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箕子朝鮮的局勢如何?”趙泗開口問道。
“箕準已經對衛滿心存疑慮,不過在箕平的幫助下,衛滿逃回了封地,目前還在僵持階段,但是臣已經和箕準簽訂盟約,倘若衛滿反叛,秦國會出兵援助。”酈食其笑著開口。
“一時半會撕破臉還不至于,箕準對我也不算太信任,但是衛滿和箕準已經離心離德,衛氏寄人籬下又不得信任,早晚有一天會反叛。
箕準如果贏了,那就是箕子朝鮮向大秦稱臣納貢…
若是衛氏成功,那秦國剛好可以借此理由出兵幫助盟國平叛,這些都看殿下的意思。”酈食其開口說道。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算不上多么高深的計謀。
說到底還是君臣不能相互取信。
“真番和高夷這些地方呢?”趙泗開口問道。
“藩屬勢力太多,大部分都愿意向大秦稱臣納貢,但恐怕不愿意接受大秦干涉他們內部的權政。”酈食其開口說道。
“藩屬之間有矛盾么?”趙泗開口問道。
“矛盾很深,箕子朝鮮能夠趁勢擴張就是因為真番高夷各部意見不一,彼此之間互有爭斗,他們雖然是同宗同種,但有些部落之間的仇怨甚至比…”
“像以前秦國地方各村的關系?械斗?世仇?”趙泗開口問道。
“殿下一語中的!不過彼時秦人雖然互有世仇械斗成風,但到底宗室壓在上面,因此局面大多可以控制,真番和高夷沒有能夠服眾的勢力,因此彼此之間今日合作,明日侵吞,甚至是滅族也都是常有的事情。”酈食其開口說道。
“稱臣納貢不夠,箕子朝鮮也好,真番高夷也罷,早晚都要被大秦納入版圖之內的,箕準和衛氏的內斗早晚會發生,等他們爭斗起來大秦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真番和高夷也是同理,既然有世仇,既然每天都要打,那就讓他們打的更厲害一些,你的任務就是讓他們斗起來亂起來,讓大秦出兵能夠名正言順!”趙泗認真地開口說道。
“臣明白!”酈食其為之頓首。
實際上他也是這么做的,大國對于小國的外交其實并不需要太多手段。
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大秦現在內部還在蓬勃的建設當中,正是需要用人之際,以大秦目前的國力固然可以平推東夷,但付出和收益明顯不成正比。
至于名義這東西…怎么說呢?
大秦總不可能把土著都屠殺干凈,事實上適應了荒蠻之地生存的土著,每一個都算是珍貴資源。
師出有名,可以大大降低統治難度…
現在不想被大秦干涉內政,那是因為內斗的還不夠激烈,等到內斗激烈到不進則死的地步,絕對不缺人來跪下來求著當大秦的狗。
“東夷的事情交給你我放心,但是你記住,五年之內,大秦不可能派大軍進攻東夷…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孤希望不動用大軍,就能夠將東夷收入囊中。”趙泗開口說道。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但總得有些人手,大秦雖強,但光用金銀和嘴皮子,沒有兵馬威懾,哪怕名聲再怎么強大也會浪費一些時間。”酈食其開口說道。
“孤的封國兵馬倒是可以調動,但只能給你調動三千!”趙泗笑著開口。
“三千兵馬夠了!”酈食其笑了。
聽起來不多,但也得看對手是誰。
以目前大秦的國力和裝備優勢,三千兵馬,放在這些小國乃至于小部落的沖突中,已經是能夠決定天平傾斜方向的力量了。
不是趙泗扣搜,這只不過是趙泗做出來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嘗試。
秦國再強也抵不過地利,更抵不過出兵距離和后勤問題。
實話實說,哪怕有了火槍火炮乃至于高產農作物,如果是遠征的情況下想要打敗孔雀帝國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成功了所花費的糧草金銀也是不可預估。
代理人戰爭!
這是趙泗選擇地方向!
秦國不可能囊括整個地球,但是秦國的勢力卻可以輻射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能不流自己人的血就不流自己人的血,大秦的人口越多,趙泗關于未來的計劃就越穩。
再民族立場上,趙泗從來不是一個保守的人。
酈食其回來了…
酈食其又離開了…
搞外交的就是這樣,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大部分時間都在路上,風塵仆仆卻甘之若飴,在這個通行基本靠騾馬和腿腳的時代,國家的威嚴能夠傳播到哪里,全看他們能夠走到哪里。
好在,現如今的大秦夠強!
苦是苦了一點,但最起碼心里是有底氣的。
如果非要對標的話,現在秦國的外交官對標的也應該是唐朝的外交官。
意氣風發頤氣指使,不是在搞事情就是在搞事情的路上。
酈食其走了以后,趙泗反而閑了下來。
匠作局還要對火槍火炮以及火藥繼續改進,航貿軍府那邊戰報倒是屢屢傳來,從戰報上來看,大秦一直處于絕對優勢,立足于大海相當于立足不敗之地,孔雀國的船已經被打的不敢出海,只能龜縮在海岸線之內。
別看戰報好看,大秦也沒什么損失,實際上大秦的戰略劣勢依舊沒有改變,而且客觀意義上來說,就目前而言孔雀國損失的只是一些士卒和船只,以及一兩座城池的短暫失陷,四萬人馬在敵人腹地能夠造成的破壞力頗為有限,而且孔雀國家大業大,這么點損失也算不上什么,大秦看似沒有太多人員傷亡和船只損毀,但實際上僅僅是后勤上的花銷都已經超過了孔雀國的損失。
但是戰略上的劣勢并非無可更改…打仗,從來都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趙泗并不急,因為他相信巨車王會急。
當然,巨車王真當烏龜也無所謂,大不了等下一次戰爭罷了,屆時大秦派出的海船可就裝備上火炮了。
趙泗從來不急功近利,僅從形勢和未來走向來看,這一次對孔雀國戰爭反而是孔雀國最有希望勝利的一次。
面對后勤的靡費,趙泗并沒有給前線壓力。
所謂用人,本就要替對方承擔壓力。
趙泗背鍋的底氣還是有的,況且就算不成功無非也就是浪費了一些金銀糧草,孔雀國家大業大,現在的大秦更加家大業大,哪怕是遠距離戰爭,耗費也在可控制范圍之內。
除了航貿軍府之外就是五谷園和獸苑了。
五谷園的農家學子在田辛的帶領下還真弄出來了一些成果。
最突出的成果是果樹嫁接以及抗旱麥種的培育。
最關鍵的是這些成果是建立在趙泗金手指沒有干涉的條件之下,除此之外,五谷園那邊還更新了漚肥技術。
和匠作局一樣,五谷園同樣是一切皆有記錄和備案,一切以數據說話。
對照實驗,務求精準。
科學是一種思維模式,并不是一種學說。
這種思維模式在匠作局和五谷園以及獸苑等技術部門最先應用,實際上目前將作少府也有一部分應用風潮,而且該說不說,將作少府確實培養出來了一批不僅僅局限于工匠的人才。
至于獸苑嘛…成果其實大部分建立在趙泗的金手指之上。
諸如豬牛羊雞鴨鵝關乎于民生的牲口家禽都經過重點培育,表現出來了異于同類的優化。
同理,和高產種子一樣,這些特殊禽獸生育后代以后,后代的綜合表現也比同類更好一些。
比如雞鴨鵝體型會更大一些,下蛋的速度更快,肉質更加緊嫩,而豬長膘更快,牛更加健壯,馬耐力更強,等等特性并不相同,每一個都有可能表現出其他特異,但總體上來說算是增強,雖然這種增強比較微小,不過涉及民生,微小的提升也彌足珍貴。
同樣農家弟子在獸苑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譬如閹割技術的簡化和改進,譬如飼養方式的更新,配種方式的更新…
最新技術全部都是官方檔案,不再是一家一戶之學,因此飼養技術的更新迭代很快。
只不過普及到民間太過于困難,畢竟這個時代黔首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擺在那里,不過官方的飼養培育機構都已經開始接受新的培訓和學習。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獸苑的獵犬了…
目前第一批獵犬已經投入軍隊以及官府充當警犬和軍犬,進行初步嘗試。
這群經過金手指影響的獵犬遠比正常狗更加聰明更加通人性,再加上生理優勢,用起來竟然意外的好用。
軍方那邊暫時看不出來端倪,但是衙門那邊評價很高。
主要是其特殊的嗅覺和追蹤能力對破案追查以及識別的幫助太大了,各地官府在得知了這稀奇事以后,基本上寫奏折的時候都會提上一嘴,希望咸陽這邊能夠分配一些獵犬過來。
有的確實是想提升破案率,有的純粹就是跟風想看個稀奇。
可惜獸苑養的獵狗雖多,均攤下來,還真少的可憐,因此只有關中個別官府獲得了一定的配額。
總之警犬,算是正式進入了大眾的視野。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諸子百家學術的更新迭代以及新吏和舊吏之間的明爭暗斗。
新吏作為后起之秀趁著大勢,可以說是痛打落水狗,但舊吏畢竟家大業大,一時半會也死不掉,諸子百家則暗戳戳跟在后面喝湯。
目前來看所有人的預估都錯了,太孫殿下雖然比始皇帝寬仁,但是寬仁的有限。
如果說始皇帝是他們跪下也不給他們活路,那趙泗就是讓他們跪下,然后賞他們一個狗洞。
雖然很屈辱,但這樣形容最為恰當,已經不止有一個人意識到,實際上對待諸子百家的態度,趙泗是完全繼承了始皇帝的。
或者說趙泗比始皇帝更甚!
不過形勢雖然更加復雜,但是社會風氣肉眼可見的寬松了起來。
評價一個國家是什么情況,看民生永遠是最直截了當的。
諸子百家憂心忡忡明爭暗斗,時時刻刻擔心生死存亡之禍。
然而天下間的黔首伴隨著新秦律的頒布,日子肉眼可見的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
關中的老秦人甚至沒有想過有一天束縛解開了該怎么過。
至于關外…則有點報復性消費那味道。
以前管的太嚴了,現在一下子松了,有些明明要罰款的小罪,他們居然敢于嘗試了,以至于關外地區涌現出來了很多犯罪情況,但大部分都局限在于罰款的小罪。
至于流放這樣的大罪,沒有人想去挑釁。
看起來犯罪率忽然提高了,但總體上社會其實是更加安定和繁榮的,因為現在犯罪率的提高不過是把以前放在暗處的犯罪放在了明面上。
大秦的政府真正意義上建立了一定的公信力,并且第一次獲得了天下黔首的認可。
不僅僅是靠著刀槍!
這一點從各地郡縣投遞報案的飛速增長看出來。
說明黔首已經不排斥甚至開始主動接納大秦政府介入自己的生活當中,主動接受管控。
各地的田地之爭,口角之爭,拳腳之爭,水源之爭…
大秦官府從懲戒變成了調停的角色。
正是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真正意義上大幅度提升了秦國的公信力,提升了天下人的凝聚力。
其短期帶來的效果甚至遠超統一貨幣統一度量衡等重大國策的推行。
趙泗能夠感受到向心力的形成…
時間飛速流逝…
李斯一邊忙著對新秦律進行微調和補充,一邊忙著給趙泗的五年計劃潤色。
眼下李相真真是活出了第二春,雖然嚴格意義上反復橫跳以后的李相地位并沒有發生改變,在始皇帝面前依舊謹小慎微,但是在天下人眼中意義已經遠不相同。
只因為新秦律是李斯親自書寫。
換句話說,李斯接住了這潑天的流量。
當然,再往上也進無可進了。
但是往后的歷史上的名譽或許會提升不止一個檔次。
從學術上來說李斯徹底顛覆了商鞅的舊法,從名聲上來說,反復橫跳以后的李相最多也就前期有那么一些小小的污點…幾百年后基本無傷大雅。
總之,大秦的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而轉變。
伴隨著李斯為趙泗將五年計劃潤色完畢,趙泗也知道,大秦現在到了奠定后世基業的時候。
涉及全天下三千萬人的大工程,獨屬于建設和汗水的時代,是時候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