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
冒頓愣了一下。
秦軍很強,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在之前和秦國的戰斗中匈奴就已經體會到了這一切。
但是秦軍只有一萬兵馬…冒頓陷入了沉思。
“這樣一來,會不會太少了?”冒頓輕聲開口。
“你是馬背上長大的王,應該知道戰場上的勝負從來不是僅僅看人數來決定的。”酈食其輕笑了一聲。
“那敢問這次領兵援助匈奴的將領是…”冒頓再次開口發問。
“你應該認識,韓信!”酈食其開口說道。
冒頓當然認識韓信。
因為這一世天下尚且太平,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拖慢了韓信崛起的速度。
故而韓信的名聲自然也不如上一世在短時間內就聲名鵲起名聲赫赫。
這一時空的韓信,一直都在隴西,和匈奴東胡月氏打交道。
目前韓信最高的戰績就是領一千兵馬,和東胡交戰,斬敵三千六百余,俘虜一千八百余人,以一千兵馬對戰東胡八千人馬,達成近乎全殲的戰績。
這個戰績放在中原或許算不上什么,畢竟中原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是對于東胡來說,八千人馬近乎相當于東胡總人口的百分之一,而對于人口只有四十多萬的匈奴來說,相當于韓信用一千人殲滅了匈奴五十分之一的總人口,或者是殲滅了整個匈奴十分之一的總兵力。
草原地域廣袤,人口稀少,不像中原人口那么密集,因此幾千人對于游牧民族已經算是切膚之痛。
也正因為如此,冒頓才清楚韓信這兩個名字的含金量。
領一千人馬就能正面擊潰東胡將近八千人馬。
那領一萬兵馬豈不是能當八萬用?
當然,冒頓深知戰場并不是這么簡單的加減乘除,只不過聽到韓信這個名字以后,冒頓還是提起了幾分重視,但是秦國帶來的人手實在太少,冒頓陷入了猶豫。
在經歷了一段虛偽的相互問候以后,冒頓派人送秦國的使者先行休息,爾后在營帳之內召集部下,原原本本的說出了秦國到來的目的以及具體情況。
“單于,秦國素來霸道,像現在這種情況,秦國只派出了一萬人馬,恐怕真的如東胡和月氏的使者所說,秦國內部已經是內憂外患,即將發生大的動亂,已經抽不開手了。”
冒頓說完,有部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是啊,蒙恬先是奪走了匈奴的河套之地,又竊取了匈奴的河西之地,現在匈奴人想要回到自己的祖地祭奠先祖都不能攜帶兵刃,就算是放牧都要經過秦國的同意,像現在這種情況,匈奴又何必為秦國賣力抵擋東胡和月氏呢?”又有部下開口說道。
“秦國之所以和匈奴交戰難道不是因為老單于南下擅自挑釁?現在匈奴輸了是技不如人,秦國也并未對匈奴趕盡殺絕,反而允許匈奴人繼續在河西之地放牧,還準許和匈奴販賣糧種,食鹽這樣珍貴的東西,而東胡和月氏歷來和匈奴有仇怨,昔日單于在月氏為質子遭遇的事情你們難道忘記了么?”
有仇秦者,自有親秦者。
站在匈奴的立場上,秦國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但是秦國的吃相起碼是好的,而且最起碼沒有趕盡殺絕。
但是在和月氏以及東胡交戰的歷史上,不知道多少部落被趕盡殺絕,女人被搶走,男人被殺死,甚至高過車輪的孩子都一個不留。
這就是農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本質差距。
草原,物產貧瘠,因此相對于比較少的資源自然是流向勝利者,于是只有徹頭徹尾的殺戮才能夠讓資源變得充足。
人太多了,草原養活不了那么多人,因此匈奴月氏東胡雖然也互有姻親,但是血海深仇絕對也不少。
而農耕文明物產豐富,自然也不必趕盡殺絕,相反某種意義上大秦一直在積極吸納親近秦國的部落。
因為草原養活不了他們,秦國卻養活的了他們,對于親秦者,秦國是愿意吸收和同化他們的,畢竟草原雖然貧瘠,但是太廣袤了,而且這地方偏僻,移民困難,能多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在這樣的政策之下,匈奴有很多部落都極度親秦,有些部落甚至已經主動派遣部族的貴族前往秦國新修建的城池居住。
匈奴是和秦國最早簽訂盟約的,也是和秦國打的最久的,同時也是距離秦國重城最近的,更不用說秦國占據河西以后又在河西重新修建新城,匈奴還被秦國允許在河西之地放牧…
真就是沒離多遠。
不管是哪里從來都不缺乏幕強的人。
“可是秦國只帶了一萬人馬,而東胡和月氏的兵力加起來有三十多萬,匈奴本部的控弦之士加起來也不過十萬,秦國自顧不暇,匈奴又如何應對東胡和月氏?”又有人問道。
是啊,一萬人馬,還是太少了一些…
東胡和月氏的壓迫感雖然不如秦國,但是人數上的碾壓卻是實打實的。
“依我看,不如避其鋒芒,以作觀攬…”
“伱懂甚?豈不聞假道伐虢之故事?”
“假道伐虢是甚么?”
賬下,冒頓的部下爭論不休,冒頓一言不發,皺眉沉思。
就在爭吵不休,部下七嘴八舌的想要冒頓拿個主意的時候,忽有士卒高呼。
“單于!東胡王派遣的使者來了?”
冒頓聞言眉頭微微皺起,看向賬內部下,有部下適時開口。
“單于,我覺得在這里爭來爭去沒什么用,秦國的使者已經來了,東胡王的使者也來了,我猜東胡王應該是知道了秦國發兵的事情,想要拉攏匈奴,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召見東胡王的使者,來看看東胡和月氏究竟是怎么樣的打算?”
大家一聽是這么個道理。
爭來爭去也爭不出來個結果,先看看唄。
東胡給的條件更好也說不定呢。
冒頓有些心煩意亂,沉吟片刻以后選擇聽從部下的建議召見東胡的使者再做決定。
他當然不是秦國的忠犬,之所以更加傾向于秦國,是因為東胡和月氏對匈奴的爭斗是生存之爭,而對于秦國…
有一件很悲哀的事實。
遼闊的草原里有很大一部分疆土,是被秦國視為無意義的地方。
是的,秦國看不上,就算看上,也不會像東胡和月氏一般那么迫切。
匈奴勢小,經歷了連翻失敗以后,人口只有四十余萬,冒頓不得不謹慎應對。
不消片刻,東胡王的使者來到了大帳之內。
“我是東胡王派遣的使者烏奪,見過匈奴的單于!”東胡使者烏奪向冒頓微微行禮。
冒頓點了點頭看向烏奪開口問道:“之前東胡和月氏派遣使者來邀請我攻打秦國,我已經回絕了這個請求,你們為何還要再來呢?”
烏奪聞聲笑了一下開口說道:“自然還是為了邀請匈奴合兵進攻秦國的事情啊。”
冒頓搖了搖頭說道:“秦國有兩千萬人戶,帶甲之師百萬有余,像這樣的國家是不可力敵的,匈奴在隴西多次受挫,東胡在代郡也沒少吃苦頭,這樣的道理我想東胡王不會不明白。”
烏奪嗤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可是秦國即將發生內亂了,難道面對這樣的情況,單于都不敢鼓起勇氣向秦國發兵,奪回被秦國占領的河套和河西之地么?”
“秦國不可力敵,我不愿為之。”冒頓搖了搖頭。
“單于是因為父親的戰敗而被秦國嚇破了膽子么?”烏奪嗤笑了一下開口問道。
冒頓聞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轉眼又消失不見,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匈奴只有四十余萬人,頃刻之間就有滅國之禍,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王上在派我出使的時候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事情,匈奴凋僻,先后丟失了河套和河西之地,現在連奪回祖先的土地都不敢了么?
秦國內亂在即,東胡和月氏已經簽訂了盟約,控弦之士合計有四十萬之盛,秦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抵擋的,東胡王愿意派遣兵馬幫匈奴把河西和河套之地奪回來還給匈奴,這樣的事情您難道還不愿意么?”烏奪開口問道。
“河套和河西水草豐潤,東胡王怎么會愿意這樣幫助我,把豐潤的草場送給匈奴呢?”冒頓開口反問。
“河套和河西在匈奴這里,奪下來不還給匈奴東胡也不能占據,再說了,秦國即將內亂,草原上再豐茂的草場難道還比得上秦國的城池更加富碩么?”烏奪笑著搖了搖頭。
“那這樣一來,我需要為東胡王做些什么呢?”冒頓順勢開口問道。
“等到秦國內亂,單于只需要牽制住上郡的兵馬,把秦國派遣出來的一萬援軍吃下即可,東胡和月氏的大軍則會從代郡南下,吸引秦國的兵力,到了這個時候,秦國自顧不暇,四十萬控弦之士南下,至于單于,不管是想要奪回河套河西,還是跟隨東胡和月氏的腳步南下,都是可以的事情。”烏奪開口說道。
毫無疑問,這一次出使比上一次出使更有誠意。
上一次東胡使者前來,是邀請冒頓帶領大軍在代郡附近和東胡和月氏合兵。
代郡附近那是東胡的地盤,擺明了就是要把匈奴騙出去殺,冒頓當然不會干這種傻事。
而這一次,東胡王步連魁則讓匈奴從上郡附近牽制,東胡和月氏則火力全開,從代郡進攻秦國。
上郡一代是匈奴的地盤,東胡和月氏是從代郡進攻,給冒頓留的空間很大。
就算是東胡和月氏打算合兵吞并匈奴,也是客場作戰,匈奴有更多的準備時間,實在打不過還有跑路的余地。
安全方面確實已經很高了,東胡誠意還是有的。
冒頓點了點頭有些心動…
烏奪見狀,笑著開口說道:“您如果愿意的話,請不要泄露接見我們的消息,東胡王也愿意和單于一起在蒼天的見證之下簽訂盟約,不過在簽訂盟約之前,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東胡王既然愿意誠心合作,有什么樣的要求盡管說吧,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冒頓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東胡和匈奴中間這塊荒蕪的土地您應該知道,這種地方長不出來水草,又沒有什么水源,牛羊牲畜都無法繁衍生息,王上希望單于能夠把這塊土地當作禮物送給他,作為交換,東胡也愿意派兵幫助匈奴奪回河西和河套之地。”烏奪自然的開口說道。
一塊荒蕪的土地,他說的理所當然。
不止他說的理所當然,包括冒頓的部下都覺得理所當然。
這樣的條件很中肯啊,用一塊沒什么價值長不出來水草的偏遠土地換取東胡幫助匈奴出兵,這很劃得來。
于是冒頓的部下開口勸說冒頓。
“單于,這里是無人居住的荒蕪之地,送給東胡王也沒有什么。”
“這里確實長不出來什么水草,部族們經過這里往往都會繞開這里,牛羊在里面是不能存活的…”
先前東胡王向冒頓索要千里馬的時候,群臣反對,冒頓力排眾議。
后來東胡王又向冒頓索要他最愛的妻子閼氏,群臣因此而震怒,認為東胡欺人太甚,于是建議冒頓呼叫秦爹,和東胡做上一場,冒頓忍了,并且把自己的妻子送給了東胡王。
這一次東胡索要土地,群臣反而認為沒什么了。
這一塊土地有千里之大,說起來不小。
可是千里,放在草原上卻不值一提。
更不用說匈奴是游牧民族…長不出來水草不能放牧的土地,對于游牧民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那里之所以屬于匈奴,也只是因為東胡懶得派兵進攻。
匈奴在那里壓根就沒有部落,更不用說駐兵了。
然而,面對同樣的索要,群臣卻截然相反的態度,冒頓的眉頭卻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沉眉,看向開口向自己索要土地的東胡使者,臉上,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想來,東胡王,在騎著自己父親心愛的千里馬,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向自己索要土地的神情,也是這么理所當然吧。
冒頓的手,默默的握住了腰間的彎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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