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可也架不住一直下,男子愣了一會神,最終還是快速跑向城中,其實也就是跑向建筑密集區,跑向平州街巷。
等人都跑了,于欣梅這才又重新出現,看向那個雨中狂奔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后她的視線又落到了剛剛男子摔倒的位置。
于欣梅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信封模樣的東西。
“下河縣貢士鄭怡明”
這是貢院通行文書?鄭怡明?
于欣梅看向已經沒了人影的方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要參加科舉?如果能大富大貴人生美滿應該也不錯吧!
平州城中,鄭怡明還在雨中狂奔,周圍的街道倒也算不上絕對陌生,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轟隆隆——”
雷聲炸響,鄭怡明都被嚇了一跳,看看天空,雨勢有增大的跡象,不過所幸他要去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嘩啦啦啦啦”
幾乎是雨勢變大的那一刻,鄭怡明沖進了一家客棧,把客棧內的伙計和掌柜的都嚇了一跳。
“哎呦客官,這大清早的,您可被淋得不輕啊!”
伙計這么說一句,那邊的掌柜則看看在不停拍著身上的鄭怡明問一句。
“這位客官是要住店還是要吃飯啊?”
鄭怡明這會才抬起頭來看向柜臺。
“掌柜的,是我啊,小生鄭怡明!”
掌柜的微微一愣,然后臉上浮現笑容。
“原來是鄭公子啊,哦對了,又要科舉了,您是來參加鄉試的對不對?”
“哎呀,是鄭公子啊!我之前還和掌柜的說呢,說您今年應該還會來!”
客棧伙計也是樂了,顯然是當初的鄭怡明給他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而鄭怡明則是向著兩人連連拱手。
“對對對,掌柜的,您行行好,就和大前年一樣,讓我住個柴房就行,我也幫你們干點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掌柜笑了。
“好說好說,鄭公子不嫌棄就行了,快,給鄭公子一塊面巾擦擦,這雨啊是說下就下!”
“多謝掌柜的,多謝了!”
鄭怡明接過布巾,將包袱放到一邊桌上,然后開始擦臉,看著外頭的大雨,街道上都是朦朦朧朧一片。
只不過這份找到落腳點的慶幸很快就轉化為了驚慌,因為鄭怡明在檢查行囊的時候發現自己丟了東西。
“糟了,科舉文書不見了!”
“啊?什么東西?”
小二問了一聲,鄭怡明哭喪著臉道。
“科舉的文書!”
那邊的掌柜的也是吃了一驚。
“鄭公子,科舉可是沒兩天了,您現在回縣里補怕是也來不及,想想看是落在哪了?”
科舉文書是可以補的,回縣里去縣衙說明之后就行,但是路途遙遠也來不及了啊。
“這,我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可別是落在了河對岸了啊.對了!我剛剛下船的時候摔了一跤!”
“快去看看!阿廖,給鄭公子拿把傘來!”
“唉!”
客棧小二從一邊的門旁招了把傘遞給鄭怡明,后者接過道了聲謝,拜托店家看顧行囊,剛撐開傘想要沖入雨中的時候身子就呆愣在了客棧屋檐下。
“鄭公子怎么了?”
小二問了一聲,隨后就也愣住了,客棧掌柜從柜臺探出頭來看向外頭,卻見一個白衣女子從雨幕中沖來,擦著鄭怡明一側跑入客棧中。
“好大的雨啊”
于欣梅抖抖衣襟,兩側的鬢發上都滴落著雨珠,而門口的鄭怡明和小二也下意識看向堂內。
這是剛剛在河邊見到的那個姑娘?原來不是錯覺!
掌柜的也是定睛打量著柜臺前的女子,這么秀美的姑娘可真是不多見,也難怪屋外兩人會呆愣了。
客棧小二已經反應過來,趕忙進屋子招呼客人。
“這位客官,您要住店還是吃飯,我給您拿一塊干布巾吧.”
小二這會可殷勤得不得了,剛剛肩頭那塊給了鄭怡明,這會立刻就去取新的。
“鄭公子,快去找你的文書吧,這么大雨,怕是會淋壞了——”
掌柜的提醒一句,鄭怡明才如夢初醒。
“啊,對對,我這就去”
只是鄭怡明剛要出去,堂中女子就開口了。
“公子留步——”
“啊?”
鄭怡明下意識就止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女子,心中還閃過一絲喜悅,卻見那女子看著他詢問一句。
“公子可是姓鄭名怡明?”
“對,對,小生正是鄭怡明,姑娘莫非認識我?”
于欣梅笑了,這一笑又把鄭怡明看呆了,不過她卻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模樣的文書。
“小女子剛剛在河邊見到了公子,隨后在地上撿到了這個,就在想是不是公子掉的,只是公子跑得很快,小女子好不容易才追上來.”
鄭怡明面露驚喜,趕忙走入堂中,見女子將文書遞來,下意識接過了文書,指尖還能感受到一些溫度,頓時心中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另外的感覺。
平州街道上,易書元撐著傘就在遠方的街角,肩頭則趴著灰勉,在雨中別人或許看不清他,但他對于客棧內發生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
這會易書元忍不住笑了。
“這姑娘可能不太懂,她這樣對于鄭怡明這種靠著讀書幻想顏如玉的書生愣頭青來說,是會造成何等的沖擊.”
“嘿嘿嘿嘿.”
灰勉什么話也不說,就是趴在易書元肩頭賤搓搓笑著,這情況早就想到過了,而且可能性不低。
而那邊的客棧中,鄭怡明雙手捏住文書一角,但視線卻一直盯著于欣梅,就這么呆呆的看著,忘了書中禮儀教誨。
這雕塑般的模樣,看得于欣梅都愣神片刻,她能覺出鄭怡明十分專注地在盯著她,隨后立刻反應了過來,這是年輕男子對女子的癡迷。
雖然有時候在人間露面也經常被人多關注幾眼,可還是頭一次面對面被人這么盯著,想來也有些好笑。
對了,尋常女子應該怎么做呢?于欣梅腦海中思索一瞬,便裝作面露羞澀別過頭去。
“公子.”
這下子鄭怡明才醒悟過來,趕忙低頭連連躬身拱手。
“啊?失禮了,是是,是在下失禮了!多,多謝姑娘為在下送來文書,若是沒有這文書,在,在在.在下可進不了貢院”
鄭怡明現在臉上滾燙,連話都說不利索,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子,還和她面對面獨處。
不過這話說完,鄭怡明陷入了尷尬之中,抬起頭也不敢直接再看女子。
一邊的柜臺后面,掌柜的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好像被外頭兩人給無視了,而一旁的客棧小二提著布巾回來,走到附近也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咳!姑娘是要住店還是吃飯啊?”
掌柜的話打破了平靜,于欣梅面帶微笑搖了搖頭。
“不了,小女子只是為這位公子送掉落的東西來的,一會雨小些了就走.”
“哦”“這樣啊”
于欣梅說完看向外頭,外頭的雨似乎真的很快小了下去。
眼看著女子似乎猶豫著要走,鄭怡明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直接舉起手中的傘。
“姑娘,鄭某有傘,不如讓我送送你吧.”
于欣梅這會是真的愣了一下,凡人在雨中走肯定是要用雨具的,而她從來不討厭雨天,只想著走出去之后直接淋雨離開也是很舒適的。
“呃客官,我們這”
那邊的店小二剛想說話,卻被柜臺的掌柜瞪了一眼,直接就閉嘴了。
于欣梅看向臉色微紅的鄭怡明,心中也想多了解了解他,便微微點了點頭。
“那多謝鄭公子了!”
其實鄭怡明清楚自己應該將傘給女子,大不了之后再還,但他這會有些私心和期盼,當聽到女子同意,頓時心中欣喜若狂。
女子答應與自己同傘而行,這已經是某種程度上的親密接觸了。
或許是這是鄭怡明這輩子目前為止做過最膽大的事了,在女子同意之后,緊張得手足無措,也看得于欣梅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明明這半年來已經了解凡人的很多獨特之處,但總是會有新的發現,人可真有趣!
“公子,我們走吧?”
“哎哎哎!”
鄭怡明趕忙撐開傘,向前一步,于欣梅便也挨近一步,隨后兩人一起走入了雨中。
客棧的掌柜笑著搖了搖頭,一邊的伙計則是有些悵然若失又艷羨不已。
鄭怡明這會的心跳速度快得不行,似乎能聞到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卻又并非那種胭脂水粉的味道,他將大半的傘都往女子那邊傾斜,攥著傘柄的手捏得指節都發白了。
“公子?”
“啊在!”
“公子似乎是要參加科舉吧?不知公子學問如何,是否有信心能取得功名?”
于欣梅的心思很簡單,還是得了解一下恩公的學問以及家庭情況,不論是功名富貴,這樣都好幫他。
而鄭怡明聽聞此言想要說些漂亮話,但又心有憂愁,猶豫之下只能如實開口。
“若是過鄉試,在下還是有些信心,至于功名在下,在下定會用功的”
其實鄭怡明并沒有太大信心,雖有功名之盼卻也有自知之明,他目標不算很高,圭國凡是過鄉試者,可以大大減輕賦稅,只是這話現在可說不出口。
于欣梅點點頭。
“嗯,從那文書上看公子家住下河縣,家境如何,家中還有什么親人么?”
這話已經如此露骨了,鄭怡明微微張嘴面上是七分喜三分憂,這姑娘莫非真的對我有意,都已經問家師了!
“我我家中還有一位老母并,并無兄弟姊妹,剩下的,呃,也就是一些堂表親家里有八畝良田,一頭老牛,三間屋舍和一口水井,對了我還”
鄭怡明真是知無不言,一股腦說了個清清楚楚。
這聽得于欣梅都呆愣了好幾回,這恩公怎么如此實誠,恨不得把家里有幾雙筷子幾只碗都給講清楚 “對了,一直忘了問了,不知姑娘芳名為何,家住何方?”
鄭怡明說了這么多,這會講話還是很小心,這姑娘姿容如此出眾,衣著也不似普通,怕是家境十分殷實,說不定門不當戶不對。
于欣梅想了下才回答。
“小女子姓于名欣梅,是雪中望梅人欣喜之意,小女子從外鄉來,身邊沒有什么親人在,暫居于平州外以西.”
話說到這里已經可以了,于欣梅可不敢帶著恩公直接到家里去,因為她根本也沒住處,遂暗中施法,雨也就漸漸停了下來。
“啊雨已經停了!”
“啊?雨停了?”
鄭怡明手伸出傘外,心中不由悲呼,怎么這時候停了啊!
“是啊停了,公子就送到這吧!”
于欣梅走出傘外,插手向著鄭怡明行了一個萬福禮,后者慌忙拱手回禮,隨后就見女子起身之后就順著街道向西而去。
走出去十幾步了,于興梅回頭看看,果然鄭怡明還在盯著她,笑了笑就快步離開了。
但于興梅心中,也不可避免升起別的念頭,她對于凡人男女之間的感覺或許不熟悉,但她又不笨,知道鄭怡明明顯對自己有感覺。
這么想著,她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邊街頭的鄭怡明兩眼瞪得好似銅鈴,依舊看著她的方向。
“呃呵呵呵.”
于興梅忍不住笑了,腳步再加快幾步,雨停后清晨的街上人也漸漸躲了起來,她的身影也消失在鄭怡明的視線中。
城中的某處街道上,易書元收起傘抖抖雨水。
“青春萌動的年紀,真美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