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儀式?”
艾麗斯聲音稍冷。
馬修一時沒聽出來,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事實上,我還打算向聯盟申請一筆經費,用于這個儀式的研究和應用,我記得聯盟成員是有類似的權利的吧?”
艾麗斯聞言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她的右手迅速地向后一掏,眼看就要從那身寬大的法袍里掏出點什么,卻被范達爾一下子給摁住了。
“艾麗斯,冷靜點,你早已不再是黑索山的外勤人員了,你現在沒有執法權。”
說話間,范達爾硬是把那硬邦邦的東西給塞了回去。
然后他把艾麗斯拽到了客廳的另外一角,兩個人推搡了一會兒,艾麗斯的法袍掀開了一角。
馬修瞥了一眼,依稀看到了一副魔法手銬的輪廓。
此時二人已經來到了花園里。
艾麗斯沖著范達爾低吼道:
“你剛剛也聽到他在說什么了吧?他要舉行死亡焦土儀式,還要向聯盟申請經費!就算是關…就算是羅南大人推薦的人,也不能這樣為所欲為吧?”
范達爾無奈地說:
“伱這個外勤養成的暴脾氣什么時候才能改改?說不定馬修先生另有苦衷呢?而且他就算真的有問題,我們只需要把問題如實記錄下來,到時候自然會有外勤人員去找他。”
艾麗斯譏諷道:
“記錄?怎么記錄,用你教我的那一套?沒看到我剛剛在紙上寫的那些荒唐東西嗎,還不夠嗎?”
范達爾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艾麗斯平緩了一下心情,臉上浮現出少許的愧疚之色:
“抱歉,是我太沖動了,我知道你教我那些都是為我好,我還是有些勝任不了文職工作,可能還是外勤更適合我,等這次回去之后我就申請調崗。”
“但這個馬修的事情我一定要管,就算是羅南,也沒道理放任一名死靈法師進行禁忌儀式的擴散。”
范達爾嘆氣說:
“那是調查組該做的事,我們只負責對新人員進行入職考核,而且你準備怎么調查?”
他的話音剛落。
一個好奇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來調查馬修的嗎?”
“我有問題要反映。”
二人驚愕地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牛頭人骷髏。
艾麗斯眼前一亮:
“你要指控你的主人?”
牛頭人骷髏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早就對他不滿了。”
艾麗斯滿懷期待地問:
“他是對你做的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嗎?”
“哦,當然。”
牛頭人骷髏抱怨說: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給我漲工資了!你們能不能把問題給反映上去,狠狠地懲戒一下他——但也不能懲戒的太兇,只要到能讓他及時醒悟給我加工資的地步就行了。”
艾麗斯瞬間一呆。
還沒等二人反應過來。
馬修已大步流星從客廳的方向走了過來。
“嘿,馬修,這是要準備殺人滅口了嗎?”
佩姬問。
二人頓時緊張無比。
馬修呵斥道:
“別在這種場合下胡亂開玩笑,佩姬!”
旋即他果斷地兩人說:
“剛剛忘記補充了,我之所以研究并準備舉行死亡焦土的儀式,目的是為了對抗亡者之痕,它就在滾石鎮的東北,如果你們來之前做過功課的,應該知道這玩意兒。”
說著,為了防止狗血的誤會發生。
他迅速地解釋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
范達爾聽完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氣,他喜笑顏開地說:
“我就知道這是個誤會,羅南先生怎么可能推薦一個不法之徒!”
艾麗斯看上去仍有些狐疑。
馬修大方地說:
“我可以帶你們去我準備儀式的地方看看,那里離這兒也不遠。”
范達爾笑呵呵地揮了揮手:
“不必了,我們相信你。”
然而艾麗斯卻堅持說:
“請務必帶我過去看看,我不是在針對你,只是閣下的說法實在有些天方夜譚,我必須親眼見證才行。”
范達爾臉色一青,就要繼續勸說艾麗斯。
馬修揮揮手:
“走,我們這就出發。”
說著,他抓了一大把干草,牽起那三只羊,優哉游哉的走向了橡樹林。
一路上。
艾麗斯一個人表情僵硬地獨行。
馬修還在和范達爾討論經費申請的問題。
面對馬修的種種疑惑,范達爾熱心地解釋說:
“雖然聯盟已經暫停了亡者之痕的公開課題,但事實上,如果你有心想要研究,并且能提出可行性足夠的方案的話,上面大概率還是會撥下資金的,而且極有可能會按照S檔的評級進行額外的項目補貼。
以馬修先生您的優秀程度,只要去申請,立項大概率通過,之后便會有一筆立項資金。
如果你能通過可行性的驗證,后續的資金也會很快到位,當然,這個階段并不容易。
可一旦成功,你將收獲巨大,除了充裕的資金,你也可以通過這個項目招募一些法師學徒,他們將無償為你勞作。
如果你的項目足夠熱門的話,他們甚至會主動付費,要求加入到這個項目過程中。
畢竟這種履歷,對于聯盟內部的職銜評級非常重要。”
范達爾一邊和馬修說著這些,一邊用魔法刷刷刷地在紙上寫下內容:
「馬修先生為了對抗亡者之痕,不惜以身犯險研究禁忌儀式,這說明他具備大公無私的犧牲精神。」
艾麗斯看了一眼那浮空的紙張,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評價語。
過了很久,才緩慢松開。
一行人路過橡樹林。
范達爾忍不住稱贊道:
“這里的空氣彌漫著一股芬芳的味道,我剛剛在外頭看到了一塊牌子——這片林場是您的私產嗎?”
馬修點了點頭。
范達爾贊嘆說:
“您真有眼光,買下了這么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樹林。”
就連艾麗斯也忍不住開口說:
“這些橡樹身上的生命力充沛到不可思議,確實是一座很不錯的林子。”
馬修心道這些橡樹都快把大地給抽干了生命力能不充足嗎?
當下他也沒多解釋,只是笑了笑,便帶著二人一路穿越了樹林,抵達了東北方的亡者之痕附近。
一離開橡樹林。
艾麗斯和范達爾就被眼前的不死者數量嚇了一跳。
但很快。
他們的注意力就被亡者之痕吸引了。
馬修領著他們穿過僵尸群,來到了一個距離亡者之痕只有三十米左右的小山坡上。
他指著前面那塊用樹枝標記好的長條形的土地說道:
“那里,就是我打算舉行死亡焦土儀式的試驗田。”
“它大約長10米,寬2米,就位于亡者之痕擴張的最前線。”
“兩位,你們應該知道亡者之痕一直在擴張,可相比于過去幾年,它變得更加活躍了,按照目前的進度,它很快就會威脅到滾石鎮,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這里的居民們可能都要背井離鄉了,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艾麗斯認真地眺望了一會。
她在那塊土地上發現了不少和死靈儀式有關的預制符號。
“那個空白點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指著試驗田一個缺口問道。
馬修看了一眼:
“那是用來放置界心石的,儀式還需要經過本地領主的批準,在此之前,我不會貿然行動。”
艾麗斯的語氣緩和了些:
“您和本地領主的關系不錯?”
馬修想了想:
“還可以,但我聽說他扣下了本該屬于我的優秀市民榮譽。”
艾麗斯眼里再次浮現出小小的疑惑。
便在此時。
亡者之痕里忽然有了動靜——
一只灰燼小卒突然從焦土中爬出,朝著馬修等人沖來!
“快讓開!”
范達爾緊張地掏出了法杖。
然而有人比他快得多。
一支利箭穿透了小卒的胸膛,后者哀嚎一聲,陡然變成了一抔黑色的塵土和零星的火星。
正當范達爾和艾麗斯松了一口氣之時。
馬修卻不滿地呵斥道:
“蕾妮斯梅!”
“說了多少次,不要用白羽箭去射小卒,它們讓阿兵處理就可以了!”
“箭支要錢的!”
蕾妮斯梅放下精靈長弓,無辜地看著馬修,嘴角還不自覺地淌下一陣口水。
馬修皺了皺眉,取出手巾,快步上前把她的嘴角擦干凈。
“阿兵!”
他喊了一聲:
“去把箭給她撿回來!”
本來正在摸魚的阿兵聽到這話,這才無奈地消失在空氣中。
幾秒鐘后。
那只箭頭略微變鈍的白羽箭又出現在馬修給蕾妮斯梅配的箭壺里。
“別忘了你保養箭支的技能!”
馬修叮囑了幾句,這才重新回到考核二人組的身邊。
“不好意思。”
馬修道了聲歉。
艾麗斯搖了搖頭,她好奇地看著馬修:
“馬修先生和不死者的相處方式,好像有些特別?”
她不禁回憶起在馬修家里見到的那具牛頭人骷髏。
馬修詫異道:
“有嗎?我也不知道,我沒怎么和其他死靈法師打交道過。”
“說起來,聯盟里的死靈法師多嗎?”
范達爾搖頭說道:
“極少,這主要和白巖城的歷史有關。
白巖城的初代城主本來是聯盟高層,但他和當時的七大法師發生了沖突,最終選擇了離開。
之后他創辦了白巖城,聚攏了大量的死靈法師,并靠著神器「人欲鎖鏈」自創了死靈法師的進階,還頒布了赫赫有名的城主法典。
這些馬修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而出于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歷史上的聯盟一度和白巖城是敵對狀態。
雖然后面和解了,每一代的白巖城城主也都會在聯盟內部掛個虛職,但其他死靈法師幾乎不會加入聯盟,聯盟也不會主動去吸收死靈法師。
這大概是高層和白巖城達成的一個默契。
你顯然是個例外。”
范達爾說完之后。
艾麗斯忽然深深地向馬修鞠了個躬:
“抱歉,馬修先生,是我之前太沖動了,我誤會了您,我以為你和白巖城的死靈法師一樣,總是打著正當的旗號干著邪惡的勾當…”
“如果您舉行死亡焦土是為了保護滾石鎮的居民,是為了遏制亡者之痕的南下的話,這不僅不會影響您的入職考核,還有可能成為加分項。”
“總之,我為我剛剛的沖動道歉。”
馬修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誤會說開了就沒事。”
艾麗斯認真地說:
“按照您展現出的在死靈法術上的造詣,恐怕我們之前的評價都有些畫蛇添足了,我還從未聽說過哪個三階法師能操控如此數量的不死者的,你的召喚物也不同于那些死氣沉沉的家伙,我能感受到,他們似乎和活人一樣,具備生者才有的靈性。”
“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之后還需要向本地的領主核實情況,如果屬實,我會再向您道歉一次,之后您的入職考核在我這里就沒問題了。”
范達爾已經懶得說她了。
馬修更是不在意:
“道歉就大可不必了,你們如果能把我這里的情況如實匯報上去,能替我爭取到聯盟的援助就再好也不過了。”
艾麗斯為難道:
“這個恐怕不行,作為入職考核人員,我們還是要在明面上避嫌的。”
“不過我可以給你幾份模板,你可以照著這些模板起草兩份申請,通過您的引薦人渠道遞交上去,其中一份是申請使用「禁忌儀式」的許可,沒有許可擅自行動的話,萬一撞上了聯盟內其他派系的執法者,可能就會出問題;另一份則是針對「亡者之痕」的課題申請。”
“以您的渠道,這兩份申請應該很快就會獲批,之后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
范達爾聞言扭開了腦袋。
他似乎不想就這個話題發表意見。
“對了,在你正式成為聯盟成員之后,上面會為你指派一名「監督導師」,他會負責對你接下來三年的新人期進行考核和評價,一般來說,監督導師自己也很忙,所謂考核也就是走個流程,你只需要定期登門拜訪就好了。”
艾麗斯又補充說。
馬修真誠地謝過了艾麗斯。
二人隨后告辭離開。
馬修目送他們乘坐一條寬厚的藍色魔毯離開。
接著。
他下意識地望向了北方的空地,那里有好幾只僵尸正在埋頭挖坑。
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坑洞。
馬修頓時就手癢了。
“來都來了,再種幾棵吧!”
幾分鐘后。
云層之上,魔毯去而復返。
“艾麗斯,我說了很多遍,不要節外生枝了!”
范達爾的聲音明顯帶著不悅:
“你就胡亂說一通好話,把馬修報上去不行嗎?”
“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艾麗斯有些愧疚地道:
“抱歉,我打算按你說的做的,但遇到了這么敏感的事情,我沒辦法違背我的良知。”
“你知道的,我以前在黑索山專門就是抓捕那些作奸犯科的法師,其中至少一半是死靈法師,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必須看看,我們不在的時候,他是什么樣的。”
范達爾不滿地看著她。
后者低頭不住地道歉,但仍然固執己見。
范達爾無奈地降低了魔毯的高度:
“噤聲,我不確定這玩意兒的隱形效果是否能瞞過羅南的弟子。”
艾麗斯用力地點了點頭。
二人偷偷下降。
很快的。
他們就看到了馬修的身影。
但見他扛著一袋小樹苗,快樂地穿過了僵尸群,然后把其中一棵樹苗小心翼翼地移植到了坑里。
旁邊立馬有僵尸小弟揮動鐵鍬,填上一層薄薄的熟土。
馬修手法嫻熟,一點兌水的速生藥水灌了下去,小樹苗在幾分鐘內就長成了三四人高的橡樹!
“這個死靈法師在干嘛?”
二人都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到了。
“種樹?”
范達爾不確定地回答。
“我知道,我是想問,他種樹是為了干嘛?”
艾麗斯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種愛好?”
范達爾嘗試推測:
“可能是他平時和不死者接觸的太久,壓力很大,需要宣泄的途徑?”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快滿臉的不信了。
“等等!”
艾麗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們剛剛看到的那片橡樹林,不會也是他一個人種出來的吧?”
二人面面相覷。
良久,范達爾才遲疑道:
“應該不至于…吧?”
極北浮空城。
一座富麗堂皇的圖書館里。
伴隨著一個穿著純白色法袍的男人的出現,兩側的書櫥如齒輪旋轉般向后倒去。
男人腳步踏出,他的足底是無盡的星空。
他每走一步,仿佛都跨越了整整一個紀元。
男人來到圖書館的盡頭。
那里有一座古舊的長桌,桌上擺放著一本本厚實的書籍,其中一本書上還趴著一頭神態慵懶,腦袋和皮膚呈湛藍色的書卷之龍。
桌子后頭坐著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女子。
她的皮膚白的透亮,嘴唇幾無血色,頭發也是純白色的,此時如瀑布般鋪開在布滿星空的地板上。
“這是最近加入聯盟的新人名單。”
男子畢恭畢敬地將一張紙遞了過去。
若是此時旁邊有人,必定會驚訝于男子的態度,同時也會對白發女子的身份產生莫大的好奇——畢竟能讓聯盟七大之下的第一人,身為極北浮空城首席法師的埃克蒙德拿出這么恭敬的態度的存在,整個艾恩多大陸也是少有。
白發女子一邊看著名單上的名字一邊說道:
“你不必這樣,埃克蒙德,我是被聯盟驅逐的罪人。”
埃克蒙德把腰彎得更低了些:
“您永遠都是我的老師。”
“事實上,只要您不再公開宣揚那套令人絕望的理論,您就永遠都是聯盟的第一法師,我相信其他人也不會有意見。”
女子哼了一聲:
“就你們也想堵住我的嘴?”
埃克蒙德忙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老師。”
女子順手將那張紙揉成一團球:
“無聊,聯盟就沒有一個有意思的新人嗎?就算不能像當年的羅南那樣,至少也得有布林肯的那個級別吧?對了,布林肯去哪兒了?”
埃克蒙德尷尬地說:
“伊莎貝爾大人,布林肯已經叛變很多年了。”
白發女子眸子一滯,那一瞬間,她的眼底仿佛飄過了幾個紀元的故事。
“是嗎?我的精神狀況好像變得更糟糕了。”
伊莎貝爾若無其事地說:
“布林肯叛變了,你們就把他抓回來,就好像當初對付我那樣。”
埃克蒙德滿頭大汗地說:
“老師,我當初…”
伊莎貝爾滿臉厭煩地阻止了他:
“我討厭解釋,也討厭廢話,唯一能向我證明你的忠誠的只有行動。”
“如果當年你沒有站在我這邊,和我一起干掉另外兩個蠢貨的話,就不要表現的你好像對我很忠心的一樣。”
埃克蒙德沉默了。
恰逢此時,圖書館頂部的天窗被推開,一只雪鸮丟來了一封全新的信件。
雪鸮的額頭上畫著一個暗紅色的魔法印記。
埃克蒙德接過那封信,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怪異,片刻后,他遲疑著把那封信交了上去:
“剛剛聯盟招募了一個新人,他是羅南推薦的,履歷也很有意思,您要不要看一看?”
伊莎貝爾隨手接過了資料。
只一眼。
她就輕輕拍了拍桌子:
“一分鐘內,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對了,他的監督導師定下來了嗎,定下來也沒關系,讓他滾。”
“我來當這個新人的導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