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注意到小張幾人幽怨的眼神,董海強端起魚腩,就低頭聞了下,仔細看了眼,然后用湯匙切下一塊,送入了口中。
仔細品嘗著魚腩如同果凍一般的口感,他半晌才將汁液咽下,隨即看著李逸,語氣復雜:“民間和官府,果然是兩個世界啊!”
廖文東聽他語氣唏噓,好奇問:“董師傅,你會做這道菜嗎?”
“不會。”
董海強搖了搖頭:“我是堂幫的底子,學的是民間菜。
這個組庵豆腐和那個組庵魚翅,都是組庵派的菜,屬于官府菜。
我做組庵魚翅,是專門托人求教,跟一位官廚出身的老師傅學來的,但也就學了那么一道。”
說著,他看向了李逸,正色問:“李師傅,你這組庵豆腐做得這么地道,應該是有官廚的底子吧?”
回頭看了他一眼,李逸本想說句假話,含糊過去。
但看到他認真的眼神,李逸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吧!我見過正版的組庵菜。”
他這并不是在撒謊,組庵菜的出現,就是因為時任兩廣總督的譚鐘麟告老還鄉后,把粵菜引入了湘省,與當地民間菜融合,才出現了著名的譚家組庵菜。
而所謂的組庵魚翅,就是從粵菜的菜膽燉魚翅借鑒過來的。
至于菜膽燉魚翅,李逸在夢境空間里不知道見過,吃過,甚至親手做過多少次了。
所以這道組庵魚翅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什么難度可言。
聽著董海強和李逸的對話,小張幾人在后方聽得迷糊。
小張偷偷點了下廖文東的后背,問:“老大,堂幫是什么意思啊?”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廖文東聞言,來了精神,笑著解釋:“這是老湘菜廚子才知道的事,以前的湘菜廚師,都是分成軒幫和堂幫兩派的。
軒幫是那些挑著擔子,上門服務,承接家宴酒席,或者民間婚喪嫁娶之類宴席的廚師團隊。
現在鄉下還有那些接民間大席的廚子,他們就是軒幫湘廚。
堂幫就是固定在一家店里坐堂經營的店,這些店是不會接外面的宴席的,想吃就得去店里吃。
那時候有十家飯店,旨階堂、式宴堂、先垣堂那些,還有飶香居,他們十家并稱為湘菜十柱。
這十家店就是湘菜的中流砥柱,培養了很多人才。
咱們現在知道的戴派、盛派、肖派,都是從十柱里走出來的。
東慶街的那個詹王宮,之前我帶你們去過的,咱們的祖師爺廟,就是他們集資建的。”
“哦!我想起來了!”
小郭驚嘆:“那個廟是他們建的啊?我還以為是官方建的。”
“那是咱們行當的祖師爺,肯定是咱們自己人掏錢建了。”
廖文東笑著解釋:“不過大多數的錢都是人家十柱店掏的錢,所以說湘菜是他們主推,發揚光大的,我們也是服氣的。”
說著,他看向了董海強,贊嘆:“董師傅就是十柱堂幫的傳人,他能把正宗的湘菜傳到了得國,將來也是能青史留名的。”
“我差遠了。”
董海強搖頭說道:“我們堂幫,軒幫的菜,都屬于民間菜,但要想上大型活動上,比如國宴這種宴席,還得是組庵菜這種高端路線的官府菜。”
聽到他的話,李逸卻開口笑道:“董師傅太謙虛了,官府菜也只是占了食材珍稀,功夫細致,不惜時間成本這些優勢。
如果用這種精雕細琢的方式做民間菜,也一樣會好吃的。”
董海強看著他,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李師傅,你就別說好聽的安慰我了,我不是個小心眼的人,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我認。
這次競選,我肯定是沒希望了,不過能在你這里見到這么專業的組庵菜,我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管它什么競選不競選?”
李逸笑道:“咱們掌勺的,不該是想著怎么讓客人吃得滿意嗎?
輸贏在天,做好每一道菜,才是廚藝之道嘛!”
聽到他的話,董海強頓時愣了。
半晌,他才正色點頭:“知道了,是我太功利了,多謝。”
“客氣了,董師傅。”
李逸笑著沖他的灶臺抬了抬下巴,提醒:“咱們還是趕緊做菜吧!別讓客人等著。”
“好。”
董海強點了點頭,將手中碗里的魚腩倒入口中,就轉過身去,回到了灶臺前,換了口鍋,炒起了下一道菜。
這一次,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鍋中,仿佛旁若無人一般。
李逸回過頭去,看著愣愣出神的小張提醒:“仔雞!”
小張如夢初醒,趕忙把李逸要的仔雞拿了過來。
后方的金哥則斜眼瞅著廖文東問:“魚腩好吃么?”
“那還用說?太香了!”
廖文東舔著嘴唇,意猶未盡。
小郭和小馬氣得牙癢,卻也不好說什么。
小張看著李逸嫻熟的將飛水斷生后的半大雛雞開膛去骨,只留凈肉的操作,忍不住驚嘆:“逸哥,你這手法真絕了,整雞都能脫骨,你是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
李逸頭也不抬的回答。
“太強了。”
小張嘖嘖贊嘆:“要是這道菜都得像你這樣去骨,那一道菜不賣個888,我們都劃不來做。”
“小伙子還是心軟。”
李逸笑著開了句玩笑,隨即問他:“考考你,這道東安仔雞的關鍵調料是什么?”
“呃…”
被李逸突如其來的臨時課堂測驗搞得有些懵,但小張還是一口說出了答案:“醋!”
“對。”
李逸點頭:“準確的說應該是姜和醋。”
“對對,姜,醋,還有花椒。”
小張連連點頭,跟著笑道:“逸哥你突然一問都給我問懵了。”
后方的廖文東也聽到了他們的話。
見小張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全,廖文東有些不悅,在后面又追問了句:“這道菜的原名叫什么?”
聽到他問話,小張又緊張了起來。
“原名叫什么?”
他在腦海中搜索著答案:“就叫東安仔雞啊?還叫什么?炒仔雞?醋溜仔雞?”
見他緊張,李逸一邊往鍋里加茶油,一邊笑道:“說對了,最早這道菜就叫醋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