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考場的特殊設置,在臨近考生回歸現實世界的三小時內,顯示倒計時的光幕并不會關閉,會一直以半透明的方式存在于考生視線右上方。
不得不說,這提示還是很貼心的,因為在此之前陳景都忘了這回事,要不是它突然來個彈窗提醒…
“三個小時。”
陳家客廳里,隗楠毫不認生的盤腿坐在沙發上,手里抱著一包類似薯片的小零食,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偶爾還會不動聲色的斜眼往廚房瞟一眼。
“阿景,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
陳景坐在沙發的角落里似乎在發呆,右手時而握拳時而松開,雖然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異樣,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有些焦慮,不安。
三個小時后。
陳景將離開“考場”返回現實世界。
那么里世界這邊…該怎么辦?
如果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有差異,那么等到下一次再進入考場,會不會已經被老頭子他們認為失蹤好幾天了?甚至是失蹤好幾個月或是幾年…
到時候又該怎么解釋?
“想什么呢?”隗楠雖然不是一個有眼力見的生物,但與陳景接觸的這幾天也多少有些收獲,至少現在她能看得出陳景的表現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的沉默。
屁股下面就像是有釘子似的,每秒都得扭那么兩下。
“說話啊。”
見陳景不吭聲,隗楠便皺著眉抬腿用腳踹了他一下。
也許是因為隗楠覺醒的序列更善于近身搏殺的緣故,她的身材一直都是屬于那種健康型的。
雙腿筆直纖細卻又不過分瘦削,貼身的牛仔褲剛好襯托出了她好看的肌肉弧線。
但可惜陳景不是一個會欣賞風花雪月的人,尤其是在心里有事的時候,更是沒心思多看。
“看電視去,別鬧。”
陳景心不在焉地推開她的腳。
想到馬上要回去了,陳景頭疼得要死。
“說嘛,你想什么呢?”
隗楠屬于熊孩子的性格,越是不讓她干什么她就越想干,尤其面對的還是一個既好說話又溫柔的陳景,不努力多煩他幾下都不是隗楠的作風。
見他還是十分不給面子的沉默著,隗楠便一撇嘴,伸出腳用白色棉襪套著的腳尖戳了戳陳景的臉。
“再不說話我揍你啊!”
陳景本來就有些出神,冷不丁被東西一戳,下意識就轉頭看去。
結果一轉頭,差點沒被隗楠戳嘴里。
“你!你知不知道干凈!”陳景氣得都快學著老頭子罵臟話了。
“我很干凈啊!”隗楠完全不明白陳景為什么生氣,自己掰過腳湊在鼻子前聞了聞,然后很自信地說道,“沒味!超級干凈!”
“你確定?”陳景握緊了拳頭。
“最多就一點!”
隗楠兇巴巴地瞪了陳景一眼,似乎覺得陳景有些小家子氣。
她氣鼓鼓地轉過身盤著腿,開始亂按電視遙控。
“我三天前剛換的襪子!”
“…”
陳景現在沒心思去哄隗楠,見這個瘋丫頭終于安靜了下來,這才開始專心琢磨返回現實世界的事。
所以…
主考官應該不會坑我們這些考生吧?
如果真當著這些原住民的面玩一次憑空消失,那么下一次再回到里世界來,真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事…
“吃飯了!”陳伯符突然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身上還圍著做飯的圍裙,被燙成爆炸頭的白發上透著一股油煙味,“別看電視了!過來端菜!”
“來了!”
隗楠比陳景表現得更像個孫子,一聽陳伯符叫吃飯跑得比誰都快,又是拿碗筷又是挪椅子,忙前忙后也不忘催促陳景快入座。
“趕緊的過來!就差你了!”
“來了…”
陳景一臉的心不在焉,腦子里全是返回現實世界的事,直到陳伯符入座后瞥了他一眼,這才回過神來。
“你小子怎么突然看著這么愣啊…”陳伯符疑惑地問道,上下打量著陳景,“心事重重的…想什么呢?”
“沒事,吃飯吧。”
陳景避開了老人的目光,將話題岔開。
“爺爺,今天怎么是你下廚?”
聽見這話,一直在旁邊忙著盛飯的萊恩急忙解釋,生怕陳景誤會。
“是老爺說很久沒給少爺做過菜了,所以就想親自下廚做一桌給少爺慶祝…”萊恩結巴的毛病雖然被陳伯符治好了,但一緊張還是有些結巴,“少爺我可不是偷懶啊…”
“沒人會說你偷懶。”陳景笑著安慰道,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你少給我盛點飯,我感覺不怎么餓…”
“哦哦!好的少爺!”
“你叫來的那匹蠢馬就放在廣場上?你不讓它先回去?”陳伯符并沒有急著動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緊皺的眉宇慢慢舒展開。
這么多年以來一直有心事壓著。
也是直到現在。
他才有機會好好嘗一下酒的味道。
媽的,怎么這么難喝…
陳伯符齜牙咧嘴地放下酒杯,心里已經快把酒坊的祖宗十八代給問候完了。
要不是遇見了乖孫成為舊裔這種大喜事,老子非得把他鋪子給砸了不可…
“拜阿吉被召喚來了好像就回不去了,除非它死了或者我死了…”陳景說著撓了撓頭,“就先讓它在那待著吧,等我有時間了去車庫找個寬敞的地方建個馬廄。”
“又是幫人搭鴿子棚又是建馬廄的…”陳伯符咂了咂嘴,感覺陳景當初的第一職業就選錯了,“要我說,你就該去當裝修設計師!”
“阿景,你可要小心勞倫斯那個泥巴佬。”
隗楠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說話的時候,頭也不抬地扒著碗里的飯菜。
可即便如此,還是依舊堵不住她那張碎嘴。
“我前面看見了,那老頭偷偷溜達上來,盯著拜阿吉看半天了,你當心拜阿吉別被他偷去打牙祭啊…”
“你就不能往好處想想。”陳景哭笑不得地說道,“他的脾氣是有些古怪,但又不是沒腦子,拿我的拜阿吉去打牙祭…你當我爺爺死的嗎?”
忽然,陳伯符抬起頭來看向陳景。
“景景,喝點?”
不等陳景拒絕,陳伯符便從桌上拿了一瓶果汁,看著紅彤彤的像是番茄汁,也像是血。
“你啊從小就不像是我們老陳家的人,又不喝酒又不抽煙,脾氣也好得沒道理…”
陳伯符給陳景倒了一杯清香味十足的果汁,然后無視隗楠幾乎懟在他老臉上的玻璃杯,直接彎腰放下果汁的瓶子,嘴里繼續絮叨著。
“打小你就是個悶葫蘆,有什么事你都喜歡憋著,小時候被人欺負了回來也不告訴我,有時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沒把我當爺爺啊…”
聽見老頭子絮叨起這些莫名其妙的往事,在座的人都感覺有些意外,畢竟這老瘋子的脾氣一會好一會壞,但還真沒見他這么煽情過。
所以在座的人也一時都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尤其是陳景。
“小時候不懂事。”陳景低聲說道。
雖然他沒有“本體”原來的記憶,但“本體”的經歷似乎與他現實世界的經歷差不多。
“現在懂事了吧?”陳伯符問道。
陳景點點頭,笑著說當然了,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還不懂事…
“所以,有解決不了的事可以給爺爺說,有讓你想得頭疼的事也可以給爺爺說…我記得你小時候總愛撒謊,現在應該不會了吧?”
陳景望著笑瞇瞇的老人,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眼前顯示著倒計時的光幕微微亮著。
半透明的界面之后。
便是老人那張慈祥的臉。
“放心吧爺爺。”
“不會了。”
“以后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