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九州的權貴們發現,先前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威武王忽而又開始了新的幺蛾子,在剝奪了世家門的名號和力量之后,他又一次下令,要世家大族們將人道之器交出來,換取財物。
這能夠凝聚和收斂人道氣運力量的寶物,是真正意義上決定一個家族底蘊的存在,是可以代代相傳到后世,以保證后人仍舊可以凌駕于其余人頭頂的基礎。
但是此刻,在威武王的命令之下,于八千年前分給那些隨同神武九州初代人皇的臣子們的兵器,重新匯聚在一起,而李翟自己的兵器,以及皇家的各類器物也全部都拿了出來,沒有絲毫的保留。
當這些人道之器匯聚在一起的時候,不必激發,就已經有無與倫比的磅礴之炁沖天而起。
李翟的神色沉靜,還可以窺見些許的熱切之感。
他將自己的印璽也放在這里,看著齊無惑,道:“東西都已經在這里了,你要怎么做?道長可需要我幫你尋來工匠,為你鑄造一番?”
“不必了,這件事情,貧道自己來就是了。”
無論如何。
我也是靈寶天尊的弟子。
“我曾經從老師那里,學得了些許的淬煉法寶的手訣。”
李翟笑道:“道長竟然也會煉寶?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是伱不知道的了。”
“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齊無惑伸出手,五指微握,暗運上清靈寶一脈的淬煉心決,磅礴元氣升騰而起,將這磅礴的人道氣運匯聚起來,腰間一枚玉簡升騰起來,那是玄真留下的殘篇心得,其中一道道的金色文字亮起,在虛空中留下了燦爛的流光。
袖袍一掃,代表著火曜帝君之力的火焰升騰而起,化作一道道旋渦,吞噬這磅礴氣運之氣,齊無惑一道一道手印打入其中,讓這氣運之炁朝著內部坍塌,隱隱然化作了一座巨鼎,玄真道統上的文字在巨鼎之上浮現出來。
這一日,玄微鑄鼎一。
鼎三足,上有玄門紋路,書人道之功。
磅礴人道氣運在其中流轉著。
鑄鼎耗費九日時間。
這九日當中,神武九州兵馬已聚集。
隨時可以出兵。
威武王李翟后前去九碑之前,將自身所參悟的兵家法門,留在了第二塊石碑之上,同樣將其廣播天下,傳道于百姓。
等到了出行的那一日之前,威武王一身戎裝,前去見了這鑄造的九鼎之一,窺見了此鼎之磅礴,贊不絕口,道:“以此鼎可鎮九州氣運,就可以完成道長所說的絕地天通,為我人間爭取時間。”
“是,也可成就那我所說的封神儀軌的基礎。”
“但凡在九鼎籠罩范圍內,于人間有大功,于蒼生有大行,可承載氣運者,若是愿意的話,可以九鼎為核心存續下來,之后,我自會書寫其名,之后以人間氣運為依托,以蒼生的香火為血脈,化而為神,庇護人間…”
“庇護人間么…”
李翟呢喃著這些話語,旋即笑了笑,道:“能夠被人們記住,也算是不錯了啊。”他拍著腰間的劍器,抬起頭遠遠看著這蒼穹,道:“今日道長絕地天通,封鎖人間,或許一甲子,或許三百年之后。”
“等到時候,我人世間也有無數神靈,彼時翟不知是否還活著。”
“若是活著的話,看道長步步登天,這浩瀚人間一統,人間英杰如龍如神,磅礴數萬,齊齊登天,卻又是何等暢快何等酣暢淋漓的一幕啊!”
李翟眸子微斂,仿佛已經可以見到一道道身影自人間升騰而起,直上九天的風貌,彼時便是可為人間開辟出新的道路和未來,那一幕,只是想一想,便讓李翟有血脈沸騰之感。
期許,期許啊!
當證我人間蒼生,亦有風華絕代!
證明這之后世間,我人間亦可繁華不遜天上!
以九日時間,采這神武朝氣運之物為核心鑄造此鼎,此刻原本那些氣運之器氤氳著的磅礴人道氣運未曾散開,卻是收斂,盡數在這巨鼎內部,洶涌磅礴,只需要道人將河圖洛書所載之絕地天通之圖施展開來,便可以此為核心節點,以河圖洛書為基,展開這浩蕩磅礴的人間大陣。
李翟按著腰間的劍,道: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天界諸神,會不會阻攔我等?”
“會的,大陣不會第一時間完成,他們必然會察覺到,天界太大,諸神太多,一定會有一部分選擇富貴險中求,闖入大陣內的人間,以求一個突破境界…”
人間大陣展開,之后玉皇也會敕令天界諸神。
那是短則一甲子,長則三五百年的機會,雖然被抓住的話,代價巨大地難以想象,怕是難免得要去斬仙臺上走一遭子,但是總有人會抱僥幸心理,覺得自己運氣很好,不會被抓住。
李翟揚眉,道:“交給我等吧。”
齊無惑道:“不必,人間的軍陣不應該損耗在這件事情上。”
“他們,交給我…”
“我自有法子。”
李翟看著道人的背影,隱隱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殺氣,于是緩緩點了點頭,道:“道長既然決定了的話,那么,我自然相信你的實力。”齊無惑看著這巨鼎,抬起手輕輕拂過鼎身上的紋路。
只要他現在啟動這一座鼎,讓九鼎之一當中的磅礴氣運沖天而起。
事情就再不能夠回頭。
這一場六界入局的大夢,唯有玉皇是知道一切的共犯。
就在齊無惑要開啟這陣法的時候,張霄玉和他說的話卻似又在耳畔回響起來了——
‘短則一甲子,長則三百年,你二人天各一方,難以相見;在此之前,見一見也無妨,不是嗎?’
‘唯獨對于她而言,你終究只是年少時候,和她一起在天河踏水玩耍的齊無惑。’
‘好啦好啦,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可以了吧?’
齊無惑的心中清明。
現在不是適合去見云琴的時候。
見一面,他不可能告訴云琴要做的事情,不會讓她擔心,更是齊無惑自己也擔心云琴會偷偷溜下來,若是被誤傷怎么辦?
再來,這個身份遲早要和天界有一次沖突。
云琴在天界,和自己交好的話,恐怕也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鑄造九鼎第一座,已然功成,這個時候該要一鼓作氣地完成下一步。
一口氣開啟絕地天通大陣。
開啟這一甲子的隔絕…
況且,也不是往日就見不到了,在之后還有許多的機會再見面,只是一甲子到三百年之間不能相見而已,作為好友,雖然說是有些寂寞,卻也不是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才是。
畢竟彼此之間,只是好友…
齊無惑的心底里面升起了一個又一個拒絕的理由。
李翟正在看著這一座巍峨的巨鼎,嘖嘖稱奇,卻忽而聽得了旁邊嘩啦一聲響動,方才的道人忽然起身,神色沉靜,卻是把威武王李翟嚇了一跳,他頓了頓,才道:“無惑道長,你怎么…”
道人道:“等我半天,不,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就足夠了。”
李翟笑道:“自然可以了。”
他語氣敬佩道:
“道長不眠不休大半個月才推演出陣法,又有三日聚集兵器,九日鑄造,一個月都沒有合眼,事情到了這一步,只剩下走出最后一步就可以了,道長想要休息養神的話,盡可以去。”
“這么漫長的時間都已經走過來了,這最后半天,我等皆等得起。”
“道長要休息一番嗎?”
“不。”
“哦?”
“我只是,最后還有些事情要去做,有一個人想要去見。”齊無惑回答,他袖袍一掃,心神牽引,已經讓著九鼎之一開始激活,上面的人道氣運文字緩緩亮起,散發出了金色的流光,這樣的話,他最后來此,完成最后一步就可以了。
道人走出這重兵把守的秘密之地,捏了法決,騰云駕霧而起,化作一道遁光,朝著天上飛去,四值功曹本來見有人騰云駕霧離開人間,打算上前盤問,卻遠遠見到了是真武蕩魔大帝,一個個動作一頓,就全部當做沒有看到一樣,自然而然繞開來。
“啊,今日當差,真是累了啊。”
“是極是極。”
“幾位師兄,這里有些好酒,且來此地,一起共飲!”
“哈哈哈,好,好!”
四值功曹,日夜游神都退開來,道人的騰云駕霧手段不差,一口氣飛上天穹之上,來到了群星環繞之處,見到了諸仙神,但凡見到了他面目的,無不是神色動容,齊齊讓開來。
有的尊敬,有的嫌惡,有的暗自給司法天尊傳訊。
說是真武蕩魔終于來天庭了。
天樞院得到傳訊而驚,其中的天兵天將和仙官們齊齊出現。
而那道人卻不在意,只是騰云駕霧急行而去,尋到了云之沂一家而今居住的區域,他去的時候,老黃牛正在院子里面的大樹下面打盹,雙手枕在腦后打著哈欠,雖然說離開了牛宿行宮,這居住的環境是不能夠和當年相比了。
但是吧,有閑有空啊!
老牛的積蓄,早就已經夠本夠活了,往日還得要去當差,得要去做些天界星官必須要做的事情,做儀軌得出面,打架時候還得要前去幫幫場子,哪里有現在的日子過得輕松閑散的?
正在打盹的老黃牛忽而得到了一個傳訊。
“喂喂喂,老牛,你在哪兒?!”
“嗯?怎么了?”
“還怎么了?!”
“嘿,我告訴你,今兒個可是有樂子,大樂子看啊!”
那邊的朋友神神秘秘,卻又是興奮無比,老黃牛一下子來了精神,嘩啦一下坐直起來。
什么?!
有樂子,啊不是,有熱鬧看?!
哪兒呢?!
老黃牛抬起頭,已經可以看到天上一堆仙神的行動軌跡,這些大多不是那些有職務的,而是一幫子閑散神仙,一個月前那人間一場大熱鬧,他們大多都沒有過去摻和,其中多的是財神,掃把星這等仙神。
遇到熱鬧跑得比誰都快,遇到麻煩跑得比誰都快。
老黃牛正是興致勃勃,要去湊熱鬧,卻是發現這幫仙神怎么沖著自己這邊兒來了 嗯?!!
那個是…無惑?!
老牛瞪大了眼睛,看到了那邊的道人,還有后面一大票看熱鬧又不敢湊太近的家伙們,老黃牛連忙飛上去,把這幫子閑散神仙給遣散了,然后才拉著許久不見的無惑,飛入了這個時候的云家,一邊飛一邊詢問少年道人的事情。
問他這一段時間過得如何,最近可還好?
云之沂和織女也察覺到氣息出來了,看到了那已經長開,氣度已然不同的道人,皆是神色復雜,云之沂感覺到好幾年前還是個小家伙,此刻一身氣機竟似乎不比自己差多少的道人,表情微妙。
之前還說,要這兩個小家伙做道侶,自己還惱怒。
可現在看來,這道人都已隱隱然有三分真君氣象,反倒是自己的女兒還是那樣開心地過活,反倒是更不合適了,什么道侶之說,根本開不了口啊。
織女卻是頗為欣賞,旋即眉頭微皺,將某個正在抱著劍打盹的少女一個擒拿神通,拉了出來。
那少女抱著劍,還在打盹,被母親在額頭敲了下,這才睜開眼睛,見到了那道人,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哈欠,用和好朋友相聚般的語氣道:“無惑?你來啦?我都還以為又做夢了呢。”
少女臉上帶著愉快的微笑,肩膀撞了撞道人,道:
“怎么想起來今日來尋我了?”
“是有什么事情要本玄武宿云琴仙子幫你的嘛?”
“哼哼,盡管開口!”
道人看著眼前的少女,心中安寧。
是的,這個時候不該來找云琴。
雖然是有一甲子,乃至于三百年見不到面,但是于大勢,于自身,于心性上,他可以找出無數條不該,也不必來找云琴的理由,但是在那個時候,自心底浮現出來的,本能的一條理由,就足以將他的理性編織出的無數理由擊碎。
我有無數理由不來見你。
見你卻只需要一個理由。
至少一甲子,甚至于有可能三百年不可見面,不可相聚,如同銀河一般的鴻溝落在兩人的身前。
平時總覺是尋常,不必說,不必道,甚至于不會察覺到的情緒。
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會自心底里面浮現出來。
道人抿了抿唇,看著旁邊的姑娘。
他伸出手按在少女頭頂揉了揉,說出了那個理由。
于是少女殘留的睡意,云之沂臉上的微妙復雜表情,以及織女臉上的贊賞,還有老黃牛的表情都齊齊凝固住。
他輕聲道:“只是因為,我想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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