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景眼前,黃王的記憶如流水般快速劃過,就像是看網絡視頻時出現的快進,寒來暑往的一年在陳景眼中不過是一瞬間。
在黃王受傷的一年后。
他借著放牧牛羊的機會,帶著女孩從草原的東北方逃了出去。
那是整個草原防守最為薄弱的點,幾乎沒有守衛會去那邊巡邏,因為那里緊鄰的便是潛藏億萬“兇種”的無盡之海…
一旦有蠢人想要從那里逃跑,那么只有兩條路可選。
要么跳崖下海喂那些“兇種”。
要么被趕來捉拿的守衛帶走處理。
所以那些追趕黃王的守衛也都是慢悠悠的,就等著看這兩個小孩的笑話。
直到他們看見黃王帶著女孩頭也不回跳下懸崖…
至此,他們才明白。
這兩個小孩是鐵了心要離開這里。
一住m.quanzhifash
哪怕是死。
“你看,我就說沒事吧。”
在距離草原近五十公里外的一處海岸洞窟中,黃王向篝火里扔出了最后一根濕漉漉的木柴,而一旁的女孩似乎還有些呆傻,望著不斷從木柴里崩出的火星發呆。
“嚇傻了?”黃王瞥了女孩一眼,抬手摸了摸女孩光潔的額頭,“你不會受涼了吧?”
“十三,你游的速度好快啊…”女孩呆呆地轉過頭望著黃王,“竟然比水里那些怪物還快!”
“我現在已經是序列2的‘神種’了。”黃王笑了笑,輕聲解釋道,“只要我不想與那些生物纏斗,它們就奈何不了我,畢竟我覺醒的這個序列…很特別。”
“我見過很多‘神種’,大家覺醒的序列都不一樣,但感覺都沒有你厲害!”女孩眼里滿是崇拜的光芒,“你真的超厲害!但我們以后要怎么辦呀?住在這里嗎?”
女孩抬頭打量著這個陰暗潮濕的海岸洞窟,臉上既沒有失望也沒有害怕,反而像是在審視自己未來的家。
“這里可以放一張床,還有桌椅板凳…十三你覺得我們在哪里做飯比較合適?”
“不在這里住。”
黃王望著眼前不斷跳動的火焰,緩緩抬手將纏繞在臉上的紗布取下…由于女孩早就知道紗布下是什么景象,所以此刻并沒有感到意外。
紗布之下。
是一只完好無損的眼睛。
其實早在一年前。
他被守衛那一鞭子抽出的傷就徹底痊愈了。
甚至連那顆失去的眼球都長了回來。
但為了不被守衛們發現他覺醒的事,這一年來他都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氣息,并持續偽裝出一副舊傷未愈隨時要死的樣子。
“其實你覺醒了可以進帝國當官的…”女孩曾經不止一次對黃王這么說,只希望他有一個更好的未來,至少那個未來是女孩有限的認知中最為美好的,“就算不當官也可以當治安員呀,帝國一直都在招收‘神種’,進軍隊也可以的…”
“我不想為他們賣命。”
黃王最后一次給女孩解釋是這么說的,每個字都說得很認真,甚至認真得嚴肅。
由于黃王家境“曾經”殷實,所以他自由接受的教育就與平民不同,至少他知道反抗兩個字該怎么寫。
“為他們賣命有什么意義嗎?跟他們一樣變成只會壓榨平民的畜生?我吃過平民的苦,所以我知道那些畜生有多可恨,所以我永遠不會站在他們那一邊!”
“那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啊?”
“我要建立一個完美的國家,一個沒有紛爭也沒有壓迫的自由之地…”
篝火旁。
女孩依偎著黃王沉沉睡去,而黃王則毫無睡意,一言不發地望著篝火發呆,像是在欣賞自己腦海中早已構建好的新世界藍圖。
陳景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心里也在納悶。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黃王不該有這么世俗的經歷…好像生來就該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深空之王才對!
“欸!你發現沒!黃王小時候這心態跟李默白有點像啊!”
“你怎么不說話??又睡著了??”
“AIBO!伙伴!另一個我!”
“你再跟我玩游戲王的梗信不信我抽你?”
“我這不是看你一直不說話么,從剛進這個秘境你就玩沉默了…”
聽見陳景這么說,“他”也只能無奈地解釋。
“我只是看得太入迷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黃王以前的經歷,因為那段歷史好像被他刻意抹去了,這段記憶里的內容是我從沒見過的…說實話,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黃王長什么樣子。”
“你還別說,這小子長得有點像我們啊…小時候這眉眼都挺像的!”
“我覺得不像啊。”
“嗯…確實有點不像,我們小時候應該比他好看。”
當黃王的記憶畫面再度快進的時候,只是瞬間便跨越到數年之后。
雖然這中間的影像畫面都是以快進的方式在陳景面前展現,但陳景卻能看清甚至記住每一秒的畫面內容,就像是信息錄入一般鉆進了他的大腦里。
數年之后。
黃王與女孩都長大了。
由黃王率領的反抗軍也打下了最后一座城市。
現在的黃王已是序列7的生物,而他麾下由‘神種’與平民聚集而成的反抗軍,其人數則已經增至數千萬。
接下來。
他們要去攻打的便是至高之城,那座名為“曼荼帝羅”的王都。
在出征的前一夜,黃王站在莫洛山峰的營地邊緣,默默望著遠方那座被流光異彩籠罩的古城發呆。
他在想。
自己面對曼荼王究竟勝算幾何?
如果不顧那些被當做人質挾持的百萬平民,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繼續晉升…在面對曼荼王的時候,會不會更有把握?
“明天就要出征了。”
聽見身后傳來叮鈴鈴的響聲,黃王下意識回頭,看向那道漸漸變得成熟曼妙的身影。
“我把你的長袍重新洗了一遍,又去找老祭司讓他幫忙降福…”
“不用這么麻煩的。”
黃王隨手接過這件如絲綢般細膩的長袍。
其實這件長袍與他當初牧羊時穿的長袍制式相同,只是顏色變成了蔑視王權的金色…
“這有什么麻煩的。”女孩走到一旁坐下,雙手撐在木凳的兩側晃動著腳丫,腳踝上的鏈子叮鈴鈴響著,聲音清脆悅耳…那是黃王數年前送她的生日禮物,是在兩人剛離開海岸時去城中集市順路買的。
“你肩上的擔子太重了,我一直想幫你分擔,但好像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能幫你跑跑腿洗衣服做飯…”
“沒事的。”
黃王揉著肩膀笑著,語氣很是自信。
“等我殺了曼荼王,以后就什么擔子都沒了。”
“嗯。”
“所以我今天一早對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嗎?”
“哪些?”
“如果我戰敗了,你就帶著老祭司他們跑,跑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哎呀我聽不見聲音了!我是不是聾了!”女孩緊捂著耳朵一臉惶恐,演得并不逼真。
“阿鈴。”黃王嘆了口氣。
“我不叫阿玲!我叫十七!”女孩撇過頭。
“有些事是沒得選的,既然我放不下心里的擔子,那就此死了也不該有怨言。”
“為什么非得去死呢…你明知道你死了我也不會自己活下去…”
女孩不想去看那道披著黃衣長袍的身影,緊緊握著拳頭指甲都快陷進了肉里。
“這才幾年啊。”
“十三變成了黃王,十七變成了阿鈴。”
“現在黃王又要死了,阿玲也不想活了…明明當初你說過我們以后會過得很開心,只要從那里逃出來就可以過上快樂的生活了,但現在你真的快樂嗎?”
黃王一怔。
雖然他一直都在為自己夢想中的目標而努力,但在這一刻卻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很疲憊,不快樂。”
黃王最終還是說了一句實話,但話音一落卻又無奈地笑了起來。
“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對我們滿懷期望的平民百姓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