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云密布的天空,在太陽即將下山的時候,終于裂開一道縫隙。
先是幾縷橘紅色的余暉從云層中漏出來,像柔軟的綢緞,輕輕拂過荒野的輪廓,接著云層漸漸向兩側退去,露出后面泛著淡紫色的天幕,連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溫暖的色調。
原本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的雨,先是變成細密的雨絲,像牛毛般飄落在地面。
隨后徹底停了,只留下濕漉漉的地面泛著水光,和空氣中彌漫的帶著泥土腥氣的清新氣息,連遠處的野草都像是洗過澡一般,綠得格外鮮亮。
危機四伏的荒野上,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人類建造的臨時營地在薄薄的霧氣籠罩下若隱若現。
許多墨綠色的帳篷錯落分布,帳篷邊角用沉重的石塊壓住,防止被風吹翻。
周圍拉起了半人高的簡易鐵絲網,網上還掛著幾個閃爍的警示燈,在暮色中發出微弱的紅光。
當雨停的時候,在帳篷里避雨的人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有人伸著懶腰,有人跺了跺沾著泥水的靴子,還有人揉著久坐發麻的腿,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他們深吸一口氣,胸腔微微鼓起,雨后清新的空氣瞬間涌入肺部,帶著泥土的濕潤和青草的微甜,隨著濁氣一同呼出時,還帶著淡淡的白霧。
幾次深呼吸,頓時感覺內心因降雨而產生的煩躁像被風吹散般快速消失不見,連緊繃的肩膀都放松了不少,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
張曉看著遠處即將消失的夕陽,那輪紅日只剩下小半張臉,把天邊的云彩染成了從橘紅到玫紅的漸變色,連地面的草葉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她呼吸著夾雜著泥土氣息的空氣,嘴角微微上揚,聲音帶著一絲輕快,喃喃自語道。
“這雨終于停了,剛才我還以為要下到明天才能停,太好了。
接下來,我們能按計劃行動了,再待在帳篷里,我都要發霉了。”
一旁的劉佳琳同樣望向遠處夕陽即將消失的方向。
金色的余暉灑在她的頭發上,映得發絲泛著柔和的光,也讓她原本銳利的眼神格外明亮。
聽到張曉說的話,劉佳琳側過頭,呵呵一笑,語氣輕松卻帶著沉穩,“這雨停了,接下來一切順利的話,頂班的人應該明天傍晚就能到。
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了,不用再在這荒野里遭罪。”
各種喜悅的聲音在營地內響起,有人在討論回去后要吃熱乎的火鍋,有人在調侃剛才躲雨時打撲克輸了的同伴,還有人在檢查設備是否受潮。
大家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降雨都挺討厭的…雨水不僅耽誤了任務的進度,還讓營地變得潮濕陰冷,睡袋都帶著一股潮氣。
現在雨停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連說話的聲音都比之前響亮了幾分。
風從荒野深處吹過來,吹動周圍半人高的野草,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大自然的低語。
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被風吹落,打著旋飄落在積水上,激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本來天氣就很冷,只有十幾度的樣子,降雨之后地面又潮又濕,溫度更是降得更低了,空氣中彌漫著刺骨的寒意,像細小的針,往人的衣領和袖口里面鉆。
被風吹的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紛紛縮緊了衣服,雙手搓著胳膊取暖,有的還原地跺了跺腳,試圖讓身體暖和起來。
營地內的人大多受不了冷風的吹拂,又開始陸續回到溫暖的帳篷里。
只有少數負責警戒任務的人堅守在崗位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荒野。
剛才下雨的時候,警戒的人需要穿著厚重的黑色雨衣站崗,雨衣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雨水順著雨衣的下擺往下滴,在腳邊積成小小的水洼。
現在雨停了,他們馬上解開雨衣的扣子,將雨衣脫下來,用力抖了抖上面的水珠,然后整齊地迭好,放在身邊的石頭上,活動著僵硬的肩膀和手臂。
一個高個子異獸獵人,身高足有一米九,站在那里像根挺拔的電線桿。
他本來是在一棵老槐樹下站崗的,樹干粗壯,能擋住一部分風。
現在雨停了,他把雨衣脫掉迭好,動作麻利地放在樹下的背包上,然后立刻從樹底下走了出來,大步走到一片灌木叢跟前。
這里的灌木叢長得比較茂密,枝條相互交錯,能擋住從側面吹來的寒風。
他不在樹下停留,是因為雖然雨停了,但槐樹枝葉上還掛著很多雨水,被風一吹,雨滴就會落下。
本來就冷,再沾濕衣服只會更難受,還容易感冒。
高個子異獸獵人搓了搓雙手,掌心相互用力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試圖讓雙手暖和起來。
然后,他從衣服內側的口袋里掏出一顆包裝鮮艷的巧克力棒。
手指靈活地撕開包裝紙,濃郁的可可香味立刻飄了出來。
他把巧克力棒塞進嘴里,大口咀嚼起來…高能量的巧克力棒能夠快速提供身體所需的能量,抵御寒冷,是野外任務的必備物資。
很快,巧克力在口中融化,甜甜的味道和熱量一同傳遍全身,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寒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許多。
他緊繃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眼神中的警惕也放松了幾分。
天邊的夕陽又消失了一部分,只剩下小半輪掛在遠處的地平線,像一塊融化的金子,將周圍的云彩染成了深橙色。
距離太陽完全下山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從淡紫色慢慢變成深灰色。
荒野上的霧氣也變得更濃了,像一層薄紗,籠罩著遠處的草叢和土坡,讓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正在吃巧克力棒的高個子異獸獵人,剛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咽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巧克力漬。
突然,他注意到遠處的天空出現了許多小白點。
密密麻麻的,像撒在黑布上的白芝麻,正朝著營地的方向快速移動,速度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
一開始,這位異獸獵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畢竟天色越來越暗,視線容易模糊。
他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眶,然后瞇著眼睛,將手掌搭在額前擋住越來越濃的霧氣,仔細觀察。
小白點越來越近,還能看到它們翅膀扇動的模糊影子,移動的速度也不慢,眼看就要靠近營地。
“不好,來白蟻了。”
異獸獵人終于看清楚了遠處的小白點是什么,心臟猛地一緊,大聲呼喊起來,聲音洪亮,在空曠的荒野上格外清晰。
“是帶翅白蟻,數量很多,朝著營地來了。”
危險臨近的消息快速傳回營地。
那些白蟻個頭不小,翅膀是透明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數量多得讓人頭皮發麻,像一片移動的白云。
而營地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它們的飛行路徑上,眼看就要被白蟻群籠罩。
原本回帳篷里躲避寒風的眾人,聽到消息后快速從帳篷中走出來,腳步飛快地沖向集合點。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了剛才的輕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緊緊盯著遠處飛來的白蟻群。
劉佳琳作為隊伍的隊長,臨危不亂,聲音清晰地下達一道道指令。
“負責攻擊的隊員立刻在東側集合,留守營地的人守住各個入口,防止白蟻突破。
張曉,去把那件剛到的靈器拿出來,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執行著自己的任務,沒有絲毫慌亂。
張曉不敢耽誤,快步跑到物資帳篷前,掀開帳篷的門簾,從里面搬出一個沉重的金屬箱子。
箱子是銀灰色的,上面印著特殊標識,邊角還有防撞的橡膠墊,她雙手抓住箱子的把手,將箱子拖到帳篷外的空地上。
她蹲下身,手指在箱子側面的密碼鎖上快速按動,“咔嗒”一聲,箱子彈開,里面鋪著黑色的防震泡沫,中間放著一個跟電風扇類似的物件。
這是一件靈器,高一米左右,金屬支架是銀白色的,扇葉上刻有精致的銀色花紋,花紋之間還縈繞著淡淡的靈光,輕輕觸碰,能感覺到一絲溫暖的能量,一看就不普通。
張曉雙手穿過靈器底部的提手,用力將它抱起來。
靈器比看起來要重一些,她不得不微微彎腰,用膝蓋頂住底部,快步往劉佳琳所在位置跑去。
很快,負責出擊的隊員都集合完畢,一共十二個人。
劉佳琳檢查了一遍裝備,確認無誤后,抬手一揮,“出發,在白蟻群靠近營地前攔截它們,別讓它們把營地當成目標。”
說完,她率先朝著白蟻群所在的方位跑去,腳步飛快,身后的隊員緊隨其后,快速穿過營地周圍的鐵絲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越來越暗,遠處的夕陽徹底消失,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暉,像一層薄紗,籠罩著荒野。
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百米。
很快,劉佳琳一行人抵達了預定攔截地點。
一處不高的土坡,土坡上長滿了野草,正好能擋住他們的身影。
他們快速躲在土坡后面,只露出腦袋,警惕地看向遠處的天空,卻發現白蟻群并沒有繼續往前飛,反而在天上盤旋起來。
翅膀扇動的“嗡嗡”聲越來越近,像無數只小蜜蜂在耳邊飛舞。
張曉懷里抱著靈器,蹲在土坡側面,身體微微前傾,疑惑地看著天上的白蟻群,眉頭微微皺起,聲音壓得很低,生怕驚動它們。
“奇怪,它們怎么不繼續往前了?飛行路線也變了,難道是察覺我們在這里阻擊它們,所以不敢靠近?”
劉佳琳搖了搖頭,眼神銳利地觀察著白蟻群的動向。
白蟻群盤旋的范圍越來越小,似乎在朝著某個固定的方向聚集,她壓低聲音說道。
“我看不像,這些白蟻的飛行姿態很平穩,沒有絲毫慌亂,翅膀扇動的頻率也很均勻,反而像是在有目的地搜尋什么東西,你們仔細看,它們的頭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張曉聽了,順著劉佳琳指的方向看去,又仔細盯著白蟻群看了幾秒鐘,還是沒看出它們想要干什么。
而她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中,長著一些白色的菌菇。
在昏暗的光線下,菌菇的白色傘蓋格外顯眼,像一顆顆散落的珍珠,藏在枯黃的野草之間。
她立刻抬起手,手指輕輕指向那些白色菌菇,對身邊的同伴說道,“快看,那里有菌菇,就在前面十幾米的草叢里,好多。”
眾人聞言,立刻順著張曉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十幾米開外的草叢中,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菌菇夾雜在枯黃的野草之間。
菌菇個頭不大,傘蓋直徑只有三四厘米,圓潤光滑,沒有任何斑點,傘柄是白色的,細細的,看起來很是鮮嫩,傘蓋下面還能看到細密的菌褶,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一個戴著眼鏡的調查員,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視眼鏡,鏡片反射著遠處的微光。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手電筒,按下開關,一道微弱的光束照向那些菌菇,仔細觀察了幾秒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湊到劉佳琳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隊長,那群白蟻可能是為了這種菌菇來的,這種菌菇我在資料里見過,叫‘雨生白蘑’。”
劉佳琳轉頭看向戴眼鏡的同事,眼神中帶著詢問,身體微微側過,讓他能更清楚地解釋。
“你說那群白蟻是為了這種菌菇來的?詳細展開說一說,這種菌菇有什么特別之處,能讓這么多白蟻專門過來?”
戴眼鏡的調查員點點頭,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回憶著資料里的內容,“這種菌菇是‘雨生白蘑’,屬于珍稀菌種。
只有在大雨之后,空氣濕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環境下才會快速生長,生長周期很短,只有一兩天,之后就會自動腐爛。
它本身帶著一點微弱的毒性,毒性不強。
但人類食用前必須在沸水中煮上十分鐘,才能徹底去除毒性,否則會出現頭暈、嘔吐的癥狀,嚴重的還會腹瀉。
但白蟻自身免疫這種菌菇的毒性,它們把這種菌菇當做最美味的食物。
每次雨后都會成群結隊地出來尋找,搬運回巢穴儲存起來,作為幼蟲的主要食物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