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胎之法,以地脈為筋骨,以元神為血肉,于萬般折磨之下,蒼生綻放之靈點化,以為呼吸,乃為成就,是可為披甲登圣,若以頂尖真君之法而為之,則可更近半步,或可令本可為大圣者,而能成大品。”
“天庭覆滅于孽神之手,太一尊神隕滅,吾為太一神左侍者。”
“殘留一命,痛恨至哉,以搜集天庭正統之秘傳,刪繁就簡三千年,以成此法。”
“因知太一尊神隕于圍殺,深恨吾族之精銳部族。”
“然大品難成,萬中無一,故留此法,欲成萬靈之根基;然則傷勢漸重,游覽于天下之時,終覺此法殺戮太重,欲毀去,卻不舍此三千載苦功,又因若是又有量劫將開,此法未必不能是最后的選擇,憑借殺戮而成就大品,以殺止劫,雖為下品,卻也可行。”
“故以此為禁忌,后來者可觀之以警惕自身,卻不可妄加修持,以免造無邊殺孽,切記切記。”
古老泛黃的書卷上,一個個古老的文字卻仍舊清晰。
筆鋒凌厲,將創造此法者的經歷和法門都寫在其中。
自年少時在那恢弘浩瀚,囊括萬靈的天庭之中成長;到后來步步登天梯,最終抵達了真君之境界,而后苦修吐納,欲成就大品之道,卻因三清四御之爭斗而被重創,狼藉之下,拼死突破為帝,欲要為此戰而拼命,終究大勢將傾,無力回天。
最終重創,為了復仇而創造了養圣胎的法門。
而一路行走,卻又見蒼生而于心不忍,本欲將這法門毀去,卻又舍不得自己的三千年功夫,便是將其封印為禁忌,只是終究為妖皇太霄尋找出來,險些變成了引導出量劫的一枚棋子。
少年道人看完了序言之后,抬起頭 “所有的養圣胎法門,都在這里了嗎?”
模樣明艷大方的荒爻手指輕按眉心,神態慵懶道:“按照你的要求,萬靈之內,所有的圣胎法門都在此地,除非有誰的手段超過吾祖伏羲留下的陣法,不過,若是有這樣的手段,便也看不上這圣胎之法門了。”
“能夠增加約莫三到四成左右的機會,突破到大品境界。”
“也難怪那青景威如此的趨之若鶩。”
荒爻隨意評價了一句,而齊無惑看著眼前的這些書卷,其中有的是尋常的古籍,有的是玉卷,有的是古老石碑之上,還帶著在大地之下潛藏了漫長歲月之后的古老痕跡,少年道人起身,看著這一卷卷古老文字,而后右手微微抬起,五指張開。
手背之上的火曜紋路亮起。
齊無惑不會去走火曜的道路,但是在他自身修為的上限內,卻也可以支配火曜的力量,金色的火焰直接升騰而起,將這所有的密卷典籍,盡數籠罩其中,此刻的火曜之火自有一股堂皇之感,齊無惑的修為在此,限制他的輸出,但是卻也抵達了仙人的層次。
堪比道門的三昧真火。
于是玉卷崩塌,石碑化作琉璃般的質地,最后就連琉璃般的材質都崩散碎裂掉了,上面的文字更是都齊齊崩塌,少年道人手中的那一卷泛黃的書卷,則是荒爻在原本的妖皇宮之中尋找到的原典。
他看著這一卷古籍,看著上面一個個鋒利的文字。
是古老天庭換代時的遺恨。
是第二劫紀,家破人亡,老師親朋好友,乃至于視之為至高信仰的太一也隕滅的悲傷絕望,是這個紀元里面量劫的開端,錦州無數人身死的緣由,最終齊無惑張開手,讓這書卷落在了熾烈之上甚至于隱隱超過三昧真火的火曜之火之中。
轟!!!
火苗大盛,瞬間吞噬了這堪稱道經級別的無上神通。
火焰熊熊燃燒。
無數歲月前,曾家破人亡者的遺恨。
終究被另一個同樣經歷過這些的人畫上了終結。
而那些遺憾,痛苦和悲傷,就伴隨著三千年內推演出的這些玄妙文字一樣,在火焰的舔舐之下化作了飛灰,最終全部消散,連煙塵都沒有留下來,少年道人起身,轉身,道袍翻卷帶起一陣輕風,將這些東西,全部拋在了身后,眸子平和,道:
“所以,這些典籍竟然有如此的重要,需要諸位大圣一起給我送過來嗎?”
在齊無惑的面前,正是妖族的諸位大圣。
麒麟緘默,鳳皇仍舊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那位巫族的女子則是懷中抱著一張古色古香的琴,氣質頗為古雅,除去帝江,龍圣之外的幾名大圣,竟然也已全部在此,荒爻在后面,而另外三位大圣在前,周圍竟還有數名真君級別的大妖王。
齊無惑所居住的行宮當中,一時間氣氛有了些許的壓抑沉靜。
少年道人道:“所以,幾位有什么事情要和貧道說嗎?”
麒麟和鳳皇彼此對視一眼,終于還是道:“確實是。”
“吾等有一不情之請。”
“真人覺得,此界風光如何?”
齊無惑道:“山河秀麗,風光別有一番美好之處,和人間的山水各有千秋。”
鳳皇道:“這些時日,萬靈之民對于真人的態度可還算是好?”
齊無惑道:“大多仍舊還有畏懼之心,但是已有一部分不再為那些經歷傳說所驚懼,貧道倒是覺得很好。”
巫圣溫和道:
“那么,我等想要讓真人在此地多待一段時間,不知道真人意下如何?”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幾位大圣都稍稍地往前,他們沒有動用自己的神通和手段,但是作為六界之內,尊神不出的最強者,足足數名大帝在此,安靜無言,幾如包圍般地站在齊無惑的身邊,卻已經帶來了一種令人驚懼的恐怖壓迫。
說是請,但是這樣的姿態卻幾乎如同強迫,亦或者說,無人能夠在如此多的大圣面前說出拒絕的話語,麒麟和巫圣彼此對視一眼,他們的態度其實很是簡單,眼下的小蓬草雖然說已成為了萬類之主,但是畢竟根基太弱,齊無惑一走,恐怕又有動亂的可能。
他們不喜歡爭斗,為了維系住穩定局面,并不介意出手強行讓齊無惑留下。
鳳皇則是還記得齊無惑借勢在當時強迫她出手應對太霄的事情。
心中則是存了要教訓一番這人族的打算。
齊無惑看向算是不打不相識的荒爻,道:“荒爻姑娘也要我留下?”
荒爻深深看著他,道:“小蓬草她…”
“我希望你可以留下,至少,希望你可多陪小蓬草幾年。”
“伱的根基成為仙人只是時間的問題,壽命對你來說將不會是阻礙,只是十年亦或者二十年小蓬草足以成長許多。”
少年道人道:“貧道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有我需要去做的事情。”
荒爻無奈道:“我就知道。”
“你若是要走的話,我不會阻攔…”
麒麟淡淡道:“閣下想要走,卻也沒有那么容易。”
麒麟大圣右手微握,青紫色的雷霆在五指之上流轉著,散發出一股極端強橫的威壓,麒麟之雷霆,一尊大圣,只提及雷法的造詣,已足以稱之為萬靈之中最強,可以和雷部之主媲美,又有先天跟腳不凡,肉身強橫。
鳳皇的折扇微微扇動,自有一股火焰升騰而起,鳳皇之火,乃非火,為萬靈萬鳥之炁的匯聚,掌中的法寶,是匯聚一切火屬性神獸靈鳥的尾羽淬煉而成,于火焰的操控之上,堪稱極致,不遜于火部的大帝。
巫圣垂眸,輕聲道:“得罪了。”
虛空之中已有森森然的琴音漣漪,又有諸多手段,干擾心神。
三位大圣占據了三才之位,平平淡淡而來,就已經帶來無與倫比之磅礴壓迫,虛空凝滯,時間仿佛都變得緩慢,天穹之上變色,地脈被攔截,哪怕是心神之力都無法來去,諦聽只來得及大罵一句就被截斷了和齊無惑的元神聯系。
旋即,此方天地的元炁被排斥干凈。
在雷霆的封鎖之下,化作了一毫無元炁的世界。
亦或者說,元炁被盡數吸納,相當于齊無惑無法操控一絲一縷,而火焰封鎖了水和生機,琴音流轉,更是扭曲諸多大道的漣漪,只一抬手,就已經斷絕了齊無惑展現出來的一切手段。
這甚至于不是刻意的,而是當知道齊無惑的特性之后,自然而然便可以封鎖的。
大帝大圣的威能手段,只于此輕描淡寫之際,便已展現無遺。
齊無惑之前能成大事。
是因為其乃裹挾大勢而來,堂堂正正,乃為大勢所推,方可所向披靡,而今萬事清平,也無地祇結陣,他自是沒有什么大勢的,麒麟漠然道:“就有勞道長,留在此地了…”他伸出手,要按在少年道人的肩膀上,強迫他留下,旋即動作微微頓住。
鳳皇,巫圣的神色齊齊有所變化。
因為那已沒有了一切手段的少年道人,區區一介真人。
伸出手,自袖袍之中,取出了一枚玉牌。
玉牌細膩,上面有著樸素的紋路,仿佛就只是路邊玉石鋪子里面,稍能賣一些錢,質地較好些的料子,但是卻又似乎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魔力,讓哪怕是大圣都動作凝滯住,少年道人將這玉牌佩戴在腰間,垂落下來,正面有四個字。
麒麟的手掌抬起來,卻再也落不下去。
雷霆和烈焰的痕跡消散了,就像是一開始都就沒有過,琴音也安靜下來,三道視線落在那風采卓然的少年道人身上,一時間竟然有著無比復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涌鼓蕩著,是在驚愕竟然如此,是在復雜果然如此,是在嘆息——
正該如此!
少年道人道袍清凈,右手手指中指和無名指內彎,大拇指壓住中指及無名指指尖,行以道決,微有一禮,他的語氣平和從容,卻似乎有驚雷之聲:
“貧道方寸山,齊無惑。”
“道號玄微。”
“太上,玄微。”
于是雷火皆散開來,帶著些復雜意味的視線和嘆息,仍舊是風聲輕微,少年鬢角黑發微揚,風輕云淡。
而少年身旁,只余下死寂。
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太上玄微那四個字已經證明了一切,而少年道人的行為經歷也已展現出了其無愧太上之名號。
一切猶如無言的畫卷被展開,卻落個凄凄冷冷的下場,聲勢極喧囂浩大的諸多大圣齊齊退開來,那少年道人平靜走出,前面風清云朗,袖袍清凈,白玉臺階之下,少年道人看到了龍圣,他在來摧毀這些典籍之前,就已經和小蓬草告別了。
龍圣也同意了前去東海龍族,諦聽的手段實在是高。
再加上后土之怒和蒼龍兇威的壓迫性,龍圣終究是同意此事眼下則是要隨齊無惑一起回返東海祖脈,去見蒼龍大圣,龍圣長吟,駕馭流風和云氣,帶著齊無惑升騰而起,齊無惑抬眼看到前面的云氣如風,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玉牌——
在夢中見老師說要傳授他法門之后,齊無惑便已知道,自己已無愧于此名號,可以以此來稱之。
而當看到那腰牌的時候,見到玄微之前有太上,便更知如此。
他終是,已得了太上之名,可用太上之名。
而現在卻又發現,太上二字就算是得了,對于他自己本身,卻也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因為縱然沒有太上二字的加持,他仍舊是齊無惑,也已完成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少年緘默許久,忽而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微微轉身,透過了流風和云霞,看到了那妖族萬靈之地一座恢弘的高閣,閣樓仿佛白玉一般,飛檐翹起,檐下有鈴,在風中激蕩著舞動,而在那最高之處,有穿著黑色金紋的少女皇者站在那里,安靜看著齊無惑離去。
少年道人微笑揮手離別。
就像是初見那樣。
旁邊駕馭風云的龍圣很清楚齊無惑為何要帶著自己一起離開妖界——
妖皇,太霄。
太霄的性格暴戾,吃了這么大的虧,是一定會報復回來的,那少年道人離開妖族的話,百分百會被截殺,龍圣自己根本不想要對上太霄這樣棘手的對手,但是他又需要這少年周旋于后土娘娘和蒼龍老祖之間,保全龍族。
所以,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愿,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龍圣言簡意賅:“吾等要速度快一些。”
齊無惑坐在云氣上,道:“龍圣可以攔住太霄幾招?”
龍圣神色凝重,道:“單對單必敗,但是他性格謹慎,不會想要和吾決死,所以我大概率能活下來,但是你不同,他對你的殺機之盛,恐怕已臻至于極限,他真要殺你,我攔不住,就算是再加上荒爻,麒麟,怕也攔不住。”
“之前是吾等足足六個聯手,才能把他逼退。”
“甚至于,如果他是勇猛的性格,在那一日拼著重傷也要殺你,我們也攔不住。”
大品之極限,妖族之皇者,縱橫八千年而無可匹敵的梟雄。
齊無惑按著琴,心中沉凝,感應殺機。
而在極遙遠的方位上——
“終于離開了嗎?”
“齊無惑——”
太霄的龐大神識,只在四御之下,當少年道人離開妖界的時候,他立刻就已經得知了,眸子平靜:“還帶著龍族那長蟲…是有些打算的,可惜啊可惜,齊無惑,少于三名大圣,亦或者天尊大帝在,都無法保護你。”
他是最頂尖的強者,大品之中的極限。
若非如此的話,也不可能壓服包括帝江和龍圣在內的妖族諸圣。
先前妖族六名大圣圍殺他,斬下一臂之后卻皆齊齊后退,是因為諸圣知道,他們就算是能夠留下太霄,也會付出足夠巨大恐怖的代價,以及必然有三名左右的大圣被太霄斬殺,那可能是他們自己的任何一個。
是以皆退。
蓄勢七日之久,此刻精氣神皆已臻至于最圓滿的狀態。
太霄緩緩起身,五指微張,一柄極妖異華貴的刀被他緩緩拔出,其中似乎燃燒著洶涌澎湃的火焰,位格隱隱約約還要在血河劍之上,蓄勢許久,便要打算一招凝聚精氣神,而后直接三招之內,斬殺齊無惑。
他確確實實可以做到這一步。
就只在握住了刀柄的一瞬,距離此地尚且還有兩萬里之遙的龍圣就已經感覺到了驚人殺意,眸子瞬間收縮,幾乎本能化作了真龍之軀,龍吟之聲沖天而起;齊無惑按著琴的動作一滯,滅佛斬帝琴音錚然,右手火曜之力升騰,粲然若金。
琴音之中的三十二名陰司鬼神齊齊爆發力量,打算再度來一次爆發。
如此合力,抵御住太霄的招式,而后借勢而遁入東海——
東海有龍族,有蒼龍在,而太霄曾經背叛前代龍皇,齊無惑抵達有蒼龍鎮壓的海眼,算是安全,之后只需要等待就可以。
而這一路卻仍舊冒險。
但是現在的太霄還是受傷的狀態,若是再等待一段時間,讓太霄傷勢痊愈,那齊無惑便是真的被死死留在了妖界,飛天遁地都攔不住暴怒的四御之下最極限級別的強者。
甚至于,一旦六大圣不能齊聚的話,太霄持劍殺入妖界斬殺了齊無惑,不是不可能。
是以兵行險招是不得不行。
龍圣鱗甲都隱隱炸開,齊無惑的手掌死死按住琴弦,手腕上的紋路因為承載了超越極限的火曜之力,讓齊無惑的身軀都微微顫抖著,但是一切如常,風輕云淡,什么都沒有發生——
那驚天動地的殺招卻也是遲遲不至!
太霄拔刀橫斬一萬九千里的動作頓住。
他握住了兵器,感覺到了一股震顫感覺在心底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
他低下頭,看到地面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炁的震動,而是這大地地脈本身在動。
殺機,一股凝重而平淡的殺機鎖定了他,讓太霄這六界之內頂尖強者,唯獨裹挾大勢和六名大圣聯手,才可以將其逼退,甚至于這逼退還是因為其惜命的性格原因在內的妖皇身軀僵硬,鬢角滲出些微的冷汗。
最終他緩緩側身,看到自己前面虛空一名女子浮現出來,其面龐白皙柔和,黑發如瀑,著暗金色和黑色兩種色澤的服飾,袖袍之上有古老華紋,卻是渾金璞玉韜藏暗章之象,那女子柔美,眸子平靜注視著他。
太霄的兵器在顫抖,渾身的每一寸靈性都在瘋狂示警。
甚至于超過上次和北極紫微大帝的交鋒!
太霄念出了這女子的身份:
“后土,皇地祇…”