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不歡而散。
劉伯溫從奉先殿內出來,神色依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是,奉先殿內,朱元璋的臉色就相當的難看了。
“一個個的,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不就是和蘇璟見了次面么,竟然變了這么多,蘇璟,你到底給伯溫灌了什么迷魂湯!”
朱元璋無比惱火道。
也就是現在的朱元璋了,朱標和馬皇后都在,殺性還沒起來。
此時的老朱,依舊念著舊情。
所以,即便是劉伯溫這般讓他惱火了,他仍然沒有動殺心。
不管怎么說,劉伯溫都是他朱元璋開創大明的大功臣,只是這點事,這都要殺了劉伯溫那就太過分了。
至少,現在的朱元璋還身強體壯,沒有殺功臣的必要。
但,生氣還是生氣的。
“重八,怎么了,又在生誰的氣了?總不是誠意伯的吧?”
馬皇后一臉笑容的走了過來,正巧看到朱元璋一臉火氣的樣子。
朱元璋擺擺手道:“不是,還是蘇璟那小子,真是一點也不安分!”
蘇璟?
馬皇后一愣道:“蘇先生怎么了?他在寶源局出什么事了嗎?”
這馬皇后第一反應就是蘇璟在寶源局出意外了,畢竟是在制造火銃,以前也不是沒有意外的記錄。
“不是,和寶源局沒啥關系。”
朱元璋搖頭,然后將剛才的事情和馬皇后說了一遍。
這劉伯溫去勸蘇璟的建議,還是馬皇后提的呢。
“原來如此,嗯,這事的確是該生氣。”
馬皇后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朱元璋聽到這話,那是立馬來了興致,當即說道:“就是,蘇璟這小子,自己對咱有意見就算了,還把伯溫給帶偏了,這小子心太壞了。”
馬皇后繼續附和道:“沒錯,蘇先生錯就錯在說了實話,讓重八你這個皇帝的面子掛不住了。”
這話一出口,朱元璋的臉色頓時僵住。
好家伙,這算什么?
當場拆臺嗎?
“不是,妹子,什么叫蘇璟說的實話,我對伯溫還不好嗎?”
朱元璋頓時有些不樂意了。
這要是其他人,他鐵定是火冒三丈,但在馬皇后面前,他也只敢稍有不樂意。
馬皇后淡淡道:“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別來問我。”
對于朱元璋的猜忌心,馬皇后自然是知道的。
但這種事,她能做的終究是有限的。
真要是到了生死大事的時候,她肯定會出面力保。
但僅僅是疏遠誰重用誰,馬皇后肯定是不會插手的。
雖然朱元璋對馬皇后的容忍程度很高,但后宮不干政上,馬皇后有著自己的自覺。
朱元璋頓時語塞。
自己對劉伯溫到底怎么樣,這事的確是他最清楚。
“妹子,你今天來是做什么?”
朱元璋直接將話題調轉,轉而問向了馬皇后。
馬皇后也沒有糾纏,說道:“你是不是在查樉兒了?自己的兒子,就這么不信任嗎?”
朱樉的事情,馬皇后最近還真是相當的關注。
“是。”
朱元璋點點頭道:“不查不知道,原來朱亮祖那家伙也在暗中做著香皂的生意,老二的那幾單大生意,就是朱亮祖買的。”
“永嘉侯?”
馬皇后有些詫異,對于朱亮祖突然和香皂生意扯上關系很是意外。
“難道是他特意在幫樉兒?”
馬皇后朝著朱元璋問道。
朱元璋搖頭道:“大概不是,一開始朱亮祖做了許多半價的香皂,就是和老二競爭的,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直接從老二手里買了一大批的香皂。”
“這里面肯定有事,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聽到這些,馬皇后更加的疑惑。
這一個小小的香皂生意,怎么還和朱亮祖扯上關系,還搞的十分復雜的樣子。
“那你怎么不直接問樉兒?他肯定知道些的。”
馬皇后看向朱元璋說道。
朱元璋淡淡道:“還是不問了,這事估計又和蘇璟有關系,我想自己查清楚再說。”
只要和蘇璟扯上關系的事情,老朱就沒有那么的冷靜了。
“呵,重八,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么嗎?”
馬皇后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說道。
“像什么?”
朱元璋立刻詢問道。
馬皇后回答道:“像是一個想做壞事,但又害怕被發現的傻子。”
朱元璋的臉皮跳動,已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永嘉侯府。
朱亮祖的香皂已經全部啟程出發,朝著山東過去了。
現在的朱亮祖依舊沉浸在喜悅之中,這筆生意做成,那就是一筆巨款啊!
“可惜了,讓秦王也賺了一筆。”
朱亮祖頗為可惜道。
他本想著直接低價抄底,但朱樉那邊價格咬的很死,就是不降價。
沒辦法,時間不等人,他只能原價購買。
賣給那些外國商人,哪怕是用原價從朱樉這里買香皂,依舊是可以大賺特賺的。
“侯爺!侯爺!”
管家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朱亮祖看著喘著粗氣的管家說道:“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
管家回答道:“回稟侯爺,秦王那邊,直接開始低價拋售香皂了,價格比我們的還要更低一些!”
什么!
朱亮祖整個人一驚!
他雖然腦子比較直,動的也不算多。
但自己剛從朱樉那里買了大批量的香皂,剛運送出去,朱樉立馬就開始低價拋售,這其中想都不用想,肯定有事!
“你確定,不是別人放的假消息吧?我們之前買的時候,不是還咬死不降價嗎?”
朱亮祖不死心的問道。
他買朱樉的香皂,雖然分了好幾批,但每一次都是大單子,就這樣朱樉依舊是咬死不降價。
現在這過了多久?
這就直接低價拋售,甚至比他們的半價還低!
“回侯爺,老奴一開始也不相信,特意跑了好幾家在售的商鋪問了,都是一樣的結果,秦王府的香皂,現在都賣瘋了。”
管家擦了擦額頭的汗回答道。
管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勁,這才風風火火的跑來匯報。
朱亮祖面色一凝,說道:“之前的那兩個商人呢?趕緊給我抓來!”
這事情到底有沒有問題,還是得找到一開始傳出外國商人收香皂的源頭來。
當時的朱亮祖找到那兩人之后,確定了消息,第一時間也沒放人,而是直到將市面上的大批香皂都收購一空之后,這才放人。
“是,侯爺。”
管家不敢耽擱,立刻帶人去抓人了。
可惜,此刻那兩人,已經不是朱亮祖可以抓到的了。
秦王府。
朱樉的面前跪著兩人,正是一開始傳出外國商人收購香皂消息的兩人。
“回稟秦王,一切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兩人朝著朱樉說道,萬分的恭敬。
他們的內心也很忐忑,因為他們真的是商人。
朱樉可沒有用什么自己的奴仆去假扮商人,這樣的破綻太大,這兩人是他從行商之中找的。
“很好,此事做的不錯,本王重重的有賞。”
朱樉十分滿意道。
但這兩人并沒有很高興,因為從他們被抓到永嘉侯府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卷入了大人物之間的爭斗了。
雖然是幫秦王做事,但卻得罪了永嘉侯。
“還請秦王饒命!”
兩人朝著朱樉連連磕頭,相當的誠懇。
朱樉說道:“放心,你們是為本王做事,本王定保你們無恙,這些日子,你們就在秦王府,安全不必擔心。”
這兩人擔心的事情,朱樉是清楚的,當然也安排好了后手。
即便是朱亮祖猜到了這事是他做的,但搜查秦王府這事,他絕對是沒有膽子做的。
現在的朱樉可不是二皇子了,而是秦王。
“多謝秦王。”
兩人謝過朱樉之后,便被人帶了下去。
“秦王,晉王和燕王已經在偏廳等了一會了。”
老管家在一旁朝著朱樉說道。
在看見了這兩人之后,這老管家也大概明白了自己的主子朱樉做了些什么了。
這波操作,也讓老管家相當的震驚。
朱樉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操作。
哪怕這是有著蘇璟的指導,能夠完美的執行出來,也相當的不容易了。
“我知道了。”
朱樉起身,朝著偏廳而去。
秦王府偏廳,朱棡和朱棣兩人才坐了一會,但都有些著急。
他們很想知道,朱樉到底是如何度過這次難關的?
之前還以為朱樉只是強撐,沒想到轉折來的太快了。
“三弟,四弟,久等了。”
朱樉爽朗的笑聲出現,人也緩緩走到了兩人的面前。
“二哥。”
“二哥。”
朱棡和朱棣同時起身。
朱樉說道:“坐下吧,咱們兄弟之間,隨意些就好。”
兩人坐下,朱棡開口道:“二哥,現在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該告訴我們了。”
此前朱樉一直都三緘其口,沒有透露絲毫的信息。
如今,朱樉的香皂都賣出去了,應該也沒有保密的必要了。
“可以,不過你們想從哪里開始了解呢?”
朱樉點點頭,笑著說道。
朱棣立刻道:“自然是從蘇先生的教導開始!”
朱樉的這一場香皂生意,在朱棣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場大戰,雖然沒有刀兵之爭,但交鋒卻是往來不斷。
蘇璟在教導朱棣的時候就說過,商場也是戰場。
雖然朱棣對做生意不感興趣,但生意里的兵法,他很感興趣。
“好,那我就從蘇先生的教導開始說。”
朱樉說道:“當日蘇先生給我定了個小目標,就是做肥皂生意,然后蘇先生指導我怎么做出香皂,我當時以為,香皂生意就完事了,但沒想到,香皂僅僅只是個開始。”
“二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朱棣疑惑道。
朱樉說道:“四弟,別著急,聽我慢慢說,當時蘇先生教我做完香皂之后便告訴我,香皂雖然好,但沒有什么技術含量,我能做,別人也能做,哪怕沒我做的好,但只要價格低,我一樣很難和他們競爭,到時候這香皂生意,大概是做不大的。”
“當時我很著急,然后蘇先生便教導了我之后的事情。”
說到這里,朱樉頓了一下,然后繼續道:“我也沒想到,蘇先生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料到了,這才有了現在發生的一切。”
一想到這些天自己經歷的一切,朱樉就無比的感慨。
他突然間有種理解自己父親朱元璋的感覺,因為劉伯溫也是一個料事如神的軍師。
“二哥,你的意思是,蘇先生早就知道了香皂生意會被人競爭,也算到了其他人會降價,然后依舊幫你做到了將香皂全部銷售出去?”
朱棡面色微沉,目光盯著朱樉說道。
“沒錯,三弟,蘇先生告訴我,如果真的有人競爭,那么我賺錢的對象,便不再是普通的客戶,而是那些盜版香皂的商人。”
朱樉回答道。
盜版商人才是賺錢的對象?
朱棡和朱棣第一時間都沒太明白,這其中到底有著什么聯系?
朱樉繼續道:“我的大單子,其實買的人并不是要自己用的,而是之前和我用盜版香皂競爭的對手。”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會買二哥你的香皂?”
朱棣不解道:“他們不是在賣半價香皂嗎?買二哥你的豈不是會虧本?”
朱樉笑道:“不久前,山東沿海,有一艘外國商船靠岸的事情,你們都應該聽說了吧。”
外國商船!
聽到這話,朱棡立刻反應了過來,他說道:“二哥,你是說,他們買你的香皂,是為了高價賣給外國商人!”
“對了,三弟,你果然聰明,這樣就明白了。”
朱樉贊嘆道。
他當時在聽蘇璟教導的時候,可是仔仔細細盤了一遍才明白過來。
朱棡繼續道:“因為這艘外國商船,二哥你直接找人放出去外國商隊收購香皂的消息,因為往來路途遙遠,時間緊迫,根本不可能靠生產來備貨,只能收購市面上的貨物,這樣一來,二哥你的香皂就被收購了。”
“真是妙啊!這計策里,環環相扣,將那些商人的心思,算計的死死的!”
此刻朱棣也有些明白過來,但他依舊疑惑道:“可是,這外國商船靠岸的事情,總不能也被預料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