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云定興手底下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將軍,只是還沒等到他適應他的將軍身份,就被李淵召到了太原。
等到晉陽起兵的時候,他已經脫離了將軍的范疇,直接被任命為了右領軍大都督。
等到他脫離了李淵,正式領命出征的時候,他已經是一軍統帥了。
所以在他漫長的軍事生涯中,將軍這個稱謂只是一個過渡而已,他并沒有以這個身份在軍中待多久,也沒有以這個身份建立太多的功勛。
如果將他的統帥身份當成將軍來論的話,那他倒有資格稱之為將軍中的佼佼者。
但把統帥當將軍看,那不是拉低了統帥的身份嗎?
顯然他自己也不想將統帥歸于將軍一列,所以他沒反駁,只是氣的胸口疼,并且吹胡子瞪眼的來了一句,“我雖然不是將軍中的佼佼者,但我麾下多的是將軍中的佼佼者!”
這話不假,他麾下確實有不少將軍中的佼佼者,其中很多人還跟他一起青史留名,成為了將軍中的楷模,被后世許多人稱頌。
但問題是…
“他們現在在何處?”
李元吉笑瞇瞇的問。
侯君集很懂得配合的來了一句,“自然都在雍王殿下麾下!”
李世民一下子氣的活不成了,沖這個兇狠的瞪瞪眼,沖那個氣喘如牛的吹吹胡子,甩起了衣袖,氣咻咻的走了。
一副‘老子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的架勢。
李元吉望著李世民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好笑的調侃道:“我這位二哥啊,不僅好面子,而且不服輸!”
不過服輸的話也成不了千古一帝。
歷史上的千古一帝們貌似都不服輸、不妥協,最終才建立了巍峨的、輝煌的帝國。
嬴政如此、劉徹如此、李世民亦如此。
他們都不服輸、不妥協,最終一步步戰勝了所有敵人。
像是趙匡、趙光義兩兄弟,就是因為愿意服輸,愿意妥協,最終才只得到了半壁江山。
事實上,趙宋的一切,早在趙匡在大渡河邊上劃玉斧為界的時候就注定了。
一個國家,一旦對疆域失去了覬覦心,并且安于現狀,那么這個國家就注定了不會太強盛,更不會成為足以鎮壓一個時代霸主。
所以帝王們都應該具備不服輸、不妥協的精神,唯有如此才能開拓出真正的宏圖霸業。
殘暴又如何,窮兵黷武又如何?
當我無敵于天下,成就霸業的那一刻,誰又敢出聲?誰又敢站在我面前大聲說話?
還不都得默默的匍匐在我腳下,任我取允,任我殺伐?!
“殿下,該動身了!”
趙成雍不知道什么時候扛著大旗出現在了李元吉身邊,低聲提醒。
既然決定了親自去迎接李靖,那就該提早動身。
從中軍大營到五里外的位置,騎馬走官道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突厥境內沒官道,再加上如今中軍大營外全是牛羊馬匹,所以騎馬趕路的時候,不僅不能疾馳,還得緩慢前行,得等到前軍或者斥候將牛羊馬匹驅離了才能前進,所以所耗費的時間就長了。
“嗯!”
李元吉應了一聲,帶著趙成雍和親衛們往轅門口走去。
李世民在他們一行快要走到轅門處的時候,也出現在了轅門口。
不過他的氣還沒消,所以看人都是稍稍仰起頭看,需要說話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哼來哼去的。
馬夫們早已準備好了馬,李世民在哼了幾聲以后,騎上馬率先離開了轅門口。
守在轅門口的李世勣等人一臉的茫然。
李元吉一邊上馬,一邊笑著對李世勣道:“不用管他…”
李世勣遲疑著點了一下頭,但還是派人跟著李世民去了。
李世民現在雖然無官無爵,還是一個低等的庶民,但他依然不敢怠慢,更不敢真由李世民一個人騎著馬消失在漫山遍野的牛羊群中。
萬一李世民出個什么意外,李淵計較起來,那可不是他能擔待得起的。
“出發吧!”
李元吉也沒管李世勣的小動作,騎上馬以后,直接命令李世勣出發。
李世勣應允了一聲,帶著麾下的一眾將校,以及自己的部曲和一眾將校的部曲,浩浩蕩蕩的往西北方而去。
斥候們早早的就被他派出去了,帶著幾個精通牧馬的馬夫,在前面開道。
雖說驅趕牛羊馬匹的事情看著很簡單,但卻是個技術活。
不懂牧馬放羊的人,去驅趕牛羊馬匹,不僅不會將牛羊馬匹驅趕開,反而有很大的幾率會被牛羊馬匹給包圍。
所以這種事情必須得由精通牧馬放羊的馬夫來。
斥候們只能從旁協助。
在斥候們和馬夫們共同努力下,牛羊馬匹們如同潮水一般的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大道。
李元吉、李世勣一行數千人,踩著這條大道一路趕到了五里外的一個小丘上。
小丘上盤踞著一匹頭馬,十分囂張,看到有大軍來臨,又想占據小丘,也不挪地方,反而嘶鳴著向大軍叫囂,并且還有帶著馬群跟大軍一較高下的意思。
是趙成雍騎著馬穿過馬群,將它用套馬桿抓住以后,才避免了一場人馬大戰。
頭馬所領的馬群們,在頭馬被俘以后,果斷就散開了。
大軍也成功的占據了小丘。
站在小丘上望下去,四處全是馬、牛、羊。
數以百萬計的牛羊馬匹被囤積在此處,不是五里地就能容納的,所以從小丘上向下看去,看到的牛羊馬匹群跟在中軍大營里沒區別。
依舊是成群結隊的一片,望不到盡頭。
“都盡早處置這些牛羊和馬,不然很容易釀成禍事。”
李元吉望著成群結隊的牛羊和馬匹,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有校尉愣愣的問了一句,“什么禍事…”
不等李元吉回答,李世勣就先給了那個家伙一鞭子,并且板著臉罵道:“丟人現眼的東西,這里的牛羊和馬匹全部來自于不同的地方,誰知道它們哪只身上帶著瘟疫。
萬一它們囤積在一起久了,將瘟疫散布開了,那這里的牛羊馬匹全部得燒死。
你說這是不是禍事?”
在草原上,最可怕的是兩種災難,一種是白災,也就是雪災,另一種就是瘟疫,牛羊馬匹們所患的瘟疫。
這兩種災難,無論哪一種出現在草原上,對草原人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白災會凍死大量的牲畜,讓草原人沒辦法度過極寒的嚴冬,草原人會成片成片的死去。
瘟疫同樣也會導致牲畜大量的死亡,草原人失去了糧食的來源,一樣會成片成片的死去。
所以草原上的人很怕白災和瘟疫。
一旦出現了白災和瘟疫,就會舉行相當盛大的祭祀,以此來祈求上蒼原諒。
而這種祭祀一般都很血腥。
不是殺死大量的奴隸,以他們的軀干和血來祭祀,就是挑選特定的人,刨心挖肝來祭祀。
而這種特定的人,一般都是未經人事的少女。
這固然能證明草原人的野蠻和殘暴,但也證明了草原人對白災和瘟疫的畏懼。
事實上不止是草原人,唐人也非常的畏懼白災和瘟疫,世界上每一個見識過白災和瘟疫恐怖的地方的人,都很畏懼白災和瘟疫。
只是相比起絕大多數野蠻、未開化、或者半開化的人種,唐人有著充足的應對經驗,所以應對起這種災難來,沒有那么愚昧,也沒有那么偏激罷了。
校尉聽到了李世勣的訓斥,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請罪道:“是卑職無知,還請副帥責罰。”
李世勣特地看了一眼李元吉,見李元吉沒有怪罪的意思,就盯著校尉惡狠狠的道:“念你剛剛出仕,又年幼無知,此次就放你一馬,再有下次,你就去找個馬圈當馬夫去。”
校尉連連點頭,一個勁的保證下次不會了,目光還一個勁的往李元吉這里瞟。
李元吉看得出來校尉剛剛出仕,畢竟校尉那張籠罩在頭盔里的臉太稚嫩了,想來他爹應該是朝中的某位武勛,并且還是世家出身,他以前都待在密灌灌里,所以閱歷很淺,對很多有閱歷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并不了解。
這就跟說出‘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一樣。
不是癡傻,而是閱歷太淺,見識太少。
“我已經跟我二哥商量出了一些對策,已經命軍中的軍司馬和靈州軍司馬,輔佐著民部郎中去做了。你這邊也找人配合一下,將解救出來的百姓盡快分散下去,并且將此處的牛羊馬匹也分散下去。”
李元吉為了避免校尉自己把自己給嚇死,故意找了一個話題跟李世勣說了起來,以此來表示他并不在意,也不會計較剛才的事情。
校尉聽到這話,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李世勣聽到這話,居然也松了一口氣。
這讓李元吉對校尉的來歷產生了一絲絲的興趣。
要知道,李世勣可是一個狠起來連女婿都殺的人,能被他照應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超過了他的女婿。
不過,李元吉沒問。
因為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萬一李世勣說出了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名字,那以后大家碰到了校尉的父親或者祖父,說起這件事,校尉的父親和祖父臉上也沒光。
“喏,回去了以后臣就差人去辦。”
李世勣略微調整了一下,一板一眼的躬身道。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帶著大家一起等起了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