的敵意。
另一邊。
韓國公府。
重病的李善長躺在病榻之上,整個人都相當的虛弱,但此時他的臉上卻是分外的輕松。
病床邊,胡惟庸正在端著藥,完全就是一副狗腿子的樣子。
“丞相大人,現在的朝局,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胡惟庸朝著李善長說道。
過了這么久,蘇璟這邊,依舊是沒有任何的消息,百官不斷的猜測,始終沒個定論。
一開始還暫時壓抑著沒有搞事的淮西黨,已經有人忍不住了。
李善長又病重,沒有人去約束警告,事情正在朝著不可預見的情況發展。
“咳咳咳…”
李善長連咳了幾聲。
胡惟庸立刻拿著毛巾走到了李善長的面前,李善長擺擺手,然后說道:“惟庸,看不看得懂朝局沒關系,重要的是你得明白自己該做什么,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那么無論朝局如何變化,至少自身是無虞的。”
“丞相大人說的是,只是下官到底該做什么才是正確的。”
胡惟庸朝著李善長問道。
李善長看向胡惟庸,蒼白的臉色說明了他的身體很差,但矍鑠的眼睛又說明他現在很冷靜:“惟庸啊,你現在不就做的很好么。”
“全仰仗丞相大人的精心教導,下官一直都謹記丞相大人的教誨。”
胡惟庸當即拍起了馬屁。
李善長身體不適,也沒說什么,等到胡惟庸,說完他這才說道:“最近汪廣洋的情況如何了?”
汪廣洋是右丞相,在中書省的權力僅僅次于李善長之下。
理論上來說,也是個相當重要的職位,在朝堂的影響力也應該是巨大的。
但實際上,汪廣洋在李善長的壓制下,幾乎像是一個透明人的角色,存在感很低。
李善長這位韓國公,在中書省的話語權太大了。
以至于他所看好的胡惟庸,也比汪廣洋這位右丞相的話在中書省好使。
當然,這都是李善長還在中書省的時候。
“汪廣洋和之前沒什么區別,丞相大人是多慮了,此人沒有野心,能力不足,能當上右丞相之位,不過就是運氣使然而已。”
胡惟庸回答道,言語間對于汪廣洋,十分的輕蔑。
沒辦法,汪廣洋的能力就這樣了。
李善長立刻道:“惟庸,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運氣亦是實力的一部分,汪廣洋之前的確無所作為,但不代表他永遠無所作為,該小心還是得小心。”
李善長一直壓制著汪廣洋,他也不缺汪廣洋到底是真的擺爛了,還是在蟄伏。
“是,丞相大人,惟庸記住了。”
胡惟庸認真說道。
李善長又道:“惟庸,不過現在你最需要注意的人的確不是汪廣洋,而是另外一個人。”
“誰?仁遠伯嗎?”
胡惟庸立刻追問道。
“不,是楊憲!”
李善長說道。
楊憲?
胡惟庸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李善長讓他注意的人竟然是這個。
“丞相大人,這楊憲怎么了?”
胡惟庸不解的問道。
李善長回答道:“楊憲乃是陛下安插在中書省的一個關鍵人物,現在我因病不在了,中書省必然會因為他發生劇變!”
早在朱元璋稱吳王的時候,李善長便已經擔任宰相之職了。
這大明開國以后,也可以說是李善長一手將中書省給組建了起來。
楊憲是朱元璋安插的間諜這事,他早就知道了。
“這么說來,陛下才剛讓楊憲升任了右丞,難道還要重用楊憲嗎?”
胡惟庸突然想起了這最近的人事調動,但楊憲剛升職,難道又要升職嗎?
這上面好像也沒位置了啊!
難道說要讓楊憲直接擔任大明左丞相嗎?
這不太可能吧。
李善長雖然是因病請辭了,但這和劉伯溫的請辭可不一樣,李善長的請辭是真的養病。
現在大明的左丞相依舊是他,汪廣洋也不過是以右丞相的職位,代行左丞相的職權而已。
“或許吧,此事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但若是真到了那時候,你切記,不要沖動,忍耐!等我的病養好,一切自然會恢復正常。”
李善長朝著胡惟庸告誡道。
不得不說,李善長的直覺真的是很準的。
他能一直坐穩大明左丞相之位,處理政務的能力自然是不用說的,對于危機的感知能力也不用說。
“是,惟庸謹記!”
胡惟庸當即點頭道。
“咳咳咳…”
李善長再度咳嗽了起來。
胡惟庸又開始在一旁照看,又是毛巾擦拭,又是倒熱水的,相當的殷勤。
這劉伯溫的一句建議,直接讓胡惟庸的左丞相之夢延后,胡惟庸也意識到現在的自己,依舊要保持低調和謙遜。
等到李善長的情況穩定些,胡惟庸立刻道:“丞相大人還是多注意休息,惟庸就不打擾了,免得讓丞相分神,耽誤了身體的恢復。”
“哦,惟庸,你真的想我的病好起來么?”
李善長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瞬間,胡惟庸就怔了一下,立刻道:“丞相大人這話說的,惟庸當然希望丞相大人的身體早日恢復,這中書省還是得要丞相大人來主持,才能正常的工作!”
“希望如此吧。”
李善長淡淡道:“最近,永嘉侯那里,你好像也去的少了,這很好,繼續保持。”
“丞相大人放心,惟庸一定會謹言慎行,在丞相大人重回中書省之前,一定不會出任何的亂子的。”
胡惟庸鄭重說道,然后這才緩緩離開了李善長的病床前。
病榻上,李善長只覺得自己這場病,來的真是時候,在這個當口,可以讓自己看清很多的東西。
而丞相府外的胡惟庸,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李善長最后的問話,分明就是在警告他,這說明,李善長還沒有對他徹底的信任。
這對于胡惟庸來說,著實不是一個好消息。
先是朱元璋問劉伯溫下一任宰相人選,自己直接被評了個不合適。
然后就是李善長病重,這左丞相的位置朱元璋依舊是沒有給任何人。
這說明,朱元璋這里,并沒有要更換左丞相的意思。
胡惟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大明的左丞相,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還是得忍!
胡惟庸的內心堅定了自己的方針,一直以來堅定不移的方針。
忍耐,等待!
而蘇璟那邊,他雖然還在關注,但并沒有很在意了。
農學院內。
蘇璟對于朱橚玻璃大棚改造的指導的差不多了,此時的他正在和楊思義做著簡單的交流。
楊思義相當的熱情,一直都詢問著蘇璟對于農學院的看法,不過不同于朱橚具體的改造方針,楊思義問的是蘇璟農學院的發展模式。
“蘇先生,我以為農學院是一個非常好的存在,但僅僅是從民間征集各種厲害的農民前來,始終不是一個長遠之計,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去主動培養這樣的人才。”
楊思義朝著蘇璟說道。
他是一個有思考的官員,也是真的想為大明的發展貢獻自己力量的官員。
農學院他一直都很有用心,也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
現在他所想的,正是他經過認真思考過的東西。
蘇璟聽到楊思義的想法,頓時眼前一亮:“楊大人說的是啊,農學院的確是可以主動培養對應的農業人才,說白了就是要做好職業教育,而不是單純的培養只會讀四書五經的讀書人。”
職業教育!
蘇璟前世,這可是被大力發展的一個東西。
一方面,職業教育可以為國家培養所需要的藍領人才,另一方面,職業教育也可以讓那些學習不是很好的學生走上另一條還不錯的路。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讀書做學問。
蘇璟看著楊思義這位戶部尚書,有些感慨,果然能當上六部尚書這種級別的官員,就沒有簡單的家伙。
別看楊思義好像在歷史上并沒有濃墨重彩的記錄,但大部分的人,恐怕連被史書記錄的資格都沒有。
“職業教育?”
楊思義微微一愣,朝著蘇璟問道:“仁遠伯,不知這職業教育是什么意思?”
蘇璟解釋道:“其實很簡單,就是一種專門針對各種職業的教育模式,比如說如何種植、如何紡織、如何養殖、如何記賬等等,這些專屬的職業技能,都可以進行專門的教導學習。”
聽著蘇璟的描述,楊思義有些詫異道:“蘇先生,這些不都是父子相傳,或者是師徒相傳的本事么,恐怕有些難以開展吧?”
楊思義一句話就把核心的東西給點出來了,這些技能,屬于生活的核心能力,專門教導,找誰呢?
師傅都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自己,若是搞成專門的教導,怕是沒人敢來教吧。
蘇璟笑道:“其實沒什么難的,這事想要推行下去,終究還是要看陛下的決心了。”
“就好像讀書這件事,在科舉尚未出現之前,讀書不也是世家門閥的專屬之事么?普通人哪里有資格有渠道去讀書呢?”
蘇璟的話很簡單,也沒有解釋的太過詳細。
但楊思義何等人物,蘇璟這話的意思,他立刻就明白了。
說到底,這只是當權者有沒有想要做的問題,曾經讀書這件事也是一個敝帚自珍的事情,能夠讀書,就已經絕非常人所能擁有的條件了。
世家門閥,以讀書這么一個簡單的條件,就讓自己一直把持著世界的話語權。
科舉制的出現,更是一場皇權和世家之間的巨大對抗。
科舉制導致了普通人也有階級躍遷的通道,這對于世家來說,就是擠占自己權力空間的大事。
這事,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爭奪。
但科舉制終究還是延續了下來,在無數次的王朝更迭之中,一直都保留了下來。
皇權能夠如此堅定的推行,那自然是因為科舉制是真的有利于皇權的統治。
那么,蘇璟現在這話的意思,職業教育也有著這樣的作用嗎?
“仁遠伯,若是真的將職業教育推行了下去,那對于大明來說到底有什么好處呢?”
楊思義朝著蘇璟問道。
他的問題也很關鍵,既然推行職業教育主要看決心,那么給予決心的理由,是否充分呢?
蘇璟微微一笑,這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很簡單。
“楊大人以為呢?”
蘇璟反問道。
楊思義先是一愣,隨即仔細思考了一下這職業教育推行后大明的情況。
首先是這農學院,大明的農業人才,肯定會迅速的變多,那么農業技術的革新,就會迅速的加劇。
到時候,大明的農業生產,豈不是可以每年都實現增產?
只是想到這里,楊思義便已經激動不已了。
農業種植如此,其他的行業,也是亦然。
雖然這么想有些簡單,其中需要經歷的困難肯定不比這少,但結果的方向大致是如此的。
這樣的理由,對于決心來說,顯然是足夠的。
“蘇先生,請受楊思義一拜。”
楊思義直接朝著蘇璟躬身行禮,眼中滿是誠摯。
蘇璟這個建議,簡直就是給了大明又一個發展騰飛的機會,而且就在眼前!
蘇璟立刻拉住楊思義道:“楊大人,趕緊起來,我就是隨口一說,雖然結果是好的,但道路肯定是曲折的,能不能克服這些曲折還另說呢。”
發展職業教育,那是在蘇璟上輩子都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更不要說大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