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皇宮,繁華至極,只是此刻卻又有些許的慌亂,昨日之事已在小范圍之內開始流傳,整體而言,這皇宮之中,勉勉強強,仍舊算是安定祥和,隱隱然有幾分大勢沉沉之下,旋渦暗藏于深處的味道。
只是忽而有一處傳來一聲慘叫,旋即就有穿華服的臣子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慘叫的聲音里面充斥著驚慌失措和無邊的恐懼:“陛下,陛下…嘔…”只是才喊出了幾聲,就化作了嘔吐的聲音。
那地位頗高的大臣貴人趴在樹旁嘔吐起來。
很快的,整座皇宮就開始騷亂了起來,人們奔走起來,臉上帶著倉惶之色,驚呼,高喊,伴隨著慘叫哭嚎,小道童滿臉茫然,他和那個青衫青年一起蹲在高墻上,看著這皇宮里面的變化,道:“這,這…器靈大叔,發生什么了?”
“發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啊。”
青衫青年笑呵呵地回答。
剛剛把那個人皇扔到了裝著化尸神水的木桶里面,那里面裝著的東西,就算是仙人放進去,不過一時三刻也要昧去了精氣神三花,化作一攤膿水,玄都曾經有個紫金葫蘆法寶,里面裝著的就是這個,不過嘛,只是這樣的話,斷然造不成如此的動靜。
他把那皇帝給化成了濃水,讓對方親自感受著自己的身軀和血肉一點一點融化的痛苦。
但是老夫保留了他的腦袋瓜子。
以好讓皇宮里面的人認出來這個是人皇。
“咳咳,畢竟頂著這個滅佛斬帝的名頭,總得要做點事情。”
“畢竟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留下他的性命來?
哼,一個兩個的,小家伙們,都太嫩了啊。
太上的教導還是讓你們遵循了秩序。
不似吾之主尊,百無禁忌也。
先把他弄死,和讓他知道自己身敗名裂這兩點,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對立關系啊。
青衫青年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回憶那人皇的慘叫,感慨嘆息。
那小道童還呆滯不解的時候,青衫青年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子,道:“走了!”
“啊?這,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也沒什么好看,走吧,我帶著你去買些點心,已入冬一個月,距離人間的年節,也已經很近了,人間繁華得很,也有趣得很,隨我去轉轉,也買些好吃的回去,應付了那玄都大法師。”
皇宮里面慌亂,外面確實是如他所說的那樣,仍舊是繁華美好,人間紅塵。
小道童卻沒有想到,這個青衫器靈瀟瀟灑灑地在這里買了些不少的東西,還有人間的玩具和糖果,都給了自己一份于是很快被收買了,青衫器靈懷里抱著許許多多的東西,最里面還咬著一根點心,慢悠悠地在這人間里面散步。
還去了最大的寺廟里面,香火鼎盛得很,讓人贊嘆不已。
小道童看到這青衫器靈朝著那邊的大和尚詢問,問這里是不是很靈驗?
那僧人雙手合十,回答道:
“我佛神通廣大無邊,凡信眾虔誠禮佛,則但凡所求,皆得實現。”
青衫青年咬著點心,道:“得在這里買香嗎?”
僧人回答:“禮佛拜佛是慈悲事,并非是買香,而是請香。”
青衫青年問道:“佛能感應到嗎?”
僧人回答道:“我佛法力無邊廣大能知一切蒼生事,自然是可以感應到的。”
青衫青年點了點頭,想了想,沒有拜佛。
只是跑到了那邊的請愿之地,看著那香火池,在懷里掏了掏,把那佛的舍利子掏出來了,然后在身上擦了擦,手腕一抖就給丟了進去。
雙手啪得合十,神色溫和道:“愿我佛慈悲,保佑蒼生。”
眾人都贊嘆他這個愿望。
唯獨后面那個小道童呆滯,嘴角的點心碎屑都落下來了。
這,這個家伙…
是什么奇葩邪魔嗎?
拿著佛骨舍利子去佛面前丟過去禱告愿望?
這是什么惡趣味?
青衫青年樂此不疲,把這周圍的佛寺都轉了一遍,也把二十多顆舍利子都拋了一遍。
小道童:“………”
這什么怪胎興趣?
眼見著這青衫青年還要去什么地方,小道童是陪不動他了,在人間紅塵的街道里面逛游了這么半天,也被各類點心不斷收買,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了還在九天之上的玄都大法師和小伙伴,擔憂自己離開這么久,大法師會生氣,于是就要離開。
青衫青年也沒有阻攔,只是笑呵呵地揮了揮手,道童兒捧著滿懷的點心和玩具回到了天上,還沒有和小伙伴炫耀今天的經歷,就被大法師薅住了衣領子一下子提溜起來,嚇得當即身子僵硬住,就像是被突然提起來的小貓一樣。
“你去哪里了?!”
“那家伙沒有對伱做什么吧?!”
“過來!”
大法師一連三問,提著如炸毛小奶貓一樣的道童回去了屋子里面,好一番法術勘驗,方才稍微放松下來,小道童心中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大法師平時這樣脾氣不好,沒有想到,竟然這么關心我們啊!
大法師真好!
小道童臉上不由露出親近的燦爛笑容。
而后忽而頭皮一麻,大法師的手掌直接倒扣住了小道童的腦門兒,然后直接把他提起來,小道童身軀醬油,眼底倒影出了大法師散發出一股黑氣的面容,看到大法師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扭曲,滿臉‘煞氣’緩緩靠近:“沒事兒,沒事兒就好啊。”
“不過,本座往日是怎么教導你們的來著?”
“沒事兒不要離開玄都觀對不對?”
“還有呢?”
“不,不要相信天皇大帝伏羲大帝…”
“哦豁,你還喚他尊名?”
小道童身軀僵硬。
長輩的關心環節結束了。
現在是長輩的教育環節,一個完整的童年。
一頓收拾之后,玄都大法師詢問道:“他帶著你做了什么?”
小道童含著兩大包眼淚,道:“他,他,他說…”
“他說什么?!”
“他說死了一尊佛。”
人間·都城——媧皇廟。
作為人族的起源,媧皇廟在八千余年前,玄真開國的時代就已經佇立在了這九州的中心之處,最初的時代里面,那位素來勤儉的人皇,是用了九州四海的諸多材料建筑了這一座媧皇廟,因為甚至于比起皇宮大殿都來得恢弘,甚至于被稱之為是媧皇宮。
采九州之土,祖河之水,摶土塑像,為當時畫道的女宗師親自塑成。
端莊華美,千古無雙。
只是再如何恢弘的過去,再如何巨大的傳說,伴隨著時間的逐漸過去也會逐漸褪色暗淡下來,在這個時代的媧皇廟所在已經頗清冷,縱然是冬日快要年節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來青衫青年來的時候,偌大的媧皇宮,竟然只有幾個老人還在這里灑掃。
銀杏落了滿地,天高云遠,香火不怎么盛,但是也樂得清冷。
這幾位老者似乎訝異于竟然還有年輕人會來媧皇宮,在驚訝之后,就是頗為開心地邀請他進來,還給沏了一壺茶,笑著道:“沒有想到啊,這么個時候,竟然還有像是公子你這樣的年輕人們來拜見媧皇,沒什么準備,倒是見笑了。”
“畢竟距離娘娘的生辰還有好幾個月呢。”
媧皇娘娘本就是傳說之中的傳說。
在那個時代,天干地支可還沒有出現,自然也沒有什么月份說法。
人間現在只是以當年媧皇出現,補天傳說的起源設置為了媧皇的生辰之日。
青衫青年微笑溫和:“我只是來見一見媧皇而已。”
“有香嗎?”
“哈哈,自然是有的。”
“公子稍等。”
老廟祝費力地找出香,遞給了青年,后者取出了銀子,老者卻是擺了擺手,大笑道:
“銀子?不需要這些,不需要這些。”
“媧皇娘娘是我們人族的母親,你來這里,就像是孩子來看望母親一樣。”
“歡迎還來不及,怎么能夠收你銀子呢?來來來,媧皇殿在這里,我帶著你去…”
“這個可是當年的大國手親自塑像,可是神韻具備啊。”
他帶著青衫青年入內,這大殿莊嚴,仍舊可以窺見當年剛剛建造時候的香火鼎盛,媧皇娘娘的塑像貌美端莊,左右各自有一侍者,青衫青年看著她許久后,忽而笑了笑,低聲自語道:
“當真是,一點也不像。”
“差得遠呢。”
他把懷里的各種東西都放在媧皇娘娘塑像前面的桌案上,有玩具有精致的點心,還有小口袋裝著的糧食,輕聲道:“這些是我在這城池里面轉了轉看到的東西,說起來倒是不可思議呢,明明當初這些孩子還需要赤著身子,扒下獸皮來做衣服,遮掩部位,現在卻已經有了這么好材質的衣裳。”
“吃的東西也變得精細了許多,糧食生產綽綽有余,是足夠養活他們的。”
“只是多了些蛀蟲,終究也和當年風土淳樸的時代不一樣了,不過也正常…這個是孩子們玩耍的玩意兒,呵,倒是奇思妙想許多…”他語氣平和,將這一件件的東西都介紹過去了,最后起了香,眸子平和,自先前的含笑變成了一種清冷遙遠的感覺,就仿佛換了人似的。
隔著那繚繞的香,他看著媧皇的塑像,心中自語。
而今人皇徹底死了,人間本來還算是平緩的沖突就會立刻激烈起來;諸佛回去恐怕就會立刻和南極北極聯系,甚至于稟報三清,說是‘伏羲大帝’出現了,按照第二劫紀的約定,曾經創造出無數災禍的伏羲大帝,一旦出現,三清四御會出手將其鎮壓。
畢竟這個是公認的威脅。
以及,牽動道韻,以道轟殺之。
十六脈佛土這次化作了十五脈。
先前他們彼此已經分作各自八脈,爭斗不息。
而現在,是一個八脈,一個七脈,加上毗盧遮那佛提前離去,有隱隱然見到危險則拋棄同修的嫌疑,這下佛門矛盾,人間矛盾,還有玄都出手帶來的越發激烈的佛道矛盾,應該會很快引爆吧…
毗盧遮那,可真是個老實孩子。
說讓他退就退后了。
和當年一樣。
佛道之爭終究會越發激烈,不知道能不能逼迫不問世事的三清入局。
如此的話,應該就足夠了吧。
無論是眾目睽睽殺人皇,還是以最激烈的方式逼迫佛門自裁一尊佛,皆不是無的放矢。
青衫青年上了香,手掌抬起,取出一個匣子,摩挲許久,神色極復雜,嘆了口氣,忽而一道流光變化而出,飛入了這塑像之中,本來是泥胎變化的塑像似乎隱隱發生了某種變化,隱隱然和這整個城池的氣運結合起來。
青衫青年安靜站在這廟宇之中。
人道氣運,佛道之爭,以及那長壽佛,不知道會不會下場。
諸佛論道道祖的話,應是足夠了。
唯獨激蕩無比的氣運沖擊,可以在矛盾沖突爆發的一瞬間,將氣運推進至極限,甚至于推動到了正常情況下累加起來都不可能抵達的高峰,要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
他微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老廟祝捧著一盤糖餡兒饅頭點心來了,卻見那位背著琴的文雅公子邁步走出來,連忙道:“公子,公子,已到了這個點兒,若是不曾吃過飯菜,不如一起用點點心?”
“不必了,我家中有一個頑童,腦子靈光,若不回去,怕是有些危險。”
青年溫和告辭,老廟祝雖然遺憾,卻也是不曾強行逼迫,送那青衫青年離開,而后折返回去了媧皇宮主殿的時候,卻忽而訝異,看到這滿桌子的東西,里面還有一塊銀子,足以支撐這媧皇宮的廟祝們過好長一段時間,香氣彌散,這還在操持著媧皇宮廟祝們忽而覺得身體輕健起來。
暗傷都被撫平了,身體調理到了極限,擁有了堪比道門三才全的壽命極限。
老廟祝不解,只是忽而發現,媧皇娘娘的塑像似乎比起往日更為不同了,可是哪里不同,卻又說不清楚,只是覺得比起往日,似乎多出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生氣和神韻,而兩側的侍從也變化了。
左側的化作個青年,眉宇飛揚,氣性頗烈模樣。
右側是個單手起決的溫和少年。
皆作那道人打扮,只是剎那之間,老廟祝就覺得,這左右侍者便該是這樣的。
媧皇之前,一捧淡藍色的花朵,卻還未曾開放。
清雅美麗,讓人見之而失神。
“這是…”
人潮往來,紅塵如織,相較于過往,熟悉卻又陌生,身穿青衫,背著古樸之琴的青年踱步走在這人潮之中,神色溫和寧靜,一步一步遠去了。
“媧…”
“生辰吉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