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是醫生?”
剛剛經歷了碼頭上那兇險事件的肖囂,乍一聽到楊佳的話,居然覺得有些震憾。
他幾乎是有些茫然的被楊佳帶到了一間無人的辦公室里,楊佳取來了酒精與鑷子,替他消毒,然后縫合傷口,軟軟則是坐在了旁邊的辦公室上,兩條形狀好看的腿無聊的晃悠著,而肖囂則是直到傷口縫合完畢,才終于將那無形的怪異感消除,皺眉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想問的事情有很多:碼頭上工人的異變是怎么回事?
那個紅眼睛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很明顯,你受到了襲擊,老實說,我都沒想到你居然可以活下來。”
楊佳洗過了手,椅在窗邊看向了肖囂,身上的白大褂,在陽光下有種特殊的明亮感。
“那人我認出來了…雖然已經很難辨認。”
楊佳看著肖囂,輕聲道:“他的代號是鬼男,是一位即將邁入一千積分門檻的老手,也是紅眼睛俱樂部的成員。和我們一樣,都是異鄉人。曾經,我們還追隨過同一個導師。”
“果然,他也是異鄉人…”
肖囂眉頭皺了起來,捕捉到了楊佳話語里的關鍵:“曾經?”
“是的。”
楊佳道:“我們本來同屬于一個組織,但現在已經分道揚鑣了…”
肖囂心里的怪異感更重,認真看向了楊佳,等她講下去。
“人是一種喜歡抱團的生物,尤其身在陌生的異鄉,更是如此。不僅黑門,其他的城市,甚至是城市外面的迷霧海,那些活下來的異鄉人,也都因為理念、利益,甚至單純的生存而走到了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組織。之前也跟你提到過了,我們這些人,便是一個組織。”
“…”
“對,所以,你們是…”
肖囂早就從楊佳與軟軟她們的關系,判斷出她們也是一個組織,或者說團隊。
自己只是一個新人,但也早就盼著加入她們了。
不過,一開始倒也確實擔心過,會不會因為自己是新人被欺負的問題。
“如你所見,我們就是代表著黑門異鄉人的組織,我,軟軟,小四,業先生,都是…”
楊佳認真的回答,肖囂聽的很認真。
但感覺才剛剛開始聽,忽然見楊佳不再說了,眼神頓時有些詫異:“然后呢?”
楊佳道:“沒了,就我們這些人。”
“?”
肖囂都懵了:“這不胡鬧嗎?”
下意識向著軟軟看了過去:“你之前不說伱們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組織?”
軟軟瞅見了肖囂的眼神,心里有點發虛,晃著兩條小短腿,嘴硬道:
“對啊!”
“…”
肖囂眼神都怪異了:“那這個強大的組織,加上楊佳,就四個人?”
“再加上你,這不五個了?”
軟軟嘴硬,眼神飄向了天花板:“而且很強大。”
“是挺強大,打麻將還能剩個替補…”
肖囂覺得非常離奇,想到了這龐大無邊的城市,又想到了紅眼睛俱樂部,再度看向楊佳。
能猜得出來,事情似乎沒有這么簡單。
“現在確實就只有我們四個,就連我,也是三個月前才剛剛回來。”
楊佳平靜的說道:“但之前肯定不是這樣,黑門城是一座大城,在這座城市里蘇醒的異鄉人數量不多,但百多人還是有的,就在半年之前,黑門城異鄉人組織,還曾經算是一股強大的勢力,所有異鄉人都追隨著那位老會長,交換情報,分配任務,培養新人,探索城市。”
“而我,也是在四年前,在這座城市里蘇醒,被他們發現,并教會了我如何在這樣的世界里生存以及強化的。只不過,蘇醒之后的我,很快就去了別的城市,找到了新的同伴。”
“…”
想到了四年前,按現實的時間,恰是高中即將畢業,楊佳轉學離開的時候。
肖囂也沒想到,這居然會和異鄉人組織里的事情聯系到一起。
而內心里,也莫名的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若是楊佳四年前就已經蘇醒,那時的自己,還沒有開始頭痛,那么對楊佳來說,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原住民?
如果城市的意志影響到自己,自己是不是也會在她面前變成褪皮的怪物?
“那時的黑門城,無論是團結程度,還是平均實力,都是一流的。”
這時楊佳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道:“直到半年前,那場黑門大霧事件的發生。”
“黑門大霧?”
肖囂倒是吃了一驚。
這件事他聽說過,那時自己還沒有完全學會控制注意力,但也經常在網上瀏覽新聞。
據說,是因為天氣惡化以及環境污染,黑門城出現了一場極為嚴重的大霧,大霧持續了一整天,即使白天,也宛若黑夜,新聞里還說霧里有大量對身體有害的物質,不讓出門來著。
他頓時有些好奇:“這也是一場畸變事件?”
“不,這是一場襲擊事件。”
楊佳轉頭看向了肖囂,輕聲道:“是地獄組織率領著那群迷霧海里的海盜,乘著那場大霧殺進了黑門城,我的老師,以及黑門城異鄉人組織里的很多人,都被他們殺死了。”
“剩下來的一些人,也因為恐懼或是別的原因,分崩離析,各自為政。”
“紅眼睛俱樂部,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
“迷霧海的海盜?地獄組織?”
肖囂還是頭一次接觸這樣的信息,心里已經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低聲重復著。
“對,一群瘋子,他們不信仰城市的意志,而是相信城市外面那些不明來歷的神秘源頭,你可以將他們理解為惡魔,一群乘坐迷霧游蕩在各個城市之間,肆意劫掠殺人的一群人。”
楊佳輕聲說著:“但他們的強大,勿庸置疑,黑門大霧那一日,死了很多人。”
“之后,就算還活著的人,也都害怕了。”
“他們抱緊腦袋,躲在了城市的各個角落。”
“紅眼睛俱樂部的人是一批,還有第七街的銀子彈,老城的大蛇姐妹,東區的老周…”
“…”
肖囂聽著,已忍不住問:“城市的意志,就任由他們被殺掉?”
“城市?”
楊佳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淡淡笑了一下,道:“城市的意志會保護那些原住民,卻不會保護異鄉人,畢竟對于這座城市來說,我們始終是外人,我們與城市之間,只有交易。”
“城市意志幾乎完全不會在意異鄉人之間的爭斗。”
“也正因此,所以異鄉人都需要找到自己可以相信的人,彼此帶來一點可憐的安全感。”
“…”
楊佳的這番話,倒是讓肖囂忽然陷入了沉思。
異鄉人…
這個稱呼,早就說明了很多問題,異鄉人,終究是與城市格格不入的。
無論為這座城市做過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體現在了積分里,其他的則不值一提。
這一認識,使得他心情有些差,但臉上還是不著痕跡,繼續道:
“那么,地獄組織為什么會入侵黑門城?”
“…”
“據說是為了某件東西,但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確定這件東西的存在。”
楊佳的面容顯得有些冷漠,道:“不過,地獄組織,入侵任何城市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他們與我們皆為異鄉人,只是對于異鄉,卻有著自己的理解。”
“他們并不相信故鄉的存在,而是認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地獄,整個世界便是地獄,城市則是一個個巨大的囚籠,異鄉人都是之前犯過錯的人,所以需要在這里生生世世受苦。”
“需要,在恐懼與絕望之中渡過永恒。”
“…”
肖囂聽著這番描述,都有些驚訝:“那他們豈不是過的很苦?”
“不…”
楊佳奇怪的看了肖囂一眼,道:“他們過的爽翻了。”
肖囂聽著都懵了:“地獄?爽翻?”
“整個地獄組織,都是一群享樂主義至上者,瘋狂放縱是他們的唯一信條。”
楊佳嘆了一聲,道:“他們認為自己既然已經在地獄,周圍的人都是怪物變的,那所謂的道德、體面、法律、制約,還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們都深信可能明天自己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所以今天一定要瘋狂的放縱。”
“毫無底限的放縱,哪怕天塌下來,也先嗨了再說…”
“…”
肖囂有種被楊佳的話震憾到的感覺。
這種因為發現了世界是虛假的,所以什么都不在乎,盡情放縱的感覺,真是…
…臥槽,怎么好像我也有過?
本來想譴責一下的,但肖囂一時心虛,居然半晌沒有說話。
楊佳倒似乎沒有察覺,繼續道:“總而言之,地獄組織的信條,使得他們毫無底限,甚至毫無原則,對城市的入侵,對積分的擄奪,是他們經常去做,甚至引以為常的事情。”
“半年前的黑門大霧事件,便是他們近些年最大的一次行動。”
“我的老師就死在了那一次襲擊之中,其他人也…”
“…”
“不僅僅是老會長。”
這時,旁邊晃著小腿的軟軟忽然低聲開口:“他們還殺死了很多人,大狗、君君、夢阿姨,郎先生…我們明明沒有得罪過他們,但他們就是忽然出現了,濃重的迷霧籠罩了整座城市,巨大的黑色船只出現在了城市上空,他們從船上跳了下來,然后就開始殺人…”
“老會長死了,愿意追隨著老會長的人都被他們殺了。”
“他們完全不講道理,殺死了任何抵抗的人,就連我,我能活下來…”
頓了頓,軟軟才接著說了下去,聲音里似乎有著無窮的壓抑:
“也是因為他們笑我,說我只是一個小孩…”
“哪里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