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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二章 雷霆滌倭氣,忠魂耀海疆

  自從戚繼光戰場得意之后,他的詩詞水平,開始直線下降,慢慢的甚至連七言格律都不講了,全都是寫一些打油詩,有點像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一下皇帝陛下。

  戰事越是艱難,戚繼光的詩詞水平越高,戰事越是順利,戚繼光的詩詞水平就越低。

  倭寇乘船而來,從朝鮮手中奪取了釜山,而后建立了釜山防御圈,一旦大明拿下了釜山,蔚山之敵,不足為慮,他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要么投降要么死。

  釜山一戰,大明奪取了十三個山城,俘虜了兩萬倭奴,還有兩千倭女,而蔚山還盤踞著不足一萬五千倭奴。

  戰爭的經過甚至有些乏味,大明軍到了,敲開了幾個烏龜殼子,其他烏龜殼子里的倭寇,直接就排隊投降了,整個戰爭的進程就是如此的簡單,就是兩萬頭豬也要抓三天,可是釜山之戰,只用了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宣布徹底結束了。

  戰爭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皇帝收到戰報,下旨恩賞將士的第二天,成箱成箱的銀幣從內帑被抬了出去,被抬到北大營,兵部、戶部、內帑、軍將、緹騎五方監管之下,按照前線奏聞的軍功冊,開始挨家挨戶的發放賞銀。

  這是一種很低效的做法,戶部不止一次建議,用一種更加高效的方式發放賞銀。

  比如給各個軍戶開一個戶頭,然后將賞銀的數目直接添加到這些戶頭之上,其家眷可以憑借戶頭,來到會同館驛的承兌館,承兌這些白銀。

  皇帝否決之后,戶部建議,皇帝陛下把白銀交給會同館驛,而后將承兌匯票,也就是銀票,發放到各個軍戶的親屬手里。

  再次被皇帝否決,皇帝十分明確的表示,任何的賞銀,都會通過真金白銀的方式,發放到軍兵家屬的手中。

  理由是為了禮法,也就是儀式感,畢竟一箱箱的白銀抬到了北大營,才是最好的激勵。

  陛下真的發賞銀。

  兵部、戶部、內帑、軍將、緹騎五方監管,確保在前線為大明利益拼命的將士們,得到他們屬于他們的賞銀。

  第一批發放是撫恤和賞銀,在前線犧牲的軍兵,其家屬是最先領取賞銀,而且要明確子嗣會被妥善贍養,如果其遺屬不能保證、沒有能力,這些孩子就會被京營集中贍養,成為羽林孤忠。

  第二批是陷陣先登營軍兵,前線撬龜殼,完全依靠這些先登甲兵,這一批家屬將會領到比普通軍兵更加豐厚的賞銀。

  這兩批賞銀的發放,往往是高度重合的,此次朝鮮戰爭,大明付出了超過二百人的傷亡,山城給大明軍的推進造成了困擾,犧牲的軍兵,有八成來自于陷陣先登營。

  第三批則是普通賞銀,每一筆,核驗家屬身份簽字后,五個衙門都要在領取頁上簽字,最大程度上減少發放賞銀中可能出現的紕漏。

  即便是有了錯漏,家屬也可以到京營鎮撫司尋求幫助,京營鎮撫司是隸屬于北鎮撫司的軍隊法司,所有案情,都會直達天聽。

  如果還有紕漏,那家屬可以選擇直接攔住圣駕,皇帝每天都會在武英樓操閱軍馬,家屬跑到武英樓磕頭,怕是整個京師都要抖三抖了。

  皇帝發起火來,張居正都勸不住,尤其是涉及到了君權根本的軍權問題。

  所以,戚繼光一直強調,大明京營是陛下的京營,而不是他戚繼光的,雖然很多勝仗,都是他帶著京營打出來的,但這支軍隊的歸屬權一直以來,都非常明確。

  賞銀發放結束后,領取冊會報聞皇帝,皇帝會責令北鎮撫司緹騎,再次深入北大營,走訪詢問,確保賞金發到了每個人的手中。

  在長達三個月的稽查期內,沒有賞銀發放錯誤的案情,這本領取冊才會歸檔。

  朱翊鈞這是想要保證京營的忠誠,對他本人的忠誠,目的非常簡單,他就想給多點銀子,希望軍兵在前線敲倭寇的時候,多用點力。

  前線軍兵輪換回到北大營,銀子堆滿床頭的感覺是極好的,軍兵大概想要再跳起來,繼續到前線敲倭寇。

  在整個京師沉浸在捷報之中時,徐成楚走進了解刳院內接受手術,他再次走出了解刳院的時候,脖子上那個巨大的瘤子,已經消失不見。

  整個手術的過程,從準備到痊愈,持續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徐成楚出了解刳院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解刳院里的氛圍實在是太可怕了,那些個活著的標本,居然沒有自己的意識,哪怕是有極其短暫的清醒時間,也是頭暈目眩。

  徐成楚是個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士大夫,否則一定會認為大醫官們有抽魂術,那把人的精魄抽走!

  做過手術的徐成楚,唯一麻煩的地方,他必須要嚴格按照解刳院給出的食譜進行進食,防止術后反復。

  按照大醫官陳實功的說辭,徐成楚的命,不是他的,是陛下的。

  手術非常成功,除了一道淺顯的疤痕之外,看不出什么,徐成楚變得風流倜儻了起來,唯一的困擾就是精確到厘的海帶食用量,過多的海帶容易導致亢奮,過少的海帶會復發,對他都不是好事。

  徐成楚在解刳院完成了浴火重生,但徐癭瘤這個外號,恐怕會跟他一輩子了。

  徐成楚出院后去吏部報道,吏部通知他,監當官的任期提前結束,可以到都察院報告,徐成楚那一本奏疏是有極大功勞的,沒人敢說的時候,他講了出來,為大明國朝節省了大量的國帑內帑的同時,還節省了大量時間。

  時間最重要,等到察覺到了自己做錯了,再掉頭,那是千難萬難。

  徐成楚被皇帝破格授予了官身,成為了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七品官,別人通常要三年左右,才能通過監當官把自己的功名變成官身,而徐成楚用了一年半的時間。

  “徐御史。”海瑞作為總憲,見到了前來都察院報道的徐成楚,打了個招呼后,仔細打量了許久說道:“你要不要做素衣御史,素衣御史不是個官秩,更不是結黨,就是穿素衣。”

  “謝總憲器重,我希望可以成為素衣御史。”徐成楚十分鄭重的說道。

  素衣御史,是一種自己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大約就是自己對自己承諾,這一生會用道德對抗腐敗、清廉、不畏強權、骨鯁、直言上諫、非結黨之秩,乃立身之約:持清廉、抗腐弊、踐知行、釋萬理。

  素衣御史并非迂腐不切實際、罔顧實踐需要之輩,而是對自身秉持更高準則之人。

  徐成楚進入了都察院成為了素衣御史,他的前景是極為光明的,因為素衣御史是一個極其清貴的差事,但同樣是晦暗的,因為這一路下去,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日暮下班后,徐成楚去了全楚會館,張居正在文昌閣見到了徐成楚,張居正仍然表示他對那篇奏疏的反對。

  張居正略顯無奈的說道:“因噎廢食,不可取。”

  “陛下春秋鼎盛,尚有那般精力與銳氣推行新政,你說的這些問題,其實大臣們也都想到了,但徐成楚,你要記住,很多很多時候,出發比取得真經,更重要。”

  年輕氣盛,鋒芒畢露,但是人歲數越大,就會變得謹慎,瞻前顧后,身體的腐朽會讓精神變得腐朽起來,相忍為國和妥協,就成了人的日常,陛下也是個人,也不能免俗。

  就像是世宗皇帝嘉靖皇帝一樣,起初也是銳意進取,提拔了張璁桂萼等人,開始變法,折騰了二十年,年紀大了,掌握了朝堂,反而沒了當初的銳氣,變得畏首畏尾了起來。

  “學生謹記。”徐成楚這才知道張居正反對的具體原因,先生不是不知道,是知道但不想說,他只想陛下趁著年輕,把事兒都做出個開頭來。

  徐成楚回到了全楚會館居住,他的御史生涯正式開始了。

  禮部最近出了一件事,禮部尚書沈鯉非常氣憤,把蒙兀兒國的王子薩利姆關了三天的禁閉,關禁閉是一種常見的處罰手段,逼仄到轉身都困難,沒有任何光亮的小黑屋,人進去一天都得瘋。

  沈鯉之所以如此重罰,當然不是因為薩利姆到處拉屎,薩利姆是婆羅門、是剎帝利,他是貴族,自然有點禮儀,但是不多。

  之所以要關禁閉,是因為薩利姆非常沒有禮貌,性格過于跳脫,他在蒙兀兒國是貴族,把那種優越感帶到了大明來。

  薩利姆違反了宵禁的命令,宵禁之后,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亂逛,被警告仍然不遵守宵禁的命令,和五城兵馬司發生了沖突,五城兵馬司可不慣著他,胖揍了他一頓。

  薩利姆直接闖進了惠民藥局,逮著人就炫耀他那蹩腳的漢話,十分冒犯的詢問其他病人的病情,甚至還嘲弄對方,鎮守惠民藥局的緹騎,直接把薩利姆扔進了大牢里關了十天。

  就這,薩利姆仍舊我行我素,在四夷館就學,也不老實,這中秋節放假休沐,沒有邀請,直接鉆進了同窗的車駕上,結果那天車里正好有女眷,被同窗一腳給踹下了車。

  這薩利姆鉆誰家的車不好,偏偏鉆了西土城遮奢戶姚家的車,人家老姚家曾經派人跟王謙斗法,姚光啟也是朝廷炙手可熱的人物。

  姚家根本不慣著這種蠻夷王子,中秋節這天,姚家四五個家丁,直接把薩利姆套麻袋了。

  就是裝在麻袋里狠揍了一頓,這薩利姆傷勢剛好,就被沈鯉扔進了小黑屋關了禁閉。

  人家姚家也沒有遮掩,人是他們家打的,到禮部四夷館,扔了二十兩湯藥錢,就問禮部:這老話說,教不嚴師之惰,這薩利姆來大明也有些日子了,怎么還是蠻夷一般,如此不懂禮數、寡廉鮮恥?比姚家的家丁還不如。

  這一問,把禮部上下官員問的那叫一個沒臉見人!

  薩利姆被關了禁閉,沙阿買買提整整五天沒去大前門聽評書,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沈鯉還上了一本奏疏,怒斥了這個薩利姆以及蒙兀兒國的留學生的團體,這代表了禮部的極大不滿。

  “天朝以禮馭萬邦,而四夷慕化,咸使知仁義為本。今有莫臥兒國太子薩利姆者眾,跋扈京師,屢犯宵禁,辱民犯禁,頑劣不悛。夜闖市廛,犯禁如兒戲;擅入藥局,辱病若優伶。乃至鉆車犯眷,形同犬彘!豈非種姓之弊,養其驕狂耶?”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奏疏,沈鯉是真的生氣了,連形同犬彘都說了出來。

  沈鯉把批評了這批留學生不法之后,對蒙兀兒國的種姓制度也提出了嚴格的批評。

  沈鯉說:蒙兀兒國按種姓之制,起于吠陀,裂民四等,錮人終身。

  婆羅門以口舌自矜,剎帝利恃刀兵為傲,吠舍逐利,首陀羅為奴,更以賤民摒于人道之外。此制錮人心智,錮國魂魄,使貴者益驕,賤者益卑,上下懸隔,教化不行。

  禮部分析了薩利姆為何如此的囂張跋扈,簡而言之就是種姓制度慣出來的!這種惡劣的制度批量的制造了這種爛人!

  禮部編修海外番國志書,對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賤人這個制度非常了解,簡單幾句話,就把問題說的非常清楚。

  大明不是這樣的,大明有自己的大明律,士庶一體,哪怕是勛貴犯禁,也與庶民同罪,宗室也要給你扔到高墻里。

  大明以禮法立國,階級也是橫切出來的,但沒有終身的禁錮,頂著個大脖子的徐成楚,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從鄉野村夫,登堂入室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就是禮法所說的:雖有尊卑,猶重教化,所以才有販夫引車,尚守閭巷之規;將相乘車,不越雷池一步。

  沈鯉作為禮部尚書不是閑著沒事干,他要求所有留學生,包括泰西的留學生,所有番邦學子入監就學,都要先學禮儀,日常行止,由博士官日察月省,犯宵禁者笞二十,辱民者囚三日。若屢教不改,即逐出國門,永不允朝貢。

  “老好人生氣了。”朱翊鈞朱批了這本奏疏,沈鯉要嚴四夷館規,要對這些留學生進行行為舉止上的約束,訓好了再讓他們四處活動。

  馮保笑呵呵的說道:“那大宗伯覺得,教出這樣的弟子來,實在是沒臉見人。”

  沈鯉這本奏疏有點惱羞成怒,皇帝幾次都說小心這些蒙兀兒國的留學生四處拉屎,倒是沒拉屎,四處招惹是非,搞得雞犬不寧,沈鯉這個大宗伯臉上無光。

  “那就準了。”朱翊鈞批注了奏疏:[朕覽奏疏,卿言剴切,深契朕心,種姓之弊,實乃亂階。姚家丁毆番夷儲君,雖有失儀,實乃事出有因,著賞絹十匹,不必究。]

  朱翊鈞的處理意見是,全面肯定了禮部的奏疏,同時赦免了姚家打人的罪責,甚至還給了絹十匹,表示了他的態度。

  打得好!下次碰到了,接著打!

  薩利姆是這樣的,打一頓就好了,如果還沒好,就打第二頓!

  在皇帝忙著處理留學生不法的時候,萬歷十五年九月十八日,殷宗信帶著大量的火器,回到了呂宋總督府,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哪里來的這么多的火器?”殷正茂在呂宋港接自己親兒子回到首府,看著一箱又一箱的火器、火藥被抬了下來,驚訝無比的說道。

  殷宗信十分鄭重的說道:“陛下賞的,說是給咱們漢人用,以后每年還有,陛下說人人有槍,它才不亂。”

  “圣恩難報,圣恩難報。”殷正茂之前上了本奏疏,說了一些呂宋總督府的矛盾,他甚至害怕,他一死,呂宋總督府就沒了,但他也沒什么好辦法,只好呼叫支援。

  沒想到,真的把支援呼叫來了,而且還這么多的火器。

  “呂宋諸島上,有不少的鱷魚、猩猩,金池總督府還有一堆的跳兔,需要火器。”殷宗信說話知道輕重,火器到底要做什么用,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把鍋扣在這些野生動物上,也是一種說得過去的理由。

  殷宗信是搜腸刮肚才找到的,至于別人信不信,那是別人的事兒,日后史書上記載大明皇帝給漢民配置火器,就是為了消滅猛獸,沒別的原因。

  殷正茂笑著說道:“你回京一趟,油嘴滑舌了起來。”

  “爹,報答圣恩的方式簡單,元緒群島上有幾個匪窩,也該拔掉了,抓幾個賊酋,給陛下殺著玩。”殷宗信低聲說道,陛下給了三成的黃金分潤,還給了這么多的火器,這滔天的圣恩,最終都要賊酋去承擔了。

  殷正茂十分肯定的說道:“好主意。”

  元緒群島盤踞著三個匪窩。

  第一個匪窩掛骷髏旗,自稱黑帆軍,是被打崩的西班牙殖民者和他們的后裔,這些人在大明進攻呂宋、宿務、棉蘭老島的時候,向南逃往了元緒群島,西班牙的紅毛番、和當地的混血兒、高山夷人構成。

  黑帆軍連種植園都沒有,純粹的海盜,四處燒殺搶掠,大明軍海防巡檢用盡了全力,才探明了他們的老巢。

  殷正茂站在堪輿圖前,點在了黑帆軍的窩點,元緒群島的頭部位置,對著鄧子龍說道:“鄧將軍有勞,領總督府牙兵一千五百眾,五艘五桅過洋船、十五艘馬船,七十五艘戰座船,蕩平之。”

  “末將領命!正好手生,拿他們練練手之后,揮師南下,前往金池總督府。”鄧子龍領了兵符火牌后,轉身離開,他本來就要前往金池總督府,打通航向,就是金池總督府營造的地步。

  鄧子龍是石隆侯,和殷正茂一樣是侯爵,但殷正茂是文官封侯,而且是世襲總督,鄧子龍也是在殷正茂手下打出來的赫赫威名,所以以手下自居。

  殷正茂又點在了元緒群島腹部的位置說道:“殷宗信,你帶牙兵一千五百人,輔兵三千人,七艘五桅過洋船、二十艘馬船,一百艘戰座船,蕩平赤軍山。”

  “末將領命!”殷宗信擲地有聲的回答道,他剛從京師回來,就又要出海,作為繼承人,他要打出戰績,打出威風來。

  赤軍山,有一個天然良港,不比三都澳差的良港,而且這個赤軍山最難打,人數有三千余眾,而且全都是漢人,來自浙江、福建、廣州,都是因為萬歷維新,利益被觸犯的閩南海商世家。

  赤軍山之所以最難,因為這里面有不少流放犯人,他們有些家人被皇帝斬首示眾,他們本身被流放到了呂宋、爪哇等地,心懷不滿逃離流放之地,逃入赤軍山,意圖顛覆大明。

  三千眾,不算多,但他們抓了三萬多的夷人,一萬七千多的夷人女子,開辟了超過兩萬頃的種植園,是整個元緒群島最大的勢力之一。

  最后一個窩點比較小,在元緒群島的尾部,名叫雁丘嶺,是南洋夷人、波斯人、阿拉伯人構成,都是大明下南洋的過程中,從統治地位滑落,逃難到人數只有一千余眾,開辟了數個種植園,只有三千余的夷人奴隸。

  這個窩點,殷正茂交給了廖東貴,這是當初瑤民生亂的民亂領袖,被殷正茂勸降后,一直留在殷正茂手下聽用。

  黑帆軍、赤軍山、雁丘嶺,墩臺遠侯早已摸排清楚,就等收網了。

  殷宗信有些疲憊,長途跋涉,只在京師休息了十五日,剛回到呂宋港,又被委派征討赤軍山這個最難啃的骨頭,和王崇古父子的父慈子孝不同,殷正茂在殷宗信身上寄托了太多的信念,希望他能夠將呂宋徹底消化掉,成為大明的領土。

  殷宗信承擔起了這樣的重任,少年老成,他站在旗艦的船頭,端著千里鏡,看著越來越近的赤軍山,眉頭越皺越深。

  赤軍山這個天然良港的入口處,只有四里,這四里和三都澳一樣是深水灣,可以過重船,狹窄的入口后是一個深水港,面積極大,可以水產養殖,水文并不復雜,但養殖箱極多。

  在入口處兩側,只需要兩個臼炮位,安置數門三十六斤火炮,就可以封鎖海面。

  “準備沖灘!所有過洋船火炮對準炮…等下。”殷宗信剛要下令,又抬起了手,制止了傳令兵傳遞命令。

  有情況!

  赤軍山深水港綿延的椰樹林中,突然燃起了火光,沒過多久,火光沖天,煙塵滾滾。

  “派兩隊墩臺遠侯和港口斥候接洽,問明情況。”殷宗信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似乎岸上發生了內訌。

  過了近兩個時辰,墩臺遠侯的快船回到了艦隊之中,報聞了情況,赤軍山內訌了,而且內訌的非常厲害,赤軍山一共有八個水寨,號稱八王,誰都不服誰,為了爭奪一片種植園,兩家發生了火并,火并很快就蔓延開,八王混戰開始了。

  在混戰中,一些個被騙到島上的漢人,在大明臥底、斥候、墩臺遠侯的幫助下,掙脫了枷鎖,拿起了武器。

  整個赤軍山,亂成了一鍋粥。

  “天助我也!聽我將令!甲一到甲五戰座船,準備沖灘,快速奪取臼炮陣!其余船只揚帆起航,待奪取臼炮陣的響箭升空后,全力開動,駛入赤軍港,拿下赤軍山!”殷宗信都樂了。

  這幫人,這幫人,早不內訌,晚不內訌,偏偏等到大明軍來了,他們開始內訌了!

  天賜良機。

  戰座船開始沖灘,很快就奪取了臼炮陣地,接下來的戰斗毫無懸念,沒有發生登陸戰,根本沒人顧及大明軍前來,沒有任何防守的港口,就像不設防的小姑娘一般。

  大明軍如入無人之境,占領了灘頭,有序登陸,陣型展開,開始了無情的推進。

  在第二天的清晨,戰斗進入了收尾的階段,殷宗信滿是疲憊的清點著戰場,交代著任務。

  “解救的受害者,詢問其是否愿意歸鄉,如果不愿意,就留在赤軍山,打理過去的種植園,這些賊人都會被閹割成為力役做工,賊首械送回京,將所有走狗惡徒沉海。”殷宗信揉了揉額頭,他有點頭暈目眩。

  這兇逆,就是幾個反賊的走狗,這些人手上沾滿了漢人的血,殷宗信留他們不得,只有沉海,才是他們該得下場。

  “夷人、倭奴、夷人女子,分開安置,給武器,讓種植園安穩運行,這么多田拋荒了就浪費了,還有毀掉所有的煙土,不要燒,用生石灰煮。”殷宗信的不適感更加嚴重,索性直接坐在了石頭上。

  “定要把火撲滅,不要讓火勢繼續蔓延,現在這地方是咱們的了,得愛惜些,還有…”殷宗信忽然覺得眼冒金星,眼前白茫茫一片,身子一軟,躺在了地上。

  “三公子!”

  “三爺!”

  “殷將軍!”

  “快叫大醫官!快!”

  周圍的人大聲的呼喊著,將殷宗信抬到了陰涼處的房舍之中,所有人都急的團團轉。

  “三公子是累的,脈象還算平穩,得好好歇一段時間。”隨軍的大醫官望聞問切了一番,確定了殷宗信并無大礙。

  殷宗信一睡整整睡得了十四個時辰,睡得大醫官都懷疑自己的醫術的時候,殷宗信終于醒了過來。

  “疼疼疼。”殷宗信感受到了全身酸痛,掙扎著靠在了床沿上,自嘲的說道:“陛下說得對,這身體啊,是維新的本錢。”

  “那個大醫官,我有點餓。”

  大醫官立刻說道:“不能吃肉食,先吃點流食,等兩個時辰再進肉食,酒也不能喝。”

  “好好好,聽大醫官的,再來碗水。”殷宗信沒敢跟大醫官頂嘴,連張居正、譚倫、俞大猷這些名臣,都要聽大醫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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