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不開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始皇帝是趙泗唯一的親人。
在此方世界唯一真正意義的親人。
封建朝代之中,他確實對秦朝觀感不錯,對始皇帝也很有好感。
可作為一個現代人,倘若有誰要讓他為了一個封建王朝一個封建君王出生入死死而后已,那趙泗絕對是會毫不猶豫跑路的。
事實上趙泗最開始也是準備這么做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做皇帝?”始皇帝輕笑了一下,語氣有些莫名。
趙泗聞聲搖頭笑了笑。
“這不重要大父!”
趙泗跪坐在始皇帝面前認真的開口說道:“我要做皇帝!”
事實上,趙泗很清楚,他已經從一個旁觀者變得不可抽身了。
始皇帝是他的大父,而大秦對于趙泗也不僅僅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封建時代。
這是,自家的江山。
趙泗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自己的父親扶蘇和始皇帝的政見沖突是擺在明面之上的。
所以…
而恰恰好好,趙泗又處于這個位置,背負了始皇帝沉重的期待。
他有這個資格,有這個契機去解決這些問題。
乃至于很多很多東西都因為他的意志可以更改的時候,責任就決不可推卸。
“只是大父并不需要如此操持。”趙泗笑了一下開口說道。
始皇帝的拳拳愛孫之心趙泗能夠感覺的到,盡管始皇帝很多操作都頗受微詞,譬如他和扶蘇的關系之上…
但趙泗知道這些都是為了自己,他沒有任何資格指責。
自己的大父在給自己鋪路,趙泗也心知肚明。
“只是大父太小瞧泗兒了…”趙泗嘿嘿一笑。
盡管,這是為了自己,但很多東西其實沒必要。
首先,始皇帝一定會長命百歲。扶蘇大概率是撐不到始皇帝駕崩的。
其次,哪怕自己的父親扶蘇天生長壽,繼位以后又能夠剩下來幾年?
爾后,扶蘇,也并不一定就會被麾下群臣的意志所裹挾。
最后,趙泗不怕!
他麾下是開國文武,皆是經世濟國之才,更何況,趙泗自己也和許多朝臣保持著密切的關系…
真的走到了最壞的地步,無非就是削藩撤王嘛…
最壞能壞到哪里?不過一個七國之亂嘛,而且有沒有這七國都還不一定呢。
實際上出現最壞的結果也挺難的。
首先,扶蘇得熬得過始皇帝。
其次,扶蘇的兄弟萌也得跟扶蘇一塊熬得過始皇帝。
扶蘇對兄弟確實情誼極深,但是對于子侄也就未嘗可知了。
然后扶蘇繼位以后還得不忘初心力排眾議,徹底打破始皇帝立下的規矩,才能夠大肆封王。
然后呢…封王又能封幾年啊…
就算真的廣開分封制,趙泗也有絕對的信心解決。
韓信項羽,可都在他的麾下。
真要是能頂得住兵形勢巔峰兵權謀巔峰的強強聯合,那趙泗退位讓賢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么能打還當個屁王啊,活該當皇帝。
不對,趙泗還有一個底牌。
嚴格意義上來說,論個體戰斗力,他比項羽還要恐怖。
趙泗的身體早就超越人體極限了,并且一直在成長,雖然現在進展緩慢,可是幾十年后,鬼知道是什么程度?
總之…趙泗并不希望始皇帝一切都抱著最悲觀的態度。
“最壞呢已經過去了啊。”趙泗笑了笑扶住始皇帝。
“大父要樂觀一些嘛。”
始皇帝聞聲看著趙泗,嘆了一口氣。
始皇帝能夠聽出來,自家孫兒并沒有說謊。
最起碼在當皇帝這件事上趙泗并沒有說謊。
這小子,如果有的選的話,他肯定是不想當皇帝的。
但是始皇帝沒得選。
而且趙泗有一個優點。
他雖然憊懶偷閑,但是真的需要他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自己憊懶的性格而敷衍了事。
所以,盡管這個選擇違背了趙泗的個人意愿。
可是始皇帝沒得選。
必須是趙泗,也只能是趙泗。
只有這小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只有好圣孫,才能夠讓大秦的一切徹底定格下去。
三代百年,以成祖制!
人心的更改太緩慢了,但是一切一旦成為定數,那么有很多東西就不會再變更了。
所謂天命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無非人心更易罷了。
一代人兩代人就崩潰的東西是沒有用的。
倘若諸葛亮真能夠三興炎漢,對蕓蕓眾生的思維引導將會是空前絕后。
千秋萬載太遠,始皇帝能看得清摸得著的也只有三代了…
畢竟自家好圣孫就活脫脫的站在自己面前。
哦不對…自家好圣孫說自己能夠長命百歲。
自家好圣孫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所以如果情況真的特別順利的話,是不是能看一下第四代?第五代?
第二代就不說了,當真能夠讓自己看到令自己滿意的四代五代,那就算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是沒有遺憾的。
“你啊,慣是會說的。”始皇帝笑著搖了搖頭。
趙泗嘿嘿一笑,也沒有說話。
始皇帝幽幽的看著大殿之外,趙泗隨侍于一旁也百無聊賴的盯著天空。
“泗兒。”
“哎!”
“大父真能長命百歲?”
“孫兒慣愛說吉祥話,但這可不是吉祥話。”
始皇帝聞聲,眉眼低垂,側眼瞄了一下站在自己身邊的趙泗,眼中閃過一絲游移和復雜,轉瞬之間,復雜的眼神又化為慈祥。
如果真的可以長命百歲的話,那自己現在攏共也不過五十多歲,拋開昏聵老邁的年紀不談,自己最起碼還有三十年的時間,那就確實如自家的好圣孫所說,有些東西,未免也太過于急躁了一些。
譬如…
自家的好圣孫,雖然缺乏帝王教育,但是自己的人生和時間還長,自不必如此強行將少年人鎖在深宮之中如同喂豬一般將所有東西都生生的灌進肚子。
這當然很累,始皇帝心知肚明。
盡管自己因為種種原因很早就開始經歷這種勞累且從不放手。
但落在自己孫兒身上的話。
明明是能夠看出來自家孫兒憊懶的性子,哪怕心里有再多期望,終歸會有些心疼。
老人的想法常常如此,總想讓子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真要嚴格要求的時候,心頭一軟,又覺得自己吃過的苦沒必要再讓孩子走一遭,盤算盤算,自己還算年輕,卻還想給孩子留些余地。
所謂憊懶,偷閑…
倘若沒有任何影響的話,誰又不喜歡懶著?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工作狂魔。
剛剛登基的時候,才是始皇帝最快樂的時光啊。
那個時候,他滿腔信任的將一切托付于自己的母親和相國。
所謂工作狂…無非是沒有一個真正的可以放心托付的人罷了。
趙泗去了獸苑和五谷園,僅留下始皇帝一人于大殿之內沉思。
自己又急躁了么?
或許是的。
但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在這個時代確確實實已經到了暮年階段。
六十花甲,七十古來稀,始皇帝是獨斷專行的背后是對一切的不信任。
自己真的能長命百歲么?
回想起來前幾年自己身體江河日下,乃至于甚至能夠感受到死亡的步步逼近,始皇帝心中其實是懷著最壞的態度的。
可是自己的孫兒會騙自己么?
出海歸來,種種神異…其實趙泗身上是帶點神話色彩的。
乃至于始皇帝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將趙泗視為祥瑞。
后來身世揭露,始皇帝甚至生出過一種天命在我的感覺。
趙泗是干什么去的?出海尋仙的。
在趙泗認真的告訴自己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時候,始皇帝有那么一瞬間甚至懷疑趙泗是不是在海外遇見了什么。
這還是自家孫兒第一次對自己如此開誠布公。
好在…
尋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長生的執念已經消融了許多。
始皇帝并沒有選擇刨根問底。
也沒有往趙泗是不是藏了什么仙藥。
沒必要…
想想趙泗跳脫的大腦,始皇帝堅定不移的認為,倘若有什么延壽秘術,這小子決計是不會藏私盡數用在自己身上的。
這小子巴不得自己在前面繼續頂著,好多偷閑幾年。
“百歲啊…”
始皇帝手指在案幾之上扣動。
那確實,大可不必如此急躁。
最起碼,如果可以的話,倒也不必讓自家好圣孫忙的顛三倒四。
至于皇帝?大位非趙泗所愿。
那就沒辦法了…
始皇帝作為長輩唯一的溺愛,也就是趁著自己時間還久,給趙泗多一些空間和時間。
最后,終究要讓他來肩負這一切。
唯有趙泗能夠繼承自己的意志,這是始皇帝從未動搖的想法。
尤其是在趙泗說出那句我要做皇帝之后。
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
時間一點一滴的飛逝…
轉眼之間,趙地徹底平定的消息飛入了咸陽。
是徹底平定,而非平叛功成!
意思是,作為諸侯國,趙國不僅僅平定了趙國的叛亂,并且順利的執行了遷王陵令,同時對地方貴胄和世家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諸如李先等趙地大貴胄在蕭何等人的配合以及大軍的鎮壓之下被連根拔出。
沒有賬本沒有田契并不是問題,直接強行再分配就行了。
蕭何在干這種事情上是專業的。
一時之間,趙國安定。
蕭何約法三章也為人津津樂道。
只不過頗受微詞的一點就是蕭何打破了很多規矩,譬如他的約法三章,譬如罪犯戴枷辦案。
譬如…
錢財和人一點都沒送來咸陽,送給咸陽的只有幾個首惡的首級。
就這,還在那表示讓中央支援一點人才和財賦。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嘛,頗為令朝臣唾棄。
只不過令人沒想到的是李斯還真就調撥了三百吏員前往趙國。
李斯可能會站在趙泗這邊所有人都想過,可是沒想到李斯動搖的如此徹底。
只不過時值立儲的關鍵檔口,除了少數一些人上書以外,倒是詭異的安靜。
李斯面對些許微詞自然也是唾面自干,繼續執行。
三百吏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扔在諾大的一個趙國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只不過是為了表明態度罷了,現在天底下哪里不缺吏員?
再怎么說現在李斯也是大秦的丞相,而非趙國的丞相。
于是三百被李斯精心挑選的幸運兒帶著死了媽的神情踏上了前往趙國的路。
是的,他們的心情并不美妙。
準確來說,每年關內都有一批吏員被迫前往六國之地,每一個離開關中的吏員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大秦一統只是疆界的一統,很多東西其實都沒有達成共識。
譬如在吏員方面,依照思想可以分為以酷厲嚴格著稱的舊吏,以人為本的新吏。
而從地域上可以分為關內的秦吏以及關外六國的新地吏。
因素很多也很復雜,總之關外的新地吏打破腦袋想要進入關內,關內的秦吏則用盡一切努力不想被刷到關外。
關內和關外完全是兩個世界,誰愿意去關外啊。
錢少,事多,還全是刁民。
不像是關內,老秦人對律法的敬畏根本不需要他們多費口舌。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時代對于吏員調控,通常都是在關內業績考核比較差的,才會被分配調劑到關外。
…嗯,趙泗最近也在關注這個問題。
總之就目前而言,每年大秦的關內都不停的在向天下輸出秦吏。
出身關內的秦吏在面對新地吏的時候也天生高人一等,仕途上也更加通暢。
潛規則,到處都是,哪怕是以律法著稱的大秦。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現在咸陽的頭等大事是,韓信的歸來!
一戰功成,以一萬兵馬定東胡于月氏!
達成了如此傳奇戰績的韓信在捷報奏出以后就成為了咸陽的議論核心。
畢竟他的戰績太恐怖了…
誰能夠著想到,大秦在北疆和匈奴折騰了十幾年幾十年,韓信一戰就直接把東胡和月氏定了?
韓信一個人打下來的疆土,相當于大秦經營北地百年之功,另外再翻個倍…
這種戰績,哪怕是放在大規模戰爭不斷的戰國,都是排的上號的了。
因此在始皇帝下令使韓信回轉咸陽以后,所有人都密切關注著韓信的行程。
而今日,大秦新貴,一戰而定陰山的年輕將領,趙泗的門客,終于抵達了咸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