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中出現那個由小而大迅速變化的黑點時,令人不寒而栗的哨音終于停下了。
“臥槽…臥槽…”隗楠緊捂著耳朵,表情痛苦地咬著牙,“你拿的那件遺物…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我腦子都快被吵成漿糊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陳景急忙將哨笛放回口袋,臉上的神色十分慌張,心里更是內疚得要命。
此前他還真沒想到哨音對旁人會有這么大的影響。
“我沒事…緩一會就好了…”隗楠十分要強地搖了搖頭,然后使勁在耳朵上揉了幾下,虹膜中猩紅的血光這才漸漸消散。
“來了…”
陳伯符忽然說道,仰著頭一直盯著空中的那個黑點。
哪怕他已經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可話里卻依舊充斥著不可置信。
“真的從昴宿星來了…”
說罷,陳伯符聲音一頓,似乎又發現了什么,神色變得愈發疑惑。
“不對…它剛才是突然出現的…我看得很清楚…就像是一瞬間遷躍到了這個地方…”
“那是什么東西?”隗楠感覺舒服了一些,表情也輕松了不少。
她學著老頭子仰頭望著那個黑點,“它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話音一落,隗楠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急忙轉過頭向住宅樓的頂層看去,然后不屑地切了一聲。
“那個鳥人也在看熱鬧呢。”
陳景順著隗楠的目光看向樓頂,只見言雀毫不畏高地坐在天臺邊緣。
洛麗塔裙擺之下,兩條被白色絲襪裹覆的纖細小腿正隨風蕩悠著。
也許是察覺到了陳景的目光。
言雀低下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招了招手,算是跟陳景打過招呼。
“果然友好度不是白刷的…”陳景同樣招了招手作為回應,心中不禁感慨。
在幫助言雀搭建鴿子棚的這幾天,陳景也借著這機會與她接觸了幾次,大概對這個成天穿著洛麗塔洋裙的小女孩有了一些了解。
話少,緘默。
簡直就像是他在現實世界的翻版。
相比起隗楠這種暴脾氣,言雀似乎不喜歡與人發生正面沖突,至少她比隗楠冷靜的多。
但這并不代表她很好相處。
言雀與陳景一樣,在生活中有些過于孤僻。
在每日的枯燥生活中,言雀除了去樓頂看那只大烏鴉,她幾乎不會離開自己居住的那間屋子。
陳景這幾天與她聊天,通常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再加上陳景本來就有點社恐,這就導致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經常冷場。
不過總體來說…他們關系還行。
至少已經進化到見面能夠打個招呼的地步了。
“那東西怎么不下來?”隗楠望著天上不斷盤旋的黑點問道。
“你再吹一下那個哨笛試試。”陳伯符提醒了一句。
陳景點點頭:“行,那你們捂著點耳朵…”
話音未落,隗楠已經捂著耳朵一溜煙地竄出去了。
不過眨個眼的工夫,她就跑進了住宅樓一層大廳。
“行個屁啊!等我躲遠點!”
“…”
等隗楠躲在一樓大廳里比了個“OK”的手勢,陳景這才拿起哨笛再一次緩緩吹響。
不得不說。
陳伯符不愧是老江湖。
他的猜測是對的。
那個像是沒頭蒼蠅一般在夜空中亂竄的黑點,在聽見哨音的第一時間就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俯沖而來…
剎那間。
“黑點”便無聲無息地落在了爺孫倆的跟前,距離陳景不過咫尺之遙。
望著眼前這個猶如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恐怖生物,陳景怔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原來這就是拜阿吉…”
如陳景之前以“神駿”為基礎的推測,所謂的拜阿吉的確是一匹馬…
只不過這種畸變扭曲的生物,恐怕也只有部分身體特征符合“馬”的形象。
拜阿吉像是某種結合了野獸與人類特征的有翼畸變生物。
腐爛露出森白骨骸的馬頭上散發著木頭燒焦的氣味,隱約可見腹腔內部結構的人身軀干修長而布滿膿瘡,還有那猶如野獸一般肌肉虬結的四肢…
而拜阿吉的蹄部也并非馬蹄,反倒更像是靈長類動物的手掌或是爪子。
五指極其的修長纖細,遍布細密的黑色絨毛,如錐子般鋒利的指尖更是隱隱閃動著金屬的光澤,似蜥蜴的尾部長滿了淤黑的鱗片。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翅膀。
拜阿吉的雙翅與常見的飛禽不同,如果要找個近似的生物作為比喻,或許它的雙翅更像是蝙蝠的翅膀。
相比起它僅有五米的體長,它的翼展算是很夸張了,雙翼伸展至極限時約莫有十五米左右。
不過…
它的翅膀看起來并不像是能飛的類型。
因為它雙翼如蝙蝠翼膜的組織上遍布破損的孔洞,風一吹還會詭異的嘩嘩作響,像極了鋪在吃席桌上那些被孩子們用手指捅破的塑料布。
“這家伙看著不太對勁…”陳伯符輕輕拽著陳景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并不想讓陳景距離這個生物太近。
沒錯。
在看見拜阿吉全貌的一瞬間,陳伯符心中就有了一種莫名的警惕。
眼前這只似乎由無數生物組織拼湊而成的怪物,讓他想起了那些游離在廢土深處,寄居在舊日廢墟之中的那些污染種…
面目可憎,丑陋至極。
仿佛世間的一切貶義詞都能用來形容它的存在。
陳伯符記得很清楚,在那些古老的記載之中,拜阿吉是昴宿星海中最美的生物,也是連神明都為之贊嘆的神駿。
可是現在…
他無法將眼前的恐怖生物與記載中的傳說聯系起來。
神明都會為之贊嘆?
可能嗎?
這分明就是一種生來便褻瀆神靈的生物!
在拜阿吉那雙如貓眼的豎瞳之中,陳伯符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它眼底藏著什么。
那是比失去理智的“污染種”還要暴戾的瘋狂。
“你是不是召喚出錯了?”陳伯符小心地問道,眼中警惕不減,“這家伙會不會是冒牌的拜阿吉…”
“…”
“景景,要不我們重新召喚一次?”
“…”
“景景?”
直到此刻,陳伯符才發現陳景的異樣。
不知從何時開始,陳景清澈的眸子中溢滿了水霧,臉上也早已有淚痕無聲劃過。
莫名悲戚的神色讓陳伯符不由心中一緊。
“你怎么了??!”
“不知道…”
陳景在見到拜阿吉的那一刻,心中便涌出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悲痛。
仿佛心臟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猛然揉碎,悲慟哀傷的淚水幾乎瞬間就涌了出來而不自知。
他無法辨別這種情緒的來源。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為什么而傷心難過。
但他可以肯定。
在拜阿吉那雙充斥著暴戾與瘋狂的豎瞳之中,他看見了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具體描述…
深沉猶如死海般的悲傷。
“它好像跟我一樣…失去了很多東西…”
陳景不顧老頭子的阻止,忽然伸出手去,輕撫著拜阿吉腐爛開裂露出骨骸的臉龐。
“它…”
“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