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德星君等多位天神在片刻之后從云頭落下。
不過天神并沒有踏足易書元盤坐的山巔,只是在略低于山頂的空中向著易書元行禮,隨后再次飛向四方,繼續處理剩下的事情。
實話說這等天災,天神雖然也會盡力控制,但本質上不可能完全將之消解,因為這本就是天道自然的體現之一。
但見到易道子幾乎以一己之力壓下劫數,天神心中也自然產生強烈的敬佩之心。
開口致謝吧,似乎不太合適,因為易道子為的是蒼生,且壓下大災其實在天神看來有違天意。
但什么都不做也十分不妥,所以天神紛紛從云端落下,略低一截的高度恭敬行禮,隨后才繼續去忙碌。
遠在登州城的位置,登州城隍也在向著遠山方向行禮。
大洪水雖然開始消退,但對于神祇而言,事情還遠沒有結束,壓制大災之中的邪氣,誅除作亂的妖邪就是神祇真正不可推脫的本職工作了。
山巔上,易書元膝前橫著《山河社稷圖》,結印壓制自身的氣機動蕩,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白光之中。
雖然洪水的爆發趨勢已經止住,但大水猶在,易書元看向各方依然是一片澤國,水位消退也是需要時間的,只是他現在是真不好做什么了。
“呼”
易書元輕輕吐出一口氣,身上的氣息也逐漸穩定下來,不過周身的仙靈之氣還環繞不散,并不如此前那樣氣息如同凡人。
“先生,您沒事吧?”
灰勉此刻才敢發出擔憂的聲音。
“還行,事不大,就是麻煩一些,正如我所料的那樣,此劫的起因有人為的因素,所以硬抗的沖擊雖然不輕,卻也不似你想的那么夸張。”
這么說著,易書元看向遠方城鎮和錯落,看著那些在洪水中掙扎的人們,還是感慨道。
“只是這一場災害怕并非唯一,水劫卷動臺風在內陸形成氣旋,引動無窮水氣,這一場洪水過去,下一年甚至是接下來的幾年,以登州為中心的大片區域,怕是會迎來旱災.”
“啊?”
易書元想到了上一世的一些經歷,極端天氣要么不出現,要么可能就是連著來。
雖然氣象學上總會有各種合理的解釋,但這個規律卻是常人心中的一個印象。
而在這個世界,極端天氣的成因更為復雜,但規律也有相似之處。
順著這種猜想,易書元的思緒又不由引申到了整個大庸。
其實大庸朝三百多年國祚,原本已經到了王朝末期,只是如今在位近二十年的皇帝勵精圖治,生生給續了一大口氣,將大庸氣數一點點拉回來。
但如果沒有當年的大庸天子呢?
怕是大庸天下從上到下會混亂不堪,災氣也會積累,大旱大水爆發,甚至此前的長風湖就是一場更大的災難,或許在那一種可能中,大庸氣數就盡了。
太陽落山,對受災的百姓而言又是一種考驗,還好的是天氣并不寒冷。
而易書元也摒除雜念,閉目調息!
第二天天明,易書元緩緩睜開了眼睛,抬頭看向天空,見有一道神光落到了山頭,乃是曾經見過的一位白衣神人,正是一般居于朝天閣內的天帝近侍。
“白衣,見過易道子!”
是的,天帝的近侍天官,名字就叫白衣。
易書元沒有起身,只是看著白衣神人道。
“可是天帝有什么話轉達?”
白衣神人神色平靜,禮畢之后走近幾步道。
“天帝問曰:此番劫數與之前長風湖大為迥異,易道子為蒼生出手實乃可敬,可是,為何?”
易書元看向下方,經過一夜之后,水勢又有消解,但很多地方依然浸泡在水中。
“易某以為,此番災禍未必全是天數,當有人禍的因素在其中引動!”
白衣神人始終平靜的神色上,眼睛也微微睜大。
“可知,何人引動?”
易書元自然是想到了那條花了鱗的蛟龍,只是明明心中有感,卻又不由有些疑慮。
這次的災害實在是太嚴重了,洪尉再過分好歹也是有傳承的龍,做事總得有個限度,引動這樣的劫數,哪怕是再蠢的蠢貨也知道是找死。
而且這也是有沒有能力引動的問題,易書元十分懷疑以那雜紋龍的道行,有沒有這能耐引動這樣的劫數。
“易某也不太吃的準,只不過心中靈犀一動,似與水中靈有關,只是大水過后,一切痕跡都已經淡了,不知天界能否有辦法查證?”
易書元將問題拋了回去,天庭怎么著也得拿點擔當出來。
“多謝告知!白衣告辭!”
東海之中,花鱗蛟龍正在瘋狂游竄,他從一條大江的入海口跑回海中,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家的方向。
正如易書元所想的那樣,再蠢再不知天高地厚,洪尉也知道自己闖大禍了。
這次可不是在東海,更不是一些他自以為的“小事”。
洪尉自己都沒想到,他不過就是想要彰顯一下威勢,還沒來得及顯露神威,水氣就變得有些夸張起來。
但那會洪尉還有些興奮,以為自己才到了內陸水系,法力就已經大漲,還想著繼續催動嘗試,直到猛然發現水氣已經不受控制,并且形成氣旋。
這簡直就好像是引動了天劫,不只是臺風的水氣,更將各方水氣全都吸納了過來,蝴蝶一振翅,風暴已形成 洪尉沒有能力再約束,更沒有魄力留下,他本能地選擇逃離事發地,剛到的時候準備大顯神威讓地界上的人都知曉水神駕臨,逃得時候垂著尾巴,如泥鰍一樣竄得飛快。
終于,洪尉在第二天逃到了家中,海溝處門口的水族看到花鱗蛟龍游來,詫異之下也紛紛行禮。
但顯然洪尉沒心情理會他們,甚至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游入了水府之中,引得外頭的水族面面相覷。
洪尉入了水府立刻化為人形,踩著水流匆匆往內部而去。
“尉兒?你怎么回來了?”
水府之中的婦人感覺到動靜,出來查看,見到洪尉竟然回來了。
“母親,我,我忽然想到海中還有一些事忘了,改日再去大通河!”
“什么事忘了?”
“就,就是.母親,爹呢?爺爺在哪?”
洪尉支支吾吾一陣子,忽然轉變的話題,婦人微微皺眉,但還是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他們又不可能一直在這,你爹晚上總會回來的,伱爺爺有自己的水府,是不是覺得一個人去大通河不保險,還想找你爺爺要點好處?”
“額,呵呵,真瞞不過母親我有點累,先去休息,改天選個吉日再去內陸”
洪尉說著就匆匆入了水府深處,前往自己的海溝洞中。
兒子一走,婦人原本臉上的笑容就收斂起來,眉頭也微微驟起,明明之前興高采烈地走的,怎么忽然就回來了?
而且龍族由海入主內陸水系,時節是水族回游的處暑,又是臺風天,這已經是最合適的日子了。
當天晚些時候,洪浚神色嚴肅回到了水府,還沒等他歇息一下,婦人出來在他旁邊說了一句,令男子神色一變,嗓音也不由大了幾分。
“什么?尉兒回來了?”
“哎呀你這么大聲干什么?回來了就回來了.你這是什么臉色?”
男子心中略微亂了幾分,他看著婦人道。
“他應該在大通河的,為什么回來?為什么這時候回來?”
“這時候怎么了?”
“這時候他最不該回來!”
男子啪地一下打翻了室內的巨大瓷器擺件,在水中發出“咣當”的碎裂悶響。
“大庸大通河一域附近多州遭遇巨大水災,他身為大通河新任水神,竟然毫無作為,選擇在此刻回來,豈不讓人恥笑?大好的功德啊,他.”
男子怒氣沖沖的神色忽然又僵住了,后面的話應該是借助此次水災善后,引萬民又懼又敬,然后順理成章建新廟收香火,此后自然步入正軌 但還是那句話,知子莫若父,男子的臉色變得比剛剛還要難看,因為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荒謬但極為可怕的可能!
“快把那逆子給我叫出來!”
婦人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去往水府后方,并且在一會過后帶著有些不情不愿的洪尉來到了水府前頭的廳堂之中。
“爹”
洪浚沒有說話,他看著兒子閃閃躲躲的眼神,心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
幾個手勢過后,洪浚屏退了一切水族侍從,并走近兒子身邊,而平常什么都無所謂的兒子竟然有些畏縮后退,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可是他又有什么時候認過錯?
“尉兒,你老實告訴我,你去了大通河沒有?”
“我,我根本沒,沒到呢,忘了東西了,就,就先回來了.”
洪浚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壓低了聲音道。
“你可知大通河那一帶爆發了駭人災劫,大庸嶺東道共有五州二十七縣遭遇洪水,受災之眾數以百萬計啊.”
洪浚一只肉掌仿佛化為了龍爪,死死抓著兒子的肩膀,捏得他劇痛無比臉色慘白卻不敢躲。
“此等天災是不可能是誰有這能耐引動的,可若有個萬一,那么他就是死罪啊!”
這一刻,洪尉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
“爹——孩兒不是故意的啊——孩兒就算再有千般不是,也不可能想著要這么做啊,孩兒不是故意的啊——您要救我啊——”
一邊的婦人身子微微搖晃一下,差點沒能站住,洪浚一只右手在兒子肩膀上已經抓出血來。
“嗬”
“爹,您要救”
“閉嘴——”
一聲怒吼震得整個水府搖搖晃晃,水府之中的各種裝點珍玩紛紛墜落倒塌,各處都是碎裂的聲音。
洪浚克制住心中的怒氣,盡量讓自己的神色恢復平靜,好一會之后,他松開了右手,臉上沒了剛剛的戾氣。
“尉兒,爹剛剛說了,此等天災是不可能有誰有能耐引動的,你不是沒到大通河就回來了么?”
“可是我”
洪尉反應了過來,后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大通河內的水族之中,可有誰看到你了?”
面對父親突然而來的又一個問題,洪尉趕忙搖頭。
“應該沒有.那大通河內沒有什么像樣的水族,至多有一些生靈的吧.”
洪尉這么說著,忽然回憶起一個怒罵自己的身影。
“可是到通界縣區域的時候,好像有一個土地看到我了!”
“只是看到你在水中游過?”
“我,我當時興了一股浪,沖了一片鄉村.”
面對兒子此刻的回答,洪浚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卻生不起什么怒意了。
“那土地公留不得!”
“爹,要不要告訴爺爺啊?”
洪浚神色陰晴不定,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不是信不過你爺爺,而是若你爺爺知曉了,很可能龍君也會知曉!你現在立刻去大通河”
“啊?爹,那我回去不是找死嗎?”
“不,你現在必須去,就當是才知道大通河水患,立刻去大通河鎮壓水氣,這是功德,你身為大通河水神,這才是正常表現!”
洪浚顯然遠比兒子冷靜,洪尉聞言微微點頭但又十分擔憂。
“可是爹,那水氣哪里是孩兒能治得住的?”
“易道子以大神通壓下大劫,水患的兇猛勢頭已經止住了,而且他與我龍族關系不錯,你去幫助治水也更能博得幾分好感,現在過去的時機正好!”
經過自己老爹一頓開解,洪尉也逐漸冷靜下來,緩緩點了點頭。
“可是那土地”
“大水沖擊,土地小廟一定首當其沖,而且他也未必能聯想到這么多,總之我來想辦法,你只管去就是了!”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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